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纽约唐人街，都要经过披露街这条小的不能再小的小巷子。巷子里还有间极小的教会，掩藏在街道一边。门口最醒目的标志是挂在门口上方的石匾，匾中刻“纪念堂”三个字，没有上款，下款是胡适。

每到这里，我不禁想匾里的这个胡适是否就是那位中国近代文坛的大人物。如果是他，为什么他又会在纽约唐人街这么小的街道上留下大名？教会的门总是关着的。敲了好几次门都无人应声，直到有一天，一个年逾花甲的老先生开了门，还很热情的迎我上楼。他告诉我，给门口石匾提字的正是大名鼎鼎胡适先生。这间教会名叫中华第一浸信会。老先生说，「纪念堂」是为纪念创会牧师李韬，由其女李美步1936年筹款兴建。胡适应李小姐的要求为纪念馆题字。

据老先生说，李美步当年与胡适是纽约哥大同窗。胡适的学习成绩不错，这位李小姐也是才华出众。她不仅是第一位获得庚子赔款奖学金来哥大就读的中国女性，而且还与胡适一同主持哥大中国留学生会。李美步与1921年获得经济学博士学位。

哥大求学期，李小姐还曾参加麻州Ambhurst大学英语演讲比赛，获得冠军。毕业之后，应聘回国到夏门大学当了英语系主任。胡适一直倾心李小姐，后来胡适在给李小姐的一封信件中，称她为“我的圣女”。胡适当初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因为当事人都已离去无法查证。但从现代人的角度，这么称呼实在暧昧，引起我极大的兴趣。我对于胡适先生的爱情史了解并不多。后来看了一些资料和八卦传闻，发现人们最常提起的是胡与原配江冬秀、美国女子韦莲司以及曹诚英之间的故事，而这位李小姐却几乎无人提起。

李小姐的父亲李韬是唐人街大人物。曾经当过中华公所主席，也是联成第一任主席，在唐人街说话一言九鼎，说白了，就是黑帮老大和教父级人物。当年孙中山来唐人街筹钱办革命，就靠李韬的保护，并在李韬的物业旅顺楼（勿街，现美东华人社团联合总会新址）设立中兴会。

据教会的资料，1924年，李韬为了调解当时美东华人堂口之间的纠纷，悲愤过度离世。李家大小姐可是大孝女，为了继承父业，放弃国内的大好机会，回到纽约唐人街，并且筹建现在这座纪念堂。胡适当时帮助筹划募款的工作，不遗余力。

1936年，胡适从纽约回到上海，特地选购了大批中国古典文学书籍，以作为纪念馆藏书，并于中日战争爆发前寄抵纽约，全部费用一千美元，由孔祥熙捐赠，这在当时可是一大笔钱，这些书还有一些保存至今。纪念堂里至今还挂着一张胡适的亲笔提词，上书“功不唐捐”四个大字，下款几行小子解释说他是专门题赠送给李美步得，以昭示其功不枉费之意。

教会的老先生后来在清理文件的工作中，竟然还发现胡大先生给李小姐的一封信，信中说“功不唐捐”四个字他一共写了三十多遍，屋中地上扔满了揉成团废纸，最后才挑出满意的四五张寄过来。这四个字一挂就是七十多年。

如今，才子佳人都已离去，偷看他们当年的信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可谁叫胡大先生这么有名，如此有情，还那么有义呢。不过更重要的是，民众还是有一定的知情权的。

就在胡适称呼李美步“我的圣女” （My dear Saintly Lady）的这封英文信中，胡适哀伤的写道：“自从离开纽约以来，心中想到给你写信，可是在横贯美洲大陆的车途中，一站接一站的过去了，我总是找不出最合适的时间和最宁静的地方给你写信……老实说，你要在唐人街不过是一所小教堂里献出一生，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这封信是胡适1936年乘坐日本皇后轮从加拿大返回中国时写的。胡适回到中国后的经历众所周知，而李小姐却终生不嫁，一直在教会服务四十余载，一直到1966年病逝，享年七十岁。比胡适晚了四年。

尽管我一再暗示提问，教会里的老先生都不愿意把胡李之间的关系说明了。胡大先生年少英俊风流，才气十足。在美国留学那段时间不但与韦莲司搞婚外恋，却又喜欢上了这位李小姐，按照今天的说法，韦莲司是小三，李小姐就是小四了。当然，李小姐和胡大先生的红粉情缘只是笔者猜测，不知是不是事实。胡大先生回国了，后来又从大陆被赶到了台湾，他又继续风流人生，可两位在美国的小姐都是终生未嫁，隔洋相望直至老去。鲁迅先生要是活到现在听说这个八卦，恐怕又要讥笑胡适的西式自由人生观了。

注：纪念堂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