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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内蒙古刘文忠长篇纪实小说《红柳梦》四

热度 1已有 406 次阅读2022-11-23 02:38 |系统分类:文学分享到微信

    第四十二章 惊天大案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红柳村路边的老柳树的树干上,用报纸上的题标:毛主席万岁,和打倒刘邓陶,经过剪接对接,组成了一幅反动标语:

打倒毛OO!

红柳村发生了十二级政治地震,警车呼啸,警察遍布每家每户,进行侦查。特别调查组一行四十多人进驻了红柳村。

红柳村的四类分子成了重点调查对象,不分白天黑夜进行审问,能够用到刑法都用到了,上楼“坐土飞机”,“凤凰背翅”,”“热情对待冷静思考”等办法都不新鲜了。公安局有了最新的,科学的审讯办法,还是没有找出犯罪嫌疑人。

有几个重点嫌疑对象,已经快不行了,奄奄一息。

审讯工作没有结果,犯罪嫌疑人没有踪影,红柳村成了谈反标色变的程度;连三岁的娃娃,八十岁的老头也要过堂,交代近期的活动,交往的人,一天二十四小时要有人证明。

谁也没有料到,同样的做法,同样的地点,同内容的反标三天后又出现了!

这下子惊动了巴达盟军事管制委员会司令员余红军,亲自批示:严抓快打,迅速破案,回击反革命的挑战。

派遣了强大的公安力量驻扎在红柳村。

四类分子又到了风口浪尖上,彻夜审查;又历史问题的排队过滤。云海弟兄俩也成了嫌疑对象,在大队里办学习班,不分昼夜在审查,连家人也不让见,隔离起来。

专案办公室里,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在哀哀地哭泣。

工作队长走过来,一本正经地说:“姑娘,你来干什么,有什么委屈讲出来,工作组会给你作主的。”

这个女人哭得更厉害了,抱着头从办公室哭着跑出去了。

工作队长对这个女子进行了简要了解,这个女人叫牛粉花,二十九岁了还没有成家,有的说是因为家里是地主成分,影响了成家。也有的说是这个女子是个高中毕业生,眼高手低,错过了最佳的婚期,成了剩女。

不管怎么说,在河套地区三十岁左右的姑娘很罕见,物稀为贵嘛,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工作队长立即召开了驻队工作组紧急会议,全面详细地了解了牛粉花的情况,责令大队妇女主任做牛粉花的工作。

是什么人胆大包天,敢在如此强大的运动中写反标.

一时间谁也说不清,红柳村的天塌了下来!

正在这时,牛粉花又披头散发朝大队部走来,工作队长点头示意,让妇女队长把牛粉花迎住,到另外一间小办公室去。

妇女主任把牛粉花迎在了小办公室,让了坐。牛粉花哭着不坐,要找工作队长。妇女主任把工作队长请到了小办公室,牛粉花哭的更厉害了,二个肩膀在上下抽动。

工作队长耐心地开导你粉花,和蔼地说:“别怕,闺女,是谁欺负了你,包括工作组的人员,说出来,我会为你作主的。”

“不。。。。不是。。。是,是。。。。。”

牛粉花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喝一口水,缓口气,有什么大胆说出来,相信组织,相信工作队。”

在小学校的另外一个教室里,讯问正在进行。这里被讯问的都是有历史问题的人员。

刘云海和刘玉海当然也在其中,因为这哥弟俩参加过伪警察,四喜根据历史事实,多次在会议上据理力争,父亲和大爹都参加过傅作义的和平起义,属于起义人员,可是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审查批判首当其冲。

这不,因为红柳村出现了反标,他们又被叫到大队部讯问。

只见,最近参加全盟贫下中农代先代会的侯来财神气活现,一屁股坐在了主审位置,把桌子拍的噼啪响:

“刘云海,我知道你小子对社会不满,四清赔了钱,文革挨了斗,仇恨报复,反标一定是你写的!

“说不说,说出来宽大处理,不说,嘿嘿。。。。。”

侯来财从腰里解开了真狗皮鞭子,鞭子的梢上牢牢地拴着一个金钱,挥舞着呼呼响,就要从云海身上抽去。“住手!”一个公安人员架住了侯来财的胳膊,真皮的狗皮鞭子没有落在云海的身上。

“老侯啊,不能随便动私刑。”

这真是:

料面洋烟本是害,

坏了心的豺狼是出奇的坏。

 

 

 

 

 

 

 

 

 

 

 

 

 

 

 

 

 

   第四十三章 酸涩的黑枣

 

“我------知道反标是谁写的。”

牛粉花一句话,如一声霹雳,把红柳村的天拨得云开雾散。四类分子可以回家喝口热水,有历史问题的人可以温热河套二锅头开怀畅饮了。“是谁写的?快说呀。”

工作组长布满血丝的眼睛发出了明亮的光彩,惊喜的心情无法抑制,几乎要蹦起来。由于身份的不同,角色的不同,加上多年的公安工作的冷漠和威严,表现出来少有的冷静。

“他。。。。。。他是。。。。唉。。。。牛粉花又抽抽答答地哭了起来,最后放声大哭。牛粉花的嚎啕大哭,惊动了其他办公室里的工作队员,都纷纷前来看个究竟。

牛粉花的哭声也惊动了侯来财,红头胀脸地跑了进来,气势汹汹地问道:“是谁欺负了你,爷爷我饶不了他!”

一看见侯来财到来,牛粉花咬牙切齿地说:“反动标语是侯来财写的。”“是我写的,粉花,我要和你们站在一个阶级立场,这也是我对你表示的一片忠心呀!”

侯来财洋洋得意地说道,故意把头抬的老高老高。反标是侯来财写的,红柳村的人谁也不相信,工作组的人也有怀疑。不可能呀,侯来财三代贫农,是大队贫下中农协会的主任,又是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的积极分子,最近还参加了全盟的讲用会。

有人说,是地主分子牛满仓的美人计,用女儿拉拢腐蚀甚至陷害革命干部,要开批斗大会,严厉打击。工作组长老公安局长却不这样简单地认为,对反标的全过程进行了详细的了解。他没有把侯来财当场逮捕,而是一杯热茶,一盒好烟,“推心置腹”地拉起了家常。

“老侯呀,我就不相信是你写的,你为什么要写发动标语呢,有什么苦衷说出来,组织上是会帮助的。你是三代贫农,又是大队的贫下中农协会的主任,学习毛主席著作标兵,有心里话掏出来,我给你做主!”“老局长呀,我是想有一个家呀,娶一个女人过日子。我知道自己长得次糙,年纪大了,四十出头。贫下中农家的女子根本看不上我。只有牛粉花她看上了我,谁知道我父亲托人去说,老地主说什么我们不是一个阶级配不上我。我想,那不容易,我要和你们站在一个阶级,我就要表现表现,想到了写反标。”

老局长心平气和,关切地问道:“你咋知道牛粉花看上了你?”侯来财满怀深情地说:“那天,红柳村开学毛泽东思想讲用会,我做完报告,坐在了人群中,正在煤油灯下纳鞋底的牛粉花,用麻绳子打了我一下,她朝我笑的好。。。。好看呀,你说,她如果没有看上我,会对我那么笑吗?我这辈子,只听见女人的骂,没有一个女人朝我笑,粉花就是看上了我。”

“哎呀,我看也有点意思。”老局长微微一笑。

“那你托谁去说的媒?”“四队的王桂花,老媒婆了,说一个成一个。”

侯来财完全沉浸在娶老婆的渴望中,仿佛花轿进门,鼓乐喧天,鞭炮齐鸣,正要伸手去粉花的红盖头。。。。。“老侯!”

老公安局长语气显然有点严厉。“说一说你是怎么写的反标。”

“这个嘛,唉。。。。。”侯来财吞吞吐吐,有点不好意思。

“也是怪我不识字,不会写字,只好把报纸上的大黑字剪下来,又对接起来。。。。。。”“第一次剪了几块,什么报纸?”

老局长不紧不慢地问。“二块,前一块是内蒙报,后一块是巴盟报。”

侯来财洋洋得意地回答。

“那第二次你是怎么写的反标?”

老局长顺藤摸瓜。“第二次也是和第一次一样,不过是剪了三块。是三块,因为剪错了,又剪了一块对起来的。”

侯来财来了个竹筒倒豆子,见底清。

“是这二张吗?”老局长打开了抽屉,拿出了装在档案袋里面的那二张从树干上揭下来的反标,递给了侯来财说道:“仔细地看看一看,是不是这二张。”

侯来财大致地一看,说:“没有错,没有错,就是这俩张。”

“老侯呀,你要再仔细仔细地看看,不要错了。”老局长又一次说。“一点也没有错,接口的地方还糊住了毛主席的像。”

侯来财斩钉截铁地说。老局长把反标接口处照着太阳处一看,果然,毛主席的像被浆糊粘住了。

真相大白,老局长把在一旁边记录员做好的记录递到侯来财手里,问道:“再有没有说的了,全部是事实吗?”

“全部是事实,没有出入。”

侯来财满口答应。

“不会签字,按上个手印吧。”老局长冷冷地说。

“再抽一支烟吧。”老局长给侯来财点燃了一支烟。

“把手伸出来。”老局长命令侯来!”

“卡嚓!”手铐戴到了侯来财手上。

你们真的抓我呀。。。。。”侯来财泣不成声。尿流了一裤子。三天后,杭锦旗召开审判大会,宣布惊天大案已经破获,侯来财死刑,执行枪决。河套人把挨枪子美其名曰吃黑枣。对侯来财吃黑枣的事情人们议论纷纷,大多数说罪有应得,不过因为单相思送命不值得,这颗黑枣有点酸涩的感觉。

这真是:头对着枪口脖子对着刀,

舍上老命还是摸不着一根根毛。

 

 

 

 

 

 

 

 

 

 

 

 

 

 

 

 

 

第四十四章 温馨之家

 

 

云海已经是六个光头和尚到家,二枝花开放。玉海只有二个和尚,身边没有女儿。在刘青山在世时,云海就把二女儿仙珍过继给了玉海,玉海把仙珍当掌上明珠,十分疼爱,在那个苦菜半年粮的大集体年代,仙珍有福气,免受了许多的苦。

云海家就不一样了,六个光头和尚,光吃的就是一个大问题。而且是一个比一个大俩岁,正是应了那句“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话。生产队分得那点口粮根本不够吃半年,四喜和几个拿动掏苦菜铲铲的几个弟妹,一放学,分头出动,各奔东西,去掏苦菜。不能在一个地方,因为一个地方不够大部队掏挖,不如分散作战,掏挖的多。鲜嫩的人吃,老的苦菜和根根喂猪。苦菜的吃法就多了,在这个九口之家被发扬的淋漓尽致。

首先是把苦菜拿开水烫个透,再凉水浸泡一下,挤进苦水,拿上滚烫的胡麻油在辣子上,凉拌着吃,奇香无比。把苦菜开水烫过,腌制酸苦菜就饭,那又是另一番滋味。玉米糊糊熬苦菜,高粱窝窝蒸苦菜,苦菜酸稀粥,一吸溜就是几碗。

四喜特别喜欢乡村的味道,一个时代是一个味道,总让他咀嚼不透,品尝不够。大集体时代的河套乡村味道,就是一碗酸粥,一瓶河套老酒;一杯川字牌砖茶;一袋浓浓的呛的人咳嗽的老旱烟叶子。只要你仔细闻闻,这些味道,酸,辣,苦,甜组合在一起,成了地地道道的乡村的味道。最难忘的,是那一碗酸粥的味道。

说起大集体时代,那一碗酸粥,养育了千千万万的河套人。那酸酸粥中透着甜,透着生活的乐趣。酸饭是内蒙古西部区民间特别喜食的家常便饭,味酸开胃、清凉下火。按照生产工艺的不同,制作酸饭的原料主要是糜子和黄米,以糜子为佳。河套地区的酸粥,相传是山西河曲人走西口到河套的开始流传的。

山西河曲人吃酸粥还有一个故事:北宋年间,辽兵经常入侵。一次,老百姓正在淘米准备做饭,忽有辽兵来袭,老少丢下尚泡在水中的糜米尽皆出逃。几天后兵退还家,发现浸泡在水中的糜米已经发酵变酸,想丢掉又舍不得,将就煮熟,权且充饥。出人意料的是,做出的酸米饭精气凝聚、黄亮坚韧、异香袭人、酸爽可口,色、香、味俱全,人们顿时愁容化作笑颜。从此后,酸米饭便载入了河曲传统饮食文化的史册,世代相传,延续至今。

“酸米饭”是河曲独有的,河套人喜欢的。酸米饭可分为酸粥、酸捞饭、酸稀饭三种做法。酸捞饭和酸稀饭,通常在夏天吃,酸粥则是一年四季断不了的一口早饭。

酸粥上面可以抹辣椒,芝麻酱,紅腌菜等。爬山调里唱:“山药酸粥辣角角红,你是哥哥的心尖尖上的人”。“喝酸米汤口不渴,想妹妹想的心难活”。

煮好的酸粥酸得纯正,酸得地道,河套人对它情有独钟自不必说,外乡人品尝后也是赞赏不绝。酸捞饭的副产品——酸米汤尤其值得一提,用笊篱捞过煮熟的酸米饭后剩下的汤,堪称酸米饭之精华。从中医养生学的角度讲,酸米汤具有益气、养阳、润燥、清热、解毒、防暑的特殊功效。

河套姑娘皮肤水嫩,这和长年累月吃酸米饭喝酸米汤有着密切的关系。吃酸米饭有两样好处,一是非常耐渴,早上吃酸粥,在田里干半天的活,也不会觉得渴。炎炎夏日喝一碗酸米汤特别过瘾,尤其在夏天割小麦时候,什么饮料也比不过这酸米汤。

每天一早上,酸粥的味道弥漫整个村庄。只要天气一转暖,大多数的男人们不愿意坐在自己的炕头吃这碗酸粥,而是端出来和邻居们一边叨啦一边吃。看看谁家的酸菜有味道,谁家的辣子辣。说说笑笑中,推推让让中,一大碗酸粥进了肚。

河套农村吃酸粥是一人一个碗。大人的碗是特别的“大老碗”,是平常的碗容积的三四倍,一碗饭就可以打饱嗝。王英做酸粥特别有讲究,煮酸粥,一要火慢,大了容易糊底。二要勤搅动,朝一个方向。三要水量适中,多了太软,少了发硬。妈妈做出的酸粥软颤颤,黄晶晶,有味道,四喜特别爱吃,乡亲们也夸奖王英的酸粥味道好。“酸米饭”给家乡人心里刻上了印记,家乡人无论走到哪里,不经意间就会想起它,有一种情愫就会弥漫开来;“酸米饭”情结,其实是一种思乡情结。是的,只要乡村还在,乡村的味道就永远不会消失为了全家人九张嘴,云海使出来浑身招数,半夜去离家三四里的沙窝里,西河湾开荒地,有时候一干到通宵。开荒地,一要挖掉红柳沙蒿,平整好还要一锹一锹翻过,打好地堰子,挖好淌水渠。开一亩荒地,要费一个月的时间。

白天还不能耽误生产队的农活,稍微出工不出力,生产队长就要指责扣工分。生荒地只能偷偷摸摸种三年,头一年什么也不长,只能种黄萝卜,不费地。第二年种点黄豆绿豆养地,第三年才能种小麦和玉米之类。不到三年,工作组和生产队割资本主义尾巴,全部充了公。过去的开荒地被割尾巴就剩下几根毛毛,云海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再开荒不止,前前后后有几十亩。`王英更是云海的铁帮手。一年四季喂母猪,下下了猪儿子卖了补贴家里开销,为了保证老母猪膘情好,产子成活率高,坚持一年三季喂鲜菜,天刚蒙蒙亮,就到露水冰凉地里掏猪菜,到腰间被恶露打湿,种下了病根。就这样,还是入不敷出,云海瞅机争取生产队让出外搞副业的名额,到工地上盖房,扣土坯,挖大渠,修路做桥。每天平均挣二元多钱,还要给生产队交一元二角副业款,剩下的补贴家用。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学校停课了,云海急得愁白了头。四喜勉强读完了初中。

这真是:半天掉下一把铡草刀,

割的身上没有几根根毛。

 

 

 

 

 

 

 

 

 

 

 

 

 

 

 

 

 

 

 

第四十五章 将军梦

 

岁月如梭,转眼间,四喜已经年满十八岁了。在孩童时候,父亲闲暇时,常常给孩子们讲《说岳全传》和《杨家将演义》。书中的岳飞,杨家将是四喜学习的榜样。

迷恋古代英雄,勾起四喜许多心事。那古战场上,岳飞精忠报国,千里驰骋,保卫祖国;杨家将金沙滩浴血奋战,犹如昨日,让四喜感叹,崇拜。常常一个人垂首挽袖,抱怨生不逢时,如果自己在那个时代,一定要当兵吃粮,保家卫国,成为一个将军。

197410月,内蒙古步兵学校要在学校招兵,条件是应届初中毕业生。当时,初等教育,仍延续文革时中央号召的“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中学学制为初中两年、高中两年。四喜刚好上初二,很幸运,属于应届毕业生,具备入伍条件。

面对部队来校招兵,四喜心里一阵激动,首先报了名。

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也抱着很大的希望,因为四喜个子有17米,体重也有70公斤。更重要的是,四喜已经有几篇豆腐块稿件在地方报纸上发表,老师专门给部队的同志做了推荐,旗武装部的乌尔图部长还专门召见了四喜。就要实现自己的绿色的梦,四喜激动的哭了。四喜要当兵了的消息,长上了翅膀传遍了校园内外。

马上就要开始体检,内蒙古步兵学校招兵和普通新兵一起进行。文化大革命已经七八年了,学校很乱,学生上课几乎都是在玩,没有谁在真正学习文化知识。

张铁生考大学交白卷;小学生黄帅反潮流的思潮;“我是中国人,何必学外文,不会ABC,照样能当接班人”的诗句风靡一时。

校园操场围墙上,反击右倾翻案风的各种大字报,依稀可见。中学生毕业后成了知识青年,到农村“广阔天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所以,中学生入伍,既算是参加工作,又算是军龄。在学校,四喜接受接兵干部目测,非常满意,确定四喜参加体检。

体检以后,四喜焦急地等待,内心阵阵期盼,有股说不上来的滋味。四喜悄悄地问主检大夫,主检大夫给伸出来了一个大拇指,意思是好棒,没有问题。据说,学校竞争入伍的学生非常多,大概有关系的才会被推荐、录取。学校学生的这种竞争,不是学业的竞争,而是社会关系的竞争。说到底,是在选择好的出路。就像如今大学生择业一样,要想找个好工作,非常难。四喜没有当干部的亲属,更没有特别的关系,只是有一点,会写一点“豆腐块”,体格检查没有问题,接兵的和武装部领导看上了。

云海和王英自然十分高兴,让孩子到部队上锻炼锻炼,尤其到内蒙古步兵学校,毕业了就是军官。

只有奶奶暗暗垂泪,在她老人家的心目中,当兵是苦事情,是万不得已的事。

云海好像预感到了什么,欲言而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终于盼到了发入伍通知书的日子,四喜早早到公社武装部,公社的武装干事说:“四喜,回去吧,你没有被批准。”

“什么?,我没有被批准?”四喜接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总以为是听错了,还是在做梦。“是的,你没有被批准,是因为政治审查被打下去了。”

“啊?!”四喜内心惆怅,又有一股莫名其妙地酸楚。

“政治审查!”“政治审。。。。。。。。如雷震响在四喜耳鼓膜。

原来,前几天,接兵的和武装部人员,到四喜家住的红柳湾村调查,大队老支书说:“四喜的父母是好社员,遵纪守法,就是四喜的父亲解放前当过二年伪警察。”“什么,当过国民党伪警察?”记录人员把记录递给了大队书记手里,让他签字,按下了了手印。在那阶级斗争为纲的时代,伪警察属于公安管制人员,和阶级敌人差不多,这是个严重的政治问题,四喜当兵的梦彻底的破灭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政治影响到四喜今后入团没有希望,入党更是没有门,提拔干部更是黄粱梦,一辈子白丁一个。四喜的将军梦破灭了!在学校刻苦学习,没有书,四喜有办法。

与书结缘,是一种极好的养生之道。亘古自今,以书为友者多能长寿。唐代的白居易老夫子活到80多岁,临终还握书不舍。陆游老夫子更有意思,晚年挥毫抒怀,高寿八十有五。近代的冰心老人,更是我们的榜样。四喜爱读书,可命运不济。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可偏偏落地农家。八岁念书,十岁就会读书。可咱农村家贫困,妈妈从鸡屁股里抠出块二八毛的学费和五分钱一张白纸订一个新本本外,闲钱是没有一分。

眼看着别的同学花花绿绿的小人书,拿到学校看,四喜没钱买,可他有办法。下课了,只要有的同学看小人书,四喜蹭过去看,看不花钱的书,一样过瘾。特别是冬天,肚里没有油水,又吃不饱,透骨的冷,同学们挤在一起,一来蹭的看了书,二来暖和,一举两得。

还有独门绝招,四喜可以申报世界吉尼斯纪录。过大年,四喜到处捡响过麻雷【爆竹】残体。麻雷大多是用废旧书报卷成的,响过的残体,慢慢的剥开,就可以看了其中的内容。虽然不成章节,可内容繁杂,毒草和香花并存,可谓饱了眼福,解了燃眉之急,日久天长,收益不少。剥开的一大堆烂纸,还可以烧火,妈妈也不反对。家里的生活慢慢的提高,也能买一俩本书,和同学换着看。这样一来二去,中国古典名著,当代流行小说看了个遍。“书自心灵深处香,月从蜂峦缺处明。”四喜与书结缘,看春华秋实,交阳春白雪,下里巴人;神话太空,唐宋乐舞,历史典籍都尽收眼底。四喜细细的品味,越品越醇。他听历史脉搏的跳跃,他嚼人生苦乐的缘由。虽不能悬壶济世,但他不是一个庸人。

这真是:牵魂魂的本是一苗苗灵芝草,采不来呀够不着。

 

 

 

 

 

 

 

 

 

 

 

 

 

 

 

 

 

 

 

 

 

第四十六章 妈妈走了

 

农历八月,阳光仍然酷热,陕坝街上到处灰蒙蒙的。

在匆匆忙忙的人群中,四喜漫无目的的地走着。大脑里轰响着大夫口里冷冰冰的三个字:“做手术!”

母亲对儿女的爱,绵绵不绝,却从不求回报,她时时刻刻牵挂着我们。母亲对儿女的情感,比山高比海深。这绵长的爱意,无尽的牵挂难道真的要失去吗?四喜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可说不出口。

四喜甚至想,在人群中出现一个神仙,拿自己的生命和母亲对半分,或者全部换给母也心甘情愿。或许感动上苍,有了救命的灵芝,妈妈康复了。在燥热的风中,大脑里沸腾着挥之不去的幻想和最诚挚的祝福。不能没有母亲,弟兄六个,最小的六弟才四岁,五弟六岁……一个比一个大二岁。四喜今年虚岁二十,最大的妹妹十八,家里还有体弱多病的七十多岁的奶奶,四十刚出头的父亲……

四喜简直不敢往下想。此时,四喜的妈妈王英正躺在杭锦后旗医院的病床上,她那样憔悴,那样无助,四喜的心就隐隐作痛。看着母亲被疾病折磨得痛苦不堪,看着二十多天前还能做饭的母亲,在短短的时间里,因为阿咪巴细菌痢疾病的日益严重,已经卧床不起了,心如刀割。

四喜是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天天往医院跑,只能天天带着新的希望守在母亲的身边,只能天天寄望于医生,只能天天盼望着奇迹的出现。谁知,医生发现母亲大肠穿孔,急需手术治疗。

二个月前,母亲忽然上吐下泻,小村的土大夫说是暑热感冒,治疗了一个星期不见效果。又到了公社的卫生院治疗,还不见好转才转到旗医院。刚到旗医院,还能下地。那时1970年,文化大革命后期,医院里的年轻的大夫忙着造反夺权,年级大的老大夫大都有历史问题靠边站,有时候一天也看不到大夫的影子。

那天,母亲突然把她的头轻轻地垂了下来,双眼紧紧地闭着。四喜大声地叫她,她像是听不见一样,没有一丝回应。

妈妈仿佛是睡着了,双目紧闭,她是那样的安静,那样的娴雅。

四喜双手颤抖着,想用力摇醒她,声嘶力竭的喊:“大夫,大夫。”

大夫来了,经过抢救,母亲醒过来了。年轻的大夫没有办法,又把靠边站的老大夫“请”来,经过会诊得出结果:大肠穿孔结合性腹膜炎,需要做手术。老大夫摇了摇头走了,顿时,四喜的心中充满了恐惧,仿佛这时已然来到了世界末日。

四喜的思想在片刻间便停顿了,轻轻地摇了摇母亲,母亲惨淡的一笑:“没有什么,你们别担心,我会好的。”说完,已经有气无力,慢慢地闭上眼睛休息。

四喜的恐惧感越来越强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握着妈妈的手,强忍着没有让泪水流下来说:“妈妈,你要挺住啊!”那一刻,无边无际的恐惧,无边无际的黑暗涌向了四喜,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空的。他半跪在妈妈的面前,孤独无助地呼唤着她。在泪眼朦胧中,恍惚间,就像回到了童年,雷雨交加的晚上,四喜和小伙伴玩耍没有回来。狂风暴雨,雷电霹雳,让四喜害怕得怎么也找不着回家的路,是妈妈,顶着风雨,步履艰难地寻我,狂风把她吹倒了,而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在雨中呼唤着四喜的名字,直到找到,妈妈浑身发抖,一个踉跄,几乎摔倒,一把抱住四喜……

永远忘不了是妈妈,哪怕是一小块玉米面窝头,也要留给儿女们,她喝菜汤时也带着笑。可现在,一直与我们相依为命的母亲就会永远听不见孩子们的呼唤;再也没有了承欢膝下的机会;多么害怕,上天会夺走亲爱的母亲。四喜找到了老大夫,他告诉四喜:“太迟了,手术的希望不太大,不过只有这最后一个治疗办法。”

做手术需要输血,医院没有血库,只有请乡亲们来救命。感谢乡亲们,知道母亲做手术急需要输血,有三十多位,立即骑自行车赶了四十多里路来到旗医院献血,其中一个十八九岁姑娘,叫管兰也来了。旗武装部一个政委,得到了信息,让二十多名解放军战士来献血,让在现场的云海和孩子们感动的放声大哭,让孩子们给救命的亲人们下跪致谢,被人们拦住了。

血源有了保证,晚上开始给妈妈做手术,当打开腹腔,大肠穿孔多处。手术后第三天,王英走完了她三十七岁的路程,带着千千万万的遗憾和不放心离开了四喜他们。四喜失去了母亲,失去了生命中最最重要的那个人,有妈妈,才有幸福的家。母亲在,四喜兄妹他们才会坚强,才会有依靠,才会拥有亲情的幸福。

四喜想念母亲,正向爬山调里唱的:“放下个枕头仰面面睡,长长流下俩道剜心心的泪。”母亲出生在一个农民家庭,勤劳朴实是本分,宽厚待人是根本,为这个九口之家耗尽了心血。让孩子们学好文化多读书,孝敬老人走正路。母亲都在为了这个家而毫无怨言地操劳,而她,却从没想到过要儿女报答。 母亲的善良,母亲的胸怀,会像一盏永不熄灭的明灯,照亮着孩子的心灵,照亮着孩子们前进的路;又像潺潺小溪,川流不息,时刻流淌在孩子们的生命中。四喜胡思乱想,口中絮絮叨叨,几乎要精神崩溃:

上苍啊,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会珍惜每一个和母亲相处的机会,我愿意为母亲做任何我可以做得到的事情,我愿意宠着母亲,就当母亲是孩子一般,让她的每一天都是高兴的。”四喜夜不能寐,一闭上眼睛就看见妈妈躺在冰冷的病床上,承受着病痛的折磨,却不能为她分担痛苦,四喜的心中充满了疼惜和愧疚。妈妈安息吧!把我心中无尽的祝愿,无尽的爱,无尽的温暖,悉数送给地下的你。四喜看看窗外,已经是天已经大亮,赶快起床,帮助年迈的奶奶做饭。这真是:

杨家河的树来大阴山的水,

功德慈颜流传几辈辈。

 

 

 

         第四十七章 盲牛瞎马

 

 

桃花粉了,杏花红了,沙枣花飘香了,四喜没有去欣赏,整个大脑里,就是妈妈的影子。

在八个孩子中,妈妈最疼爱四喜。四喜去中学住校读书的时候,妈妈把葱和腌猪肉炒成了酱,装好了让四喜拿到学校就饭吃。

星期六放了学,妈妈早早就准备好可口饭菜,一进门,四喜就放开肚子吃个饱。如今妈妈不在了,家里只有七十多岁的奶奶,四十出头的父亲,五个弟弟,最小的六弟刘文双才不到二周岁,五弟刘文武四岁,四弟六岁,一个比一个大二岁。四喜才十九岁,大妹妹十七岁。一家人悲悲惨惨,锅冰灶冷。

云海强忍悲痛,咬着牙担起了家庭重担。他没有在孩子们面前流泪,有时候还会装出一副笑脸,问孩子们的学习情况。自己买回来了衣服剪裁书,照葫芦画瓢,给孩子们做衣服,即当爹又当妈。

七十多岁的奶奶,起早贪黑为这九口之家做饭,还要看护没有成年的几个弟弟,难为她老人家了。

四喜看着白发飘飘的奶奶,脸阴的像锅底的父亲,哭哭啼啼不懂事的弟弟,悲痛欲绝,可是又不能流露出来,怕引起奶奶和父亲的伤心。

有好几次四喜在睡梦中偷偷地哭泣,连枕头都哭湿了。已经进入了五月,这天是星期天,四喜失眠了。远处传来了深一声,浅一声的蛤蟆叫。

童年时的四喜,非常害怕蛤蟆。一是蛤蟆的长相丑陋,灰不溜秋,满身疙瘩,让人看了后非常恶心;二是蛤蟆鸣叫,总是在夜静人深的时候,声音洪亮还有点古古怪怪的,不由的联想起那些鬼怪的故事,更加胆战心寒。奶奶一听见蛤蟆的叫声,就会说:“地气通了,会响雷下雨了。”听见蛤蟆叫,就联想到电闪雷鸣的暴风骤雨,浑身起鸡皮疙瘩。

四喜长大进入了小学,通过老师的讲解和自己在书中的学习,才知道蛤蟆是人类的朋友,主要靠吃苍蝇蚊子生活。对蛤蟆的厌恶感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减少,可还是不愿意多看蛤蟆一眼,更不敢抓蛤蟆,只好远而敬之。

四喜家的附近有二个天然的海子,每年开春是蛤蟆的地狱,却是孩子们的欢乐的天堂。一起捉鱼,捉蝌蚪玩。一些调皮的男孩子,选一支长长的柳木棍子,把一头削尖,对准水里的蛤蟆猛地扎下去,被刺中的蛤蟆在木棍上四爪不住地扑腾,伤口鲜血直流,追我们害怕蛤蟆的男孩子和女孩子。

这种游戏,在家长和老师的干预下很快停止了。那个较小一个海子,每年夏天,水面上长着翠绿翠绿的芦苇,漂浮着一大团一大团水红花,一到中午,一些大人、小孩子们在海子里洗澡,不时传来一阵阵戏水的欢腾声。

傍晚,风凉丝丝的,海边钓鱼的人点着几卷扎紧成一团的麦草,那麦草团上漫飘的清烟委婉地薰走了讨厌的蚊子。在芦苇叶下面,偶尔传出几声蛤蟆“呱、呱、呱”的叫声,还有公蛤蟆那“棍刮、棍刮、棍刮”的雄壮的求偶声。不过,由于岸上有人声,蛤蟆有点怕人,只是几只胆大的在叫。

远方的野地里,传来了几声蛤蟆的叫声,海子边的蛤蟆也会发出几声回应,还会听到蛤蟆从芦苇丛中猛地扎到水里,发出“扑通”的一声。慢慢地,在清清凉凉的晚风中,蛤蟆的鸣叫便开始喧闹起来。

四喜再也睡不着了,一个人偷偷地爬起来,走出了院子,来到了海子旁边。

先是听到远处的水面上,传来几声蛤蟆紧一声慢一声的叫声,然后就听到海子里的各个角落里都有了回应。开始时有些七零八落,不一会儿,便四处响应了,叫得此起彼落。

再过了一会儿,野地里的蛤蟆叫声与海子里的蛤蟆叫声连成一片,大的,小的,雄壮的,老弱的,都叫唤起来,如同奏响一支交响曲。刚开始,似乎觉得它们是在乱糟糟地叫。仔细听去,原来却也是有序的。就像搞接力赛一样,这边的蛤蟆声刚停,那边的又响起来,再一路传递过去。下一轮回,则是先听到远方的蛤蟆叫声,再由远而近,逐渐传递到了离家不远的海子里。

听它们那依次传来的叫声,真的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沸沸扬扬的表演一直延续下去,接力賽一直到午夜才罢休。

四喜一个人坐在冰冷的海边,想着自己的心事。

还有半年才能够高中毕业,决定退学帮助父亲分担这千斤重担。这真是“主意打定人难劝,糠窝窝越嚼越难咽。”

四喜主意已定,浑身轻松。

月亮已从云堆里钻出来,亮晃晃地挂在中天上,地上有些亮晶晶的,原来,是草地上结露珠了。地上有些湿,有些凉人。只是那蛙声还在不紧不慢地叫着,这个夜深的时刻,正是它们晚会的最高潮,这个世界依旧热闹,不管劳累一天的人们睡觉了没有,这里是蛤蟆的天地。犹如盲牛瞎马的四喜不由得想起河套人有一句农谚:“听见蛤蟆叫,还不种豌豆。”

在这皎洁的月色下,听着蛤蟆的声声叫唤,四喜完全明白这句农谚的含义,蛤蟆每年叫,豌豆每年照旧种。这也许就是生活,不遇到什么不幸,怎么难,咱老百姓的日子还得照旧过。

四喜一转身,看到身后一个黑影。“谁?!”

不由得大声惊叫。这真是:

伤心的泪蛋蛋能盖起一座庙,

好比那杨家河决口子刮了三道桥。

 

 

 

 

 

  第四十八章 厚重的山

 

四喜不由得大声叫道:“谁?!”“我。”云海答应道。

“大,是你呀。不睡觉出来干什么,后半夜天也凉了,小心感冒。”四喜回答。“我看见你一个人来到了海边,有点不放心,随后就跟来了。”云海不紧不慢地说道。“大,您多心了,我没有什么,出来散散心。”四喜回答。“那我就放心了,早点回去睡觉,明天还要去学校。”云海还是不紧不慢。“大,您慢走,我有点事。。。。情。。。需要和你商议。”四喜嘴角蠕动,有点结结巴巴。

云海一听,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四喜。“我。。。。。我。。。。。不想念书了!”四喜费了好大的劲才说出口。

“不行!”刚才说话还是不紧不慢的云海,如今暴跳如雷。四喜知道,父亲的话是铁板上的钉,就是一个唾沫星也要砸下一个坑。

不行!二个字如霹雳,把四喜击倒了,他呆呆坐在了海边。四喜知道,如果不念书,父亲会和自己拼命,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文化大革命期间,二弟三弟和四弟没有书念,父亲和母亲急红了眼,分别学了擀毡匠和木匠手艺。幸亏是“修正主义科技文化回潮”,杭锦后旗第三中学,开始招收了初高中学生,几个弟妹能够上学的全部上学。四喜正好上了高中,一开始有百十个学生,学校天天学工学农,到生产队挖大渠,撇玉米,自己挖土坯盖学校,文化课上的少,不少家长让孩子退学。四喜他们二个高中班,只留下了二十四个个学生,合成了一个班。如果现在退学,父亲这一关过不了,天堂的母亲也不会答应。

想到这里,四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站了起来。

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四喜鼻子发酸,泪水唰啦啦地流个不停。就在这个海边,有多少美好的记忆。

儿时,四喜家靠近小海子居住,钓鱼不用人教,眼睛看见的多了,自然就会钓鱼了。海子边的孩子,七八岁就是钓鱼的老手。

鱼钩不用花一分钱,妈妈的缝衣服针就是最理想的鱼钩。把煤油灯点燃了,缝衣针在灯头的火苗上烧红了,用老虎钳子一弯就成了。不过,最好向偏转一些,钓住了鱼不容易脱钩。线是母亲做纳鞋底的麻绳子,二根结在一起,就足够了。浮标更容易做,折一段妈妈缝锅盖的高粱秆秆,往俩边拴好鱼钩,中间把线拴好,鱼竿随便找一根长一点的柳木棍子或葵花秆子就行。鱼饵嘛,那就更容易了。到地里辦一棒青玉米就行,大板瓜子【鲫鱼】和红眼鱼最爱吃。如果没有,捉几个蚂蚱也行。

坐在海边,像模像样。海子边坐满了钓鱼的孩子,不管谁钓到了鱼,都要欢呼跳跃,钓到大一点的鱼,前来围观的小伙伴更多,更骄傲的像个大公鸡。那时候鱼真多,用不了三五分钟,浮标一头高一头低,或者不停的摆动,你千万不要心急往上摔钩,这是鱼在试探或者正在咬钩。如果一拉,鱼跑了。等一头猛地往下一沉,再摔钩,十有八九会钓住鱼。钓鱼主要是玩,住在海边的人家一般不会吃一二两重小鱼的,大多剁碎喂鸡喂猪。我们实在吵着要吃,妈妈挑肥的红眼鱼,开了肚去了肠子内脏,撒上盐,用泥包好在炉坑里烧上吃,那种滋味鲜美无比,淡淡的咸味中夹着香,最外面烧的干干的,一咬软圪劲软圪劲的,让人回味无穷。

四喜和父亲他们一起钓鱼那才带劲,才有趣。大人们钓鱼一般不让孩子跟着,主要是怕贪玩误了学习。我把作业做完,家里的活干完,经过妈妈的批准,才能跟着父亲去钓鱼。

父亲他们钓鱼不用鱼竿,找一根十多米长的小拇指粗细的麻绳,一头拴上小碗大小的一块石头,一头拴在一寸多粗的木棍上。鱼钩是用自行车断了的旧辐条,磨尖弯成的。我看见父亲为了磨尖自行车辐条,一会儿在菜瓮上压的大石头上磨,一会儿在磨刀石上磨,最后用钢锉磨。有一天睡在半夜我醒来了,看见父亲还在磨鱼钩。有了鱼钩万事齐备只欠鱼饵,这鱼饵可不是什么贵重的饵料,是小蛤蟆儿子。好难找啊!父亲他们在地里干活时,腰里专门别一个装小蛤蟆的布袋袋,一发现蛤蟆儿子,如获至宝装在布袋袋里。

太阳落山了,生产队收工了,四喜和父亲来到了小海子边。按三尺远近拴好一个鱼钩,一共拴六个。每一个鱼钩上挂一个小蛤蟆儿子,把有木棍的一头用劲擦入海底,有石头的一头父亲握在手中,用力一甩,落在了四五米深的海水里。在海子边上做一个暗号,第二天一清早来起钩。六只钩最少钓住二条大鲶鱼,每条三四斤。从水里往出拉鱼可得万分小心,鱼拼命往里游,把手中的绳子往长放;鱼没有挣扎的力气了,再轻轻地往外拉,反复好几次,鱼彻底没有劲了,慢慢的拉出来就不会脱钩。

奶奶是这样收拾鲶鱼的,把炉坑里的草木灰挖出来,使劲擦鲶鱼身上的粘液,反复擦好几遍,直到鲶鱼身上黑皮发黄才洗净开膛去肠肚。中午,不等进门,鱼香满院,一人一大碗鱼块,雪白雪白的肉,吃到嘴里有劲道,还滑溜。鱼汤里的油被辣椒染的红红的,真让人看不够。泡上一碗黄米饭,一吸溜不知不觉下了肚。肚子里热乎乎的,口渴的厉害。这时大人们让我们喝凉水,因为吃了鱼不坏肚。这样打牙祭的机会不多,大多数是父亲抽空来到三道桥镇,和铁木社的职工私下换个锄头片子,镰刀之类。有一次还换回一张刨锄,挺好使唤的。卖鱼也没有人买,也不敢卖,怕“割资本主义尾巴”。在美好的回忆中,鱼肉的香味仿佛还在口中,四喜不由的口水满腮。还有一个人,需要打个招呼。四喜想起来那个人,有点脸发烧,可是又说不出什么来。这真是:

绿皮皮小瓜脆铮铮甜,

生生死死结下解不开的缘。

 

 

 

 

 

 

 

 

 

 

 

 

 

 

 

 

 

 

第四十九章 无悔

 

 

红柳地里的花,开了一茬,又谢了一茬,流年也在这花开花谢中逍遥流淌。岁月的印记,犹如村头老柳树的年轮,掩盖不住时间的侵蚀,浸润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爱恨情愁悲欢离合成了生命里不可缺少的养分,留下了了每一个温馨的记忆,枝繁叶茂。

风风雨雨中,四喜变成了一个不说爱语,不懂浪漫的人。

着实委屈了她,多少年过后,她说:

这样的浪漫,她欣赏;这样的情怀,她看懂。

因为爱,所以懂得。因为懂得,所以幸福。这种幸福,在默默的无语中,在淡淡的一杯温开水中。

这也许缘分的注定,阴差阳错,酝酿了一场爱的花雨。

那个人叫兰英,今年二十岁了。四喜和兰英从小相识,是在一个生产大队里,四喜是六队,兰英家七队。可俩家住在在一个自然村子里,相距不到300米。

鸡犬之声相闻,儿童从小没有往来。

因为我们家贫困,弟兄姊妹八个,六个弟兄,四喜是老大。农村有句格言:“找牛找马,不找老大。”

加上四喜从小性格内向不爱多说话,书呆子一个,对小姑娘更不看一眼。妈妈担心地说:“四喜(我的乳名)将来找对象是个愁事。”妈妈由于操劳过度,住进了旗医院,急需输血。那时,旗医院没有血库。乡亲们闻讯后,来了三十多人验血。其中就有兰英。

兰英她才十九岁,二英话没有说,和乡亲们骑着自行车,从农村到县医院,整整四十多华里,二个多小时就到了。来到了医院后,水也没有来得及喝一口,饭也没有吃,挽起了胳膊就验血,结果血型符合,抽了血。乡亲们回家后,兰英没有回去,又陪四喜母亲俩天床,说了两天话。

妈妈病故以后,关兰每天来四喜家,帮助已经七十多岁的奶奶做饭和料理家务。那时四喜还在高中读书,还有半年就要毕业。

在那段时间里,四喜和关兰天天见面谁都不说什么,默默无言相视一笑,更没有越过雷池一步。

婚姻应该是实实在在的关心呵护,而不是含情脉脉的耳鬓厮磨。四喜还没有搞清楚“爱”究竟是啥玩意的时候,在父亲和舅舅的主持下,高中一毕业,四喜和关兰就早早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婚礼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庄严而神圣的,应该是穿着洁白的婚纱,接受众人最诚挚的祝福,然后托着爱人的手,走上红地毯,互相不离不弃。可是,那时时兴骑自行车娶亲,娶上后绕村子一圈就回来了。这样的婚礼,是简单的,可在当时人们眼里是隆重的。

本村找成对象的不多,是一件新鲜事。

五个弟弟,一个妹妹在念书。全家九口人的饭全靠关兰和奶奶做好。吃完饭收拾完碗筷还没有喘一口气,生产队队长就放开破嗓子喊社员上工。

因为四喜母亲叫王瑞英,兰英名字叫关瑞英,为了尊敬死去的婆婆,也为了顺口,人们都开始叫她关兰。关兰还要给全家人衣服鞋帽缝缝洗洗,可真难为了。关兰一向以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而得名。她愿意这样无怨无悔地跟着四喜吃苦,四喜唯一能做的,就是多安慰她,体贴她。四喜爱写一些诗歌散文新闻通讯之类,在内蒙古日报,巴彦淖尔报,华北民兵,花雨,当代诗歌,文艺演唱等报刊上发表了不少。可那时没有稿费,是个费力不讨好的苦差事。虽然耽误了不少时间,妻子还是什么也不说。

四喜认定的事,她默许,时时支持。剥夺了四喜的爱好比打还难受,这一点关兰心里最明白。她选择了从夫,夫为先,成全丈夫的的事业,也是关兰的心愿。

皇天不负有心人。1972年,由于在报刊发表了不少作品,引起旗文化馆的注意,正好内蒙古军区在二郎山搞民兵军事演习,需要搞大型图片展览,文化馆领导黄积录推荐四喜到了旗武装部制作展览。在全区展览评比中,获得第一。四喜被留在巴彦淖尔军分区搞文字工作,在办理参军手续政治审查时,因父亲云海参加过国民党警察这一历史问题而搁浅,回来当教师。

四喜在学校里,关兰在家里的负担更重了。不安分的我又做了一件傻事,和学校越玉柱老师主办了苦菜花诗社,刊印了《苦菜花》油印月刊,又把多少时间耽误了,家里近三十亩承包地,靠妻子一人忙。连续办了十余年,发行56期。

在办苦菜花诗社期间,内蒙古日报渠成荫,巴彦淖尔文联杨若飞,贾成荫,杭锦后旗文联李广文,王富林等领导十分关心和支持。在内蒙古日报,巴彦淖尔报,花雨,塞上草,发表了特别报道,诗歌专版,几乎每一期的诗歌都会被内蒙古广播电台,巴彦淖尔广播电台,杭后广播电台的自办文艺节目采用。四喜连续多年被评为内蒙,巴盟,杭锦后旗文艺创作和新闻报道优秀通讯员。出席了各级的文代会和新闻报道会。

搞文艺创作和新闻报道费力不说,四喜钱也投资进去不少,可兰英啥也不说。她看见四喜的作品在报刊上发表,在收音机里播出,在家里的小喇叭里播出,(19601990年家家户户都有一个小喇叭)笑得比四喜还甜。一个家,由夫妻孩子与父母共同组成的,有一个共同的目标,这才是一个温暖的家。

这一天,突然,关兰病了上吐下泻,急坏了奶奶,托人到学校通知四喜。 这真是:

转弯弯炉台转弯弯炕,

忌风炉灶把人呛。

 

 

 

 

 

 

 

 

 

 

 

 

 

 

 

 

 

 

 

 

第五十章 河套六虎

 

 

四喜一听来人说,关兰病了,正好快放学了,把学生安顿好,把学校的事务匆匆安排妥当了,又把生产大队的赤脚医生老中医刘和叫上,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

四喜一进门,只见妻子关兰脸色蜡黄,软趴趴的一副让人可怜而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啊呀呀,没有什么大病,连放学也不等,一会半会也要不了命,你这个人呀,唉没有经见过个大事。”

关兰嘴上的劲头还是有的,噼里啪啦一阵,说的四喜只有“嘿嘿哈哈”的应付,再加上赤脚医生刘和在跟前,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赤脚医生刘和会打圆场,他说:“不是个大事?你们不要小看这上吐下泻,好汉还禁不住三泡屎,何况是。。。。。。。”

“是什么呀?”四喜问。“我再号号脉。”赤脚医生刘和说。

“是有喜了。”赤脚医生戈力生肯定地说。

“啊,关兰有喜了!”四喜自言自语,不知道是高兴过度,还是身边有外人,眼睛里泪花花在打转转。

这真是:“红莲豆豆开花一串串红,喜事连双添口又进人。”在老中医刘和给关兰配制药的功夫,关兰已经把腌制好的咸菜捞了满满一大盘。只见红红的辣椒,翠绿的萝卜条,金黄的胡萝卜条,玉白色的蔓菁条。看着鲜艳,闻着喷香。

这就是河套硬一盘。河套硬一盘不光是农家爱吃,连做官的也口馋。应了那一句话:“一盘咸菜一瓶酒,六六大顺好朋友。”

四喜从酒厨里拿出来河套二锅头,和老中医刘和慢慢喝起来。

喝过了三杯,老中医刘和怕影响工作,又忙着出诊去了。

关兰服过了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四喜洗手做饭。

河套川戏言:“没有三下俩下,不敢到临河陕坝;你刨闹的再欢,不如西贝拐弯。”河套地区历史悠久,藏龙卧虎,人杰地灵。

河套人所说的“刨闹”就是就是指干事情,有名气。

西贝真名叫贾成荫,人们又叫二哥;拐弯真名叫李光文,人们为了叫得顺流,就叫拐弯。就是这两个人,合作创作的六个二人台节目搬上了中央电视台,大小三十多个新编剧目搬上了地方舞台,成了河套人骄傲,河套人的一对活宝贝。

这不,今天晚上中央台又要演出《二板头进城》, 这个戏专门描写县农机局的供销科长常克农,吃农卡农的故事,深受广大人民群众欢迎。关兰一觉醒来,四喜已经把饭做好。关兰服过了药,再加上好好地休息了一下午,精神好多了。

吃过饭,关兰洗了一把脸,《二板头进城》正好开始。

在悠扬的二人台乐曲中,二板头上场了,口中数着快板:

“二板头我手提油葫芦,越思越想越气粗。

进城去买喷油头,气坏我二板头。

常克农这只吃人的虎,吃了肉还要啃骨头。

社员有苦没出诉。。。。。。

看着画面上的二板头,四喜想起来了自己眼跟前的事情。如今政策是放宽多了,有的地方开始包工不包产,下地再也不用听生产队队长那个公鸡嗓子叫鸣,可以自己安排农活。还有的地方包工包产,超产部分归社员。

可是刚一开始,涉及到到农民利益的部门,大多数被一些文化大革命时期上来的干部把守着,处处卡农害农。

掌握柴油的叫“油老虎”;供销社管化肥的叫“肥老虎”;水利段管淌水的叫“水老虎”;管农电的叫“电老虎”;农村信用社管给社员贷款的叫“财老虎”;甜菜收购站管理人员叫“糖老虎”。

这六虎挡道,老农民寸步难行。每一只老虎都得罪不起,都要张开大嘴吃人。

生产队淌青苗,卖甜菜,卖化肥前,先要杀羊备酒,送到有关部门,稍微怠慢一些,化肥撒在地里被关了闸;卖甜菜多扣杂;买化肥没有货。

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社员办红白事宴,晚上宴请客人的到齐了,饭吃到一半,拉闸停电,赶快骑着摩托送酒送烟赔不是。

还有,还有,还有更多的,四喜胡思乱想,心不在焉。

“看电视呀,你想什么呢?看常克农老婆艾香银用胡萝卜汤汤炸糕了。”

关兰一边给四喜介绍剧情一边说。

听着妻子的话语,四喜感慨万千。

“怪不得人们给现在的干部们编的顺口溜:

骑着摩托捎着羊,村村都有外母娘。

天天过大年,夜夜入洞房。

“咋啦?你也想过那种生活?”关兰反唇相讥。

“不。。。。不敢。。。”四喜话还没有说完。

“哗!”停电了。

这真是:

正想说几句知心心话,

冷雨浇了暴风风刮。

 

 

 

 

 

 

 

 

 

 

 

 

 

 

 

 

 

 

 

 

 

 

 

 

 

 

 

 

 

 

第五十一章 心灯

 

 

不知道是输电线路不行,还是谁家得罪了电老虎,输电站在紧要关头拉闸停电。四喜和关兰正在欣赏二人台电视剧小剧的时候,窗外轰隆隆一阵雷声,青白的电光闪过,暴风雨来了。

屋里屋外一片漆黑,四喜和关兰顿时手忙脚乱起来。找火柴,偏偏不知道放在哪儿了,找蜡烛,用完没有来得及买。只好摸黑,上炕睡觉。

四喜将关兰揽在怀里,关兰在熟悉的怀抱里,在熟悉的味道中,感受着对方的体温,深深地呼吸着醉人的味道。他们彼此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呼吸加快了,心跳加速了,时间停止了。。。。。。夏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雨住雷息,电灯又亮了,眼前一片光明,人也精神了许多,再接着看电视连续剧吧,电视节目已经全部演完了。

关兰一个人睡去了,四喜开始失眠了。

四喜想到,有灯的夜晚多好。对那句:别吹灭心灵之灯的警句更有了深刻的感悟。

哲人告诉我们,人人应该有一盏心灵之灯。看得见的,是明亮双眼;看不见的,是一团圣火,燃烧在心灵之房,照亮人生道路。

夫妻就应该互相点亮心灵之灯,在心灵之灯的照耀下,不会迷失方向,陷入迷茫。只有爱才能点亮对方的心灵之灯。

爱,是灯油;爱,是助燃剂。如果心灵之灯熄灭了并不可怕,还可以重新点燃。一旦重新点燃,必定会光芒四射。

让我们把心灵之灯拨的亮亮的。

大集体这盏灯还能够点多久呢?

大集体这盏灯,曾几何时,在社员心里是那么美丽,那么明亮,那么圣洁。为了这盏灯,有的人流血牺牲。可是现在,当家的想方设法向社员巧立名目,各种摊派多如牛毛,合并症一起叫“三提五统”。

三提五统"是指在农村的三项村提留(公积金、公益金、管理费)和五项乡镇统筹(教育附加、计划生育费、民兵训练费、民政优抚费、民办交通费)等五个部分。

社员还要负担农业税、特产税、屠宰税等,公社有专门机构征收。且不说挖渠修路,农田基本建设正常的摊派,学校是今天盖,后天拆,外后天再盖。土房房变成了腰线砖房,又盖成了一砖到顶,房还没有干透,哗啦推到重盖成楼。楼房还没有交工,上级一声令下,为了集中教育资源,合班并校,学生进城里读书。不少家长跟着孩子跑,到城里租房买房陪读。

这陪读大军,给城里和农村带来了多么大的影响呀!

公社书记就是土皇帝,大队书记就是诸侯。大会大吃,小会小吃,没有借口打平火吃。有人形容个别干部:“喝酒一公斤不醉,打麻将通宵不累,工作啥也不会。”

吃喝成风,办事没有原则。

老百姓有一句顺口溜:“酒杯一端,政策放宽;筷子一举,可以可以。”年轻人参军,结婚开介绍,盖新房上梁等平凡小事,都要请大小队领导喝酒,不然的话,啥事情也办不成。

最有意思是有一个管文教工作的乡干部,一个公社,三十二所中小学,一日去一个学校检查工作,大吃大喝一天,一个月还是轮不过来,实在不行,安排上下午。酒场接着酒场,喝出来了胃出血,住了大医院,差点搭上性命一条。

过后的一次酒场上,这个公社干部挺有文采,自己编了一首打油诗:

“喝坏党风喝坏胃,

喝的老婆不跟睡。

白天工作打瞌睡,

晚上退赔【喝酒多了,吐酒】活受罪!

社员的积极性受到了伤害,在集体地里磨洋工,自留地里打冲锋。

还有一部分社员,在“大麻袋,小口袋,谁不偷谁带害【吃亏】”的影响下,腰里藏个小口袋,把半成熟的庄稼偷回家喂猪羊。

生产队增加了看庄稼的人员,还是收效甚微。

生产队这灯盏还能够点多久?不要看公社和大队衙门大小干部黑压压一群,其实是人浮于事,一件实事也干不成,就是那些“面子工程”,也大多数是豆腐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看来这大集体,人民公社,辉煌红火,也只是残灯一盏。表面上的繁花似锦,也许就是回光返照吧。

“不可能,不可能。”四喜自言自语。

“是什么不可能呀?快睡觉吧。”关兰说完,又翻身去睡。

“。。。。。。人民公社是金桥,通向天堂路一条。”四喜耳边响起了在小学课堂上,同学们齐声朗诵课文的声音。

四喜不由得哑然失笑。

这真是:

想亲亲想的泪蛋蛋抛,好比秋风横扫树叶叶落。

 

 

 

 

 

 

 

 

 

 

 

 

 

 

 

 

 

 

 

 

 

 

 

 

 

 

 

 

第五十二章 天塌地陷

 

 

河套平原,被誉为撑起中国脊梁的绿洲。“黄河百害,唯富一套。”是国家的产粮大区,人民安居乐业,得天独厚的黄河水,让河套平原成为了塞外江南瓜果鱼米之乡。

人们过惯了四平八稳,风平浪静的日子。因为这里农业旱涝保丰收,只要有一把子力气,愿意出大力气,就能够活命,过上吃穿不愁的平凡日子。

这几天,人们在背地里纷纷议论着同一个话题; 大集体要倒塌了。“什么,大集体要倒塌了?”年过七旬的云海十二个不相信,还告诫孩子们不要跟着人们瞎说。根据自己的经验和坎坎坷坷的经历,让孩子们不要成了出头鸟,平白无故挨枪打。谁想说什么,做什么,咱们一边看着去。

他老人家把全家人召集在一起,把自己多年的经验,慢条斯理地讲述起来:“内蒙古刚解放时候,我正在米仓县国民党警察局当二级警士,参加了傅作义的和平起义,共产党一军管,没有政治问题的可以回家,也欢迎参加县公安大队,结果响应号召回了家,文化大革命后期给起义人员平凡时,巴盟公安大队名册上没有名字,没有平了反。。。。。“单干时,带头搞合作社,成了富裕中年抬头风的典型,坐了学习班;

“文化大革命因为当过国民党警察,又差点送了命。。。。。。”

“娃娃们,这也不知道搞什么运动,共产党的江山铁底铜帮,大集体跨不了,还是共产党的天下!不要瞎说,跟着人们胡闹。不要意气用事,为一个朋友沙里澄金,丢一个朋友火里烙冰,不要和乡亲们扯破脸。” 向父亲那样保持中间,温和派还是不少。

“大集体早就该垮台了!”这部分人不多,可是他们在农村最为活跃,嘴头子上敢说,能够鼓起风掀起浪。“人家安徽有的地方早就开始包产到户,大集体名存实亡。”“报纸上,杂志上也有报道,就咱们这里还是死水一池。”

更有甚者,在背地里开始酝酿着如何分地。这部分人,年轻人居多。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一些刚刚摘掉帽子的地主富农子女,也许是遗传吧,热爱土地,发家致富基因作怪,狂热的忘记了父辈们是如何受专政,做人下人的了。

那些祖祖辈辈三代贫农,农村部分共产党员,生产队干部,听到“大集体就要垮台了”的消息时,如晴天霹雳,怎么也不相信,认为是阶级敌人的新动向。

还有个别的老贫农,随身带着铁镐等农具,谁刨生产队几十年的社房墙根,就和谁拼命,高声喊道:

“大集体的天变不了!”清晨,四喜轻轻推开了门,骑着自行车去学校。明媚的阳光,洒满了大地,布谷鸟的叫声清脆悦耳;和煦的春风迎面扑来,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昨日的不快,被风吹得干干净净。对于大集体是不是倒塌,怎么个倒塌法还是说不清道不明。

一来没有中央的红头文件,二来县里和公社也没有开会,说过这件事。乡亲们问来,四喜只是微微一笑,照实回答。

四喜心里盼望大集体倒塌现在大集体的体制,已经不适应农村飞速发展的形势。农村改革改制是必然的。想到这里,四喜仿佛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吸到了新鲜空气,心情好爽,好美,真的好开心。

国家加大惠农政策,难怪有的农民的心都沸腾了,心血开始涌动了。中国农村的改革改制就不合理,错了就要改

错了就要改!这一天来得那么快,那么突然,如天塌地陷!

吃分【社员劳动挣工分】穿分指分过,死了还靠分打落。【埋葬】大集体垮台了,社员没有地方去挣工分。不但土地要分到户,大集体的农具,牲口,饲料,籽种也要分到户。社员们赖以为家的社房,多少年开会的俱乐部也要分。向大集体开第一刀的,就是拆社房和俱乐部。

不要生产队长通知,不知道是谁一声呼叫:“社员们,都去拆社房和俱乐部!”人们如潮水般涌来。年轻人提着铁锹,扛着铁镐,年老的和老婆娃娃前来看热闹,人们说着,笑着,还有的眉头皱着,哭丧着脸。

到了社房和俱乐部跟前,人们都愣住了,一时间鸦雀无声。

毕竟是几十年的感情了,这里是大集体的心脏,社员们的活动中心,是集体化的象征,真的就要夷为平地吗?

周围拆社房俱乐部生产队多的是,人民公社成立时,将红柳村改为了红旗村,现在,红旗村已经落后了,拖了公社体制改革的后腿。“拆!”生产队长一声令下。

年轻的的社员们,按照生产队长的吩咐,各司其职,先刨去屋顶的泥皮,依次拆掉耙子,椽子和坨檩。“刨墙根!”生产队长又下了命令。他从年轻人中选拔出来八个精干腿脚灵利,集中力量刨西面的山墙,其他人远离看墙的动静。

不到十分钟,墙根掏空,人们没有用多大的力气,“轰隆!”一声,倒了。其他三堵墙不用挖墙根,人多力气大“一二”人们齐声呼喊,还没有喊出“三,已经轰然倒地,应了那句:“墙倒众人推。”的话。四喜和关兰也来看热闹,正好是星期天。这种拆房的危险活,生产队长是不让四喜参加的。也许是巧合,红旗村大小人口二百三十八人,拆下来二百三十八根椽子,一人分一根,那些准备拿铁镐和刨大集体墙根的拼命的个别老贫农,老党员在懵懵懂懂中,也跟着其他的拆了社房和俱乐部的房顶,一人分到一根椽子,糊里糊涂地扛了回来。可是,到了分牲口,分土地的时候,人们都从朦胧中醒来,一场风暴在酝酿中。这真是:

大雨下在十里沙,狗尾巴巴草草也要开花花。

 

 

 

 

 

 

 

 

 

 

 

 

 

 

 

 

 

第五十三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生产队的社房和俱乐部都拆了,有的人家需要土坷垃碴猪圈垒羊圈,百十人你争我夺,多半天的功夫,夷为平地。连泥皮,烂麦草也有人要,几乎要挖地三尺,幸亏天黑了,家家收兵,回到自己温暖的家里。人们没有去温柔乡去重温大集体的旧梦,而是家家灯火通明,议论着土地怎么分,牲口这么分。

遭罪的是那些个哑巴牲口,生产队倒塌了,社房夷为平地,饲养员也个自回家,没有人饮水喂草料了。

牛在圈里“哞哞”地叫着。马在棚里嘶鸣着,喷着鼻,打着转转…….半夜功夫,不知道是有人放了出来,还是自己冲出来,都跑到打麦场上,大嚼起来。哑巴牲口们吃饱了,又撒着欢跑到小海子边去喝水。它们几乎是有生以来,最为自由快乐的日子。

自古道:“土地是庄稼人的立根之本,牲口是命根子,是家的一分子。”云海的屋子里,四喜和媳妇关兰正在忙碌着,烧茶倒水。玉海一家子也来到兄弟家,看看在分地和牲口上有什么主意,不要吃了亏。玉海盘腿在炕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浓烈的烟雾让从来不抽烟的四喜感到鼻孔里痒痒的,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嚏喷。

“兄弟呀,我在无意中听到了一些人的议论,这次土地包产到户是十年不变,还有的说是三十年不变,这可不是小事情,影响的到孩子们的饭碗,今后的生存。”

玉海慢条斯理地说过,望着弟弟云海。因为在这个大家庭里,弟弟云海比较有主见,遇到事情能够处理好。

“是啊,这几天我也琢磨来着,多方打听,到大队开会,上面要求尽快把土地放下去,公社干部也包村到户,怎么包地,分牲口农具,没有具体的文件和办法,问题自己解决。”

云海说完话,一家子都没有说话,静得连四喜看书翻书页的声音都能听见。“啊呀呀,我看四喜在学校里,能够看到报纸,听到消息,地怎么个包法,牲口农具怎么个分法,说一说,咱们心里有个道道,到时不要喝了抢坡水吃了亏。大妈翠翠一席话,提醒了大家,都将目光集中到四喜身上。

说实在的,对大集体如此快的土崩瓦解,四喜还是没有缓过劲来,有天塌地陷的感觉。

如果在过去,谁敢说一声大集体要倒塌,立马就被戴上反革命坏分子的帽子,游街批斗下监狱。几天的功夫,大集体的核心建筑社房和俱乐部在河套大地上消失。

四喜在长辈面前,把自己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讲出来。

“大集体的土地,农具牲口在限定的期限内包下去,不少地方有的社员因为包地和分牲口农具发生矛盾的地方,有的社员因为不满拉绳的作弊,砍断了米绳,有的社员搅局,开不成包地会的,听说被公社司法干部和派出所抓到了看守所拘留七天,严重的..

“啊呀呀,因为包地被抓,这是怎么了?”众人有的不解。

“这就是这次土地承包的重要性,上面是下了大决心,就像过去历次运动一样,有政策,有部署的。”

四喜还要讲一些听到其他生产队怎么个分发,门外响起了生产队长的喊声“到我家开会了,家里主事的全部到会,准备分地和牲口了!”云海他们一家子全部来到生产队长家开会。

还有的人望着平坦坦的俱乐部发呆。

毕竟是几十年开会文艺活动的地方啊!这真是:

瞪眼眼看得房倒屋塌人走掉,

苦喃喃唱了一句爬山调。

 

 

 

 

 

 

 

 

 

 

 

 

 

第五十四章 小诸葛搅糊糊

 

 

“开会啦!到我家开会啦!”生产队长瞎鸡换颤抖着公鸡嗓子,像一面破锣,在宁静小村夜晚,格外刺耳,又不和谐。

各家各户当家主事的自然少不了,不是当家的也来凑热闹。人们从家里涌出来,老老少少黑压压的一群,生产队长家里家外都有。来的迟一些的社员,因为炕上已经坐满了人,地下的板凳也满了客,只好在屋里的地下站着,成了“老秋的谷草”立矗着。

外号小诸葛老计头旱烟叶子冒出的烟刺鼻又浓烈,熏得周围的人直咳嗽,几个小媳妇连打带闹假意要把他赶出会场。

会场上人声鼎沸,喧闹不停。

瞎鸡换其实眼睛不瞎,甚至比平常人还要明亮着呢。

听人说,瞎鸡换因为娘难产,分娩时头大,眼睛被挤得小了,视力一点不差,据人们说,瞎鸡换站在社房的房顶上,能够看到四五里外的玉米地里,哪块地里的草没有锄净草,让你去打倒工,如果你不相信,他会笑眯眯地和你一起来到地里,没有锄净的地方指给你看,让你心服口服。

瞎鸡换经过千难万难从娘肚子里生出来,口青鼻紫,没有了气息,接生婆有办法,让鸡换他大捉来了一只红毛大公鸡,让公鸡的头含在鸡换的嘴里,使劲拍打公鸡,公鸡吓得大声叫唤,把这一口气唤进来鸡换肺里,又吐了出来。

“哇,哇,哇。。。。。”

瞎鸡换的哭声震荡在小村,接生婆的名声是屋子里吹喇叭名声在外。是红毛大公鸡救了瞎鸡换一条命,“鸡换”的名就叫开了。

瞎鸡换手里拿着个小本本,走在电灯底下,使劲地挥了一下,他清了清尖细的嗓子:“我看人来的差不多了,现在咱们开会。”

人们的嬉笑声,喧闹声立即停止了

“咱们闲话少说,书归正传。”这就是瞎鸡换当生产队长几十年惯用的开场白。

“现在咱们根据上级精神,要在年前把土地,牲口分下去。我们已经落在其他生产队的后边了,怎么个分,上面没有具体的本本把,一切靠民主,民主民主就是老少爷们自己做主。有一条需要说道清楚,分地的必须是户籍在本村的。提前说明一下,咱们村恢复旧名字,还叫红柳村,小队叫沙罗圈,以后不要叫错了,还要记住啊, 啊,公社改成了镇。”

对于公社大队和小队改名字,那不关村民多大的事,也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响。

“那就分吧,小和尚领馒头,一人一份。”不知道是谁冒出来一句话,惹得社员们一阵笑声。

笑声过后,小诸葛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地说:

“没有那么容易呀,小和尚分馒头好分,这个户籍在本村分地是对的。有一些人户籍在生产队,人到外地居住,你说给不给分,分了地谁种,雇人当地主,现在地主富农刚摘帽子,再重新出现新地主,国家没有政策。还有的现在在单位里上班的人,不错户籍在本村,可是他们吃皇粮,分了地成了双份,这不是墓圪堆上加土。。。。。

小诸葛的话没有说完,会场上立即响起了反驳声:

“按现在实有户口分!”

四喜一看,原来是在供销社工作的,粮食局上班的,公社亦农亦干的人员,占了多数,在底下嚷嚷。

“凡是挣工资的都不能给分地!”

“都给分!”

“不给分!”

俩种意见的人几乎要打了起来,炕上地下闹的乌烟瘴气。

尤其在平常,这些上班吃皇粮的人,大都是公社大队干部的子女,有关系,有硬门槛的人,才能够干上,属于皇亲国戚的农村新贵。自然在乡亲们面前扬眉吐气,好多同龄农村受苦的人就有点看不惯,甚至不服气

“都不要吵了,都不要吵了!”瞎鸡换喊破了嗓子也不顶用。

一看挂钟,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自己的话谁也不听,气得脸色铁青,手里的本本在发抖。

“啪”

瞎鸡换将本本摔在地上,大声吼了一声:

“散会!”

有人抱怨说,这个会被小诸葛搅了“糊糊”,没有开成,地也没有分下去。

这真是:

头对着枪口脖子对着刀,

舍上生死也要把真理找。

 

 

 

 

 

 

 

 

 

 

 

 

 

 

 

 

 

 

 

 

 

 

 

 

 

 

 

 

 

 

 

 

 

 

第五十五章 地比命还重

 

 

四喜忙乱的不知所措,土地放不下去,眼看就要备耕。更重要的是自己是代课教师,虽然是农村户口,挣得是公社统筹款,一个月34元人民币。

在社员们眼里,是吃皇粮的,比起生产队一个工分毛二八分简直就是天上和地下,怪不得在分地会上人们提起,不给在学校,供销社,粮食局,公社上班的人分土地也有几分道理。

好在这一批吃皇粮的人,户口全部在农村,当时最盛行的“亦工亦农”“亦商亦农”和“依农代干”。

不但旗县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副总理陈永贵也是“亦工亦农”,小老百姓就多的去了。

这批人挣的是人民币,口粮是生产队里分。城里人的粮油副食等供应一点也没有。生产队好一点,分标准口粮粗粮380斤,不好的生产队280斤。多一半是玉米和高粱,只有100斤小麦。

每年分口粮时,是这批人的年关。

生产队队长和一些社员,红红眼睛就要第血,让这些人交清全家人的口粮款!你想一想,一大家子八九十来口,口粮款每人平均四十多元,如果交不起,七扣八扣,再求爷爷告奶奶,低三下四,宽限几天,凑够口粮款。

四喜的妻子兰英更是急得嘴上起燎泡,一些挣皇粮的人没有办法,为了全家人的口粮丢掉工作,回生产队当社员,可以分到以工带粮,口粮款可以长支。

哪怕自己跑断腿,借钱还口粮款,也不让四喜辞职。

人民公社大集体,糠菜半年粮,山药蛋也成了主粮。秋风凉草木枯,正是起挖山药蛋的季节。生产队派社员前面起挖,把山药蛋堆得像小山似的。起挖完一块地后,村子上至七八十岁的老爷爷老奶奶,下至五六岁的娃娃全部出动,到地里拾山药蛋。说是拾,实际上是挖。

四喜和兰英当然也不会落在别人后头,有的人用小铁铲,循着挖过的山药蛋窝子,一窝子一窝子找,这样挖省力,挖出来的山药蛋完整,速度慢,可是数量少。四喜在前面用锄,沿着挖过的山药蛋窝子刨,不一会满头大汗,可拾到的山药蛋多,容易挖烂。

生产队收获完山药蛋后,按人口分,按以工带粮分,如果还没有分完,再按户分。这样三分二分,我们家的院子里的山药蛋也变成了一座小山。

兰英把山药蛋细细的分成四等。头等的山药蛋是光滑无破损,无虫眼的,大一点的凉晒七八天后入菜窖,是准备今年冬天明年春天食用的;中等有虫眼,呲牙孬容易坏的,装在袋子里,准备现吃;不大不小和鸡蛋差不多的,光溜溜的,单独装在一个袋子里,准备烧着吃;小的像纽扣,还有的被风吹成了墨绿色的山药蛋是猪的饲料。山药蛋的吃法五花八门,煮粥做饭离不了。虽然米少,多放入山药蛋,面葫芦,黄萝卜,一煮一大锅,味道鲜美不说,主要是喧肚皮,能放开肚皮吃个打饱嗝。炒菜烩菜不管油肉多少,放入山药蛋一样可口入味。如果能够吃上一顿猪肉烩菜山药蛋粉条子,那是过年的佳肴。四喜和兰英的四个孩子,不大不小,正好应了庄户人那句: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吃的多消化快。三四碗山药蛋和面葫芦汤汤下了肚,还望着锅底,还要吃二三个玉米面窝窝头垫底。尤其在寒冷的冬夜,生产队每天开会开到十一点多,散会后小子和姑娘们还要排练文艺节目,一直折腾到十二点多。肚子里的那点汤汤水水早已摇筛光了,饿的前面的肚皮贴到后脊梁。四喜早已睡下,兰英还在煤油灯下做鞋。看见孩子一进门,兰英的头朝火炉子边一点微微一笑,孩子早已会意。扑到火炉子跟前,刨出已经烧得焦黄山药蛋,连吹带打,打后的烧山药蛋更面更沙。有时候连皮也剥不净,狼吞虎咽,几个热乎乎的烧山药蛋下了肚,连梦也是甜的,是热的,那种慈爱,那种亲情,是无法用文字描述的。可是现在,人家不给分土地,这一家子该怎么办呀!这时候,玉海来到了儿子四喜家,一进门还没有坐好,水也没有喝一口,看着这一家子六口人,第一句话:“孩子啊,土地比命重要呀!

这真是:阳婆婆一落兔钻山,没有土地咋样把家安。

 

 

 

 

 

 

 

第五十六章 茫茫上访路

 

 

四喜让父亲坐好,兰英连忙沏茶倒水,在一旁忙乱去了。

父亲玉海说道:“说一千道一万,小诸葛他们也有一定的道理,你们这批人,挣的是国家的钱,吃的是生产队的粮,户口还在农村,农业社倒塌了,没有土地,这一家子喝西北风去呀,大人还好说,娃娃可还是小呀,饿肚子的滋味刚刚过去。。。。”

说着说着,父亲玉海眼睛发红,用手摸着睡在炕上的几个孙子的头,声音有点哽咽。

“还是去旗里或者巴盟看看上面的政策,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好歹这是一大批人。”四喜语气沉重地对父亲说道。

“唉,上告也罢,上访也罢,这个名声是摊上了。”四喜不情愿地说道。

“只有如此了!”父亲玉海说罢,离开了四喜家。

过去,常见一些上访人员,讲她在去上访的曲折经历。在这个过程中,尤其令她感慨万端的是上访之难竟难于上青天。她说,难就难在上访路上有人查有人堵,只要你说是去北京上访,汽车司机不敢拉你,火车乘务员请你下车。改名换姓更换装束,成为一个地下工作者。

好不容易到了北京国务院信访局,家乡住京的公安便衣和干部正在大门口、登记处,大厅、甚至楼梯厕所里……等着你呢,一旦你上访的身份暴露,那不管三七二十一,父母官们就会采取措施把你带走;即使你冲破重重阻力排队领了登记表,填上了该填的内容,真正有人接待你,还是推诿扯皮,一脚踢回地方。哎,冤死不告状!

过去,四喜没有经历过上访,看着那些上访人员有点不理解,为了那么一口气闹得倾家荡产,甚至家破人亡,值得吗?再说,中国人讲究和为贵,忍为先,老祖宗的那光荣传统哪去了,于是感叹几声:这是怎么了!

每逢重大节日或者北京召开什么主要会议,便见重要交通道口警察增多,凡是进京方向的车辆都要盘查登记一番,没有身份证的就要被扣下,当然,如果是上访的,结果自然可想而知。有一年,政府部门甚至还专门下发了不准上访的红头文件。平时张贴在墙上、电线杆上的宣传标语也有不准越级上访。总之,对待上访的态度也是如临大敌,高度警戒。视上访者刁民”“刺头”“麻烦制造者的地方官员大有人在。还听说爱上访的人被二十四小时有专人监控,公安人员不离左右,我时不时在大脑里转不过这个弯:值得吗?四喜决定,去旗里信访办看看,再到巴盟信访办看看。在灯下,四喜铺开了纸,提笔写到:“尊敬的旗盟领导:我们是亦给亦农的农村学校教师因为土地问题………. 我们大都是杭锦后旗教师进修学校毕业,或者高中毕业拿到了教育学和心理学毕业证,是合格的教师。。。。。。第二天一清早,四喜来到旗委信访办,信访办门前静坐的比交流会的人还多。一说是分土地问题,工作人员不接待,说是土地权力下放到生产队,自己解决,持续了二天,尝到了孤寂的滋味,没有人接待焦急的心情,烦躁的眼睛冒火,嘴角起泡。旗信访办说执行上面的政策,把责任一脚踢到了生产队,又一脚踢到上面,离我们远远的了。生产队指望不上,只好找到巴盟信访办。第三天,四喜坐车来到巴盟信访办,一看傻眼了,这里上访的人更多。好在把告状信收下了,工作人员告诉四喜,就:“近日内答复。”晚春的话题,中午天气闷热,坐在信访办门前的四喜舌干口燥,差一点心脏病发作。在昏昏沉沉中,四喜在附近破天荒开了一个房间,午休了二个小时,缓过来劲,等候答复。四喜想到,这么多的上访人员中,也可能有极少数的无事生非”“无理取闹者。他们的上访行为也可能给一些机关和官员制造了一些麻烦。绝大多数的上访者是由于问题得不到合理的解决(或者是根本就没有解决)才不得已踏上了上访之路的。他们的上访行为没有违背我们国家的法律,相反还应该得到宪法的保护。他们之所以上访,说明他们还相信这个社会还有说理的地方,还有伸张正义的部门!说明他们对我们伟大的党还心存热爱之心!可怕的是我们某些地方官员在解决这些矛盾和问题时的不作为,不公正、不及时、不负责任甚至是故意推诿扯皮,徇私枉法、冷漠无情……

孔子曾经劝统治者不要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各级地方政府,也不要防民上访甚于防川!因为我们是人民的政府,官员是人民的公仆,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是我党的宗旨!为老百姓排忧解难、调节纠纷、化解矛盾,主持正义、秉持公正……是我们公仆分内之事,这才是解决百姓上访的根本之道。想到这里,四喜浑身轻松了许多,快步来到了巴盟信访办。是反映土地承包问题的,全部集中到一个会议大厅,坐不下的,到门口和窗外听答复。还是那么几个字:“土地问题下放到生产队,上面没有具体规定,就地解决。”“哗!”一瓢冷水从头浇到脚,四喜身上冰冷冰冷的。这真是

南房房倒炕没有炉灶,睡在半夜猫头鹰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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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黄河魂的博客 2022-11-23 04:56
长篇呀,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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