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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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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起 读《闲书闲话》真爽
作者:才少爷
会看朱小棣的《闲书闲话》,纯属偶然。我是被《跳着长、倒着长、不再长的韩寒》这个题目吸引住的。——由此可见,善于取名字是非常重要的。买回来后,草草翻看了下代序,就直奔这篇文章而去,想看看作者到底说些什么。文章很短,但看法挺有意思,很多地方,都挠到了我的痒处。比如他认为05年的《一座城池》,“从小说创作的角度说,他这简直是在倒着长”。这说得很对。
作者另一段话,既有置身事外的精准判断,又含蓄表达了作者的批评和期望——“成了名人后的韩寒便有了某种话语权(至少在谈论教育方面),于是就有了《通稿2003》这本杂文集。在这里,韩寒保持了他批评的锋锐和直言的率真,既没有退化或倒着长,也可以说暂时逃避了老化的自然规律而不再长。因为社会的需要,可能有不少人希望他能保持这样的青春,但作为个体的韩寒没准哪天玩腻了这种皇帝新衣式的游戏,对皇帝的屁股不再感兴趣,更加专注于赛车、音乐什么的。虽然他还年轻,几乎有无尽可能,可是绝不可能成为又一个钱钟书吧。”
这么活泼又有识见的书话,书中比比皆是。这让我大感意外,竟有种碰到《天龙八部》里少林寺的扫地僧的感觉。书上介绍朱小棣,说是“美籍华人知名作家”,但在中国,似乎并不太知名,——之前我从没听过这个名字,问了一个喜欢读书话的朋友,他也说不曾听过。作者说:“现在我的读闲书,已经不是为了开卷有益,而只是拿来作个引子,借以刺激思考、抒发感受罢了。”(《书香与自然》)敢说这话的,胸中应该藏着多少东西了。他的书话,才思敏捷,见解深厚,每每都能有感而发,文字又直白坦率,常于不经意处惹人会意一笑,令人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比如,他评论汪曾祺,“好像越是短篇越精彩”,“他的绝活儿是那些描写民国时代乡镇生活的超短篇”,这是针对作品内容而言。除此之外,他从汪的人生道路及性格出发,指出“正是对美而不是对意义的追寻造就了汪曾祺的文名与地位。聪明地躲开政治,既成就了他晚年的‘大红大紫’,也留下了身后的遗憾。”(《重读汪曾祺》)这简单的数句话,在在体现了作者的识见。
他看张爱玲,一点都不落入俗套。先是寥寥数语概括了自己的阅读感受,“与同龄人相比,张的文字也许是最为现代化的,或者说更接近通俗口语……但同时其文字里又有一种强迫你慢慢仔细阅读的神秘力量,不容你一目十行”。这种文学鉴赏力,何其功力!另一方面,他透过张爱玲对童年的追忆,得出结论:“缺光而多彩的生涯,造就了张对颜色的特别敏感。家族的没落遭变,导致了张爱玲自闭与圆滑的双重个性:一方面连贩夫走卒都羞于面对,另一方面又具有十足上海人精的世故老练。”这是阅世多年练就的本事。与此同时,他冷眼看待大陆悄然兴起的“张爱玲热”,他无不讥讽又怀着同情之理解写道:“客死他乡无人问的张爱玲是不幸的,但这不幸是短暂的,不仅由于所带来的新闻效应的巨大冲击,更因为时间上的恰到好处。中国大陆的巨大经济、文化和政治变迁当时已经为重新接纳张爱玲做好了充分准备。经过半个世纪的蹉跎岁月和戏剧性变化,上海和中国终于又成为张爱玲可以走红的地方。”(《“小看”张爱玲》)
这些年一直流行读史,他也有自己的看法,他读了何满子的《桑槐谈片》,为老先生的一肚子史书叫屈:“中国文人一辈子在故纸堆里打滚,精通了所谓国学以后的结局,除了个人进阶发财、做教授当官以外,好像无外乎能结出三种硕果:一是宣扬国道,证明一切好思想、好主意都是古来有之,先人为圣,外邦无奇;二是痛批祖上之不是,今日一切之不顺,皆能挖出其文化的根源;三就是借古喻今,拐弯抹角地说出不能痛快一陈之老大心事。”(《谈古说今为哪般》)
作者对董桥很感兴趣,因此连着写了两篇。但这种兴趣是建立在不以为然上。比如他认为董桥“书中汉字与英文混杂相间,你争我抢,实在令人眼花缭乱”(《晚读董桥》),俏皮中露出些许不屑。他对《记忆的脚注》的总体评价是“基本上以文坛掌故为主,卖的是文人墨客的趣闻轶事,借以渲染作者往来无白丁的地位尊严。缺点是少了些许真知灼见和令人拍案称奇叫绝的神来之笔。”
此书有意思的地方,想来还是他的不客气。他的读书,仅在于自己的喜欢不喜欢,无须考虑作者的感受。同时,作者本来是聪明人,有着过人的文学鉴赏力和阅世能力,他对于别人的好处,毫不保留地称赞,但是,看到自作聪明的地方,或者不以为然的地方,总是忍不住要来刺一刺。有刺的文章,读来就好玩许多了。现在许多书评文章不好玩,就在于作者不是在写书评,也缺乏见解,完全是为稻粱谋,以不得罪人为目的,说些“今天天气哈哈哈”一类无关痛痒的话,读来真没劲。《闲书闲话》是这个夏天我读来最有意思的一本小书。得此小书消暑,真是人生一大快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