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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红楼梦》容庚藏抄本之底本

已有 2325 次阅读2014-4-28 21:49 |个人分类:明清小说研究|系统分类:文学| 红楼梦 分享到微信

论《红楼梦》容庚藏抄本之底本 陈传坤
 
内容提要 依据抄本的缮写避讳形式,推断《红楼梦》容庚藏120回抄本的形成时代在道光元年之后。据此,进一步比勘此抄本与当时坊间流传的其他刻本之间的文本异同现象,论证容庚藏本实乃远于脂本、程甲本和东观阁本版本系列,而更近于程乙本版本系列。通过异文举证,考定该抄本在缮写时很可能参校了道光壬辰王评本;并以光绪丙子王评本、光绪大观琐录本等佐证容庚藏抄本并非《红楼梦》早期版本。同时,证伪了“它的存在已经使《红楼梦》120回抄本早于第一个排印本的结论成为可能”之判断。
关键词 《红楼梦》容庚藏抄本;程高刻本;脂本;双清仙馆王评本;底本

  胡容旧案再次浮出水面

192411月,原燕京大学、中山大学教授容庚在北京书肆冷摊上收购一部封面题为“抄本红楼孟全部”字样的《红楼梦》120回全抄本。几经沧桑,此抄本最后经红学家吴晓铃之手,现转藏首都图书馆古籍书库历史文献阅览室,索书号为(G)()/838

从外观看,该容庚藏抄本共三函,每函八册,每册五回,凡二十四册120回,无疑属于《红楼梦》足本系列。但它的底本时代究竟在程高初刻本之前,还是之后?曾引发学界的激烈争议。

最早发难的是该抄本购买者容庚。1925年冬季,容庚研究该全抄本后,撰写《红楼梦的本子问题质胡适之俞平伯先生》[1]160-177一文,就《红楼梦》后40回文本的作者权属问题向胡适提出质疑,提出了一个与胡适考证截然相对立的观点:百二十回本是曹氏的原本,后四十回不是高鹗补作的。 [1]168 因为早在192111月,胡适在《红楼梦考证》中即论证:“《红楼梦》最初只有80回,直至乾隆56年以后始有120回的《红楼梦》,这是无可疑的。”而且,容庚认为,“抄本(容庚所购这部全抄本)当在程本之前”[1]168并相对于程甲本和亚东初排本(其实,亚东初排本之底本即为道光壬辰双清仙馆王希廉评本,并非程甲本)不同之处,举出百馀条异文证明之。

容庚这一有根有据的质疑,引起了胡适、汪原放等人的关注。1926627日,汪原放在给胡适的回信中,还在讨论这一悬案。关于汪原放的勘对结果,可从苗怀明《风起红楼》一书转录如下:

容君所举“抄本”的例均已用“程乙本” 校过。为便利起见,不曾另外列表,我把不对的一概在附来稿上标明了。九十二回的两条,前一条亚东也有,不过不如程乙本及抄本详细,后一条,亚东本没有,但程乙本和抄本是相同的。

我校后,觉得程乙本和抄本有一两字相差的地方为多,大不同处,依一百多例看来,只有以下几处:

1)晚饭后,你来再说罢。这会子有人,我也没精神了。(四二)

2)我虽然挨了打,却也并不觉得疼痛,这个样儿是装出来哄他们,好在……(七三)

不知是不是容庚抄落了?容君的以下例:

心里不禁忽然一动,忽有所感。

他虽出“第三十回十七”,当指亚东本(前后都用亚东本查处)而亚东本的三十回止到十六页。据此,也许写稿时有错误。

这一点值得注意。如果容君不错,抄本和程乙本当是两种本子;如果写脱了,抄本和程乙本可说是一种本子(先后是另一问题),正如程甲本和亚东本等是一种一样。[2]146-147

可以说,汪原放的比勘很详细,尚属可靠,其校对之后产生容庚藏抄本和程乙本“当是两种本子” 的怀疑,亦有先见之明(此点下文详细论证,不赘)。经笔者翻检,容庚所举其抄本上的百馀例子中,大部分与现存程乙本相一致;而汪原放指出的第六回(四二)和第三十四回(七三)两例,与现存程乙本相比,确实遗漏了十几字。

汪原放指出的“第三十回十七”之不存在,经笔者翻检,确属容庚笔误。这“心里不禁忽然一动,忽有所感”一句应在第三十一回,容庚所标注的“第三十回”漏掉“一”字,结果使得汪原放误认为容庚藏抄本是另一种程乙本。但要指出的是,容庚藏抄本此处确与程乙本不一致,程乙本此句话作“心里不知怎么一动,有所感”[3]926,两者差异颇大。此处,程甲本、东观阁本、王评本等作“只是默默不语,正自出神”,与上均不同。有关图录如下:

 

图表 1:程甲本、东观阁本、王评本等此处均作“只是默默不语,正自出神”, 与容庚藏抄本大异。图为日藏光绪丙子聚珍版王评本,此处亦作“只是默默不语,正自出神”。

 

图表 2:日本仓石武四郎藏程乙本之第三十一回“不知怎么一动,似有所感”,与容庚藏抄本大异。

 

对于容庚的质疑,胡适在汪原放比勘的基础之上予以回应。192711月,亚东图书馆推出了以程乙本为底本的重排本,胡适趁撰写《重印乾隆壬子本〈红楼梦〉序》之机,对容庚的论述提出反驳意见。胡适称,“他(容庚)的抄本是全抄程乙本的,底本正是高鹗的二次改本,决不是程刻以前的原本”、“他(容庚)举出的例子都和程乙本完全相同” [4]157

在胡适反驳之后,容庚再也没有作出任何回应。容庚不作回应,是否证明他最终对胡适之“全抄程乙本的”观点表示默认?至今不得而知。

而近几年,随着全抄本是否在程甲刻本问世之前即已存在问题的聚讼纷纭,胡容争议旧案又浮出水面。2007年夏,夏薇撰写《“籀红室藏本”和一段旧公案——〈红楼梦〉120回抄本系列研究之一》[5]51-65,再次考察了容庚藏抄本,并对胡适之“全抄程乙本的”观点作出了否定的判决。

毋庸置疑,夏文反驳胡适之“全抄程乙本的”观点的反证是铁实的,理由是充分的。因为胡适一直没有机会接触容庚藏抄本,无法仔细比对该抄本文本是否与程乙本有着质异性的区别;而夏薇在反驳时,目验了该抄本并找到多处文本异文,反证该抄本与程乙本有着大大的不同。所以80年之后的夏文比80年之前的胡适之《重印乾隆壬子本〈红楼梦〉序》的论述,更全面,更有说服力。

但遗憾的是,夏文一再而三地出现其他逻辑硬伤以及证据失察问题。譬如有关抄本外部特征的介绍,夏文称籀藏本(因容庚自号籀红室,故称)共三函二十四册凡120回,第一函第一册封面题“抄本红楼孟全部”字样,全书第一册总目下钤有一方阳文图章“吴”,第一回回目下有两枚图章,一为长方“容庚藏书记”章,一为“晓铃藏书”章等[5]52,均无误;但夏文又称该抄本“每半叶十六行,每行二十四字[5]52,却与事实出入甚大。经笔者核对,该抄本实乃半叶12行,每行20字。现把朱冰先生从首图图书馆取来的有关扫描图,转贴两帧如下,请诸君覆案。

 

图表 3:首都图书馆提供之籀红室藏抄本第五十四回相关叶子扫描件。

  

图表 4:首都图书馆提供之籀红室藏抄本第九十七回相关叶子扫描件。

 

再如,从抄写外观看,容庚藏抄本存在不少鲁鱼亥豕之处,而抄手又墨笔勾乙或点改(见图表3)。这些笔误,对于马虎的抄胥而言原本无甚稀奇,但在夏文看来却好像埋伏着“惊人的秘密”。比如夏文举证的“悟”字:

73回回目,“痴丫头误拾绣春囊”,籀本作“痴丫头悟拾绣春囊”。第79回回目中“误嫁中山狼”,籀本又是“悟嫁中山狼”。(籀本)书中的“误”字都误写为“悟”字。[5]53

其实,说容庚藏本中的“误”字都误写为“悟”字,大误。反证如上面(图表4)附录的第九十七回该叶子内,“哥哥的事,上司已经准了誤杀”句之“誤”,仍作言之旁的“誤”,不作竖心旁的“悟”。退一步想,在古代“誤”与“悮”是异体字,两者通用,出现笔误并非不可能。鉴于道光王评本七十三回回前目[7]2477、七十九回回前目[7]2695,以及大观琐录本七十三回回前插图[8]1471、七十九回回前插图[8]1600,亦均作“悮”字,因此推测,容庚藏本抄胥把“悟”字与“悮”字混淆了,误把“悮”字抄作“悟”字,亦未必不可能。

  似是而非的独异假象

对于认定容庚藏抄本版本性质而言,如果说夏文以上问题尚属失察,无关版本研究宏旨的话,那么夏文在考论容庚藏抄本(籀本)时,又入一以贯之的“探微”路径,委实令人遗憾。夏薇仅以有限的脂本、程甲乙本与容庚藏抄本比对,即得出“籀本却与诸本都不同”的“独异”结论,有失版本遍查之依据。因为夏文并没有把抄本缮写时代存在的其他刻本考虑进去。

那么,该容庚藏抄本缮写在什么时代呢?其实从抄本外貌看,已经有消息透露出来。正如夏文所言,抄本涉及避讳问题:

例如第11回、第53回、第68回、第74回、第102回、第105回的回目中,“宁”字避讳。道光皇帝叫“旻寕”。“”字的避讳有两种,一是缺末笔,二是改写为“甯”字。籀本“”字的避讳是第一种,缺末笔,最后一笔用点代替。[5]64

此外,笔者亦发现,该抄本避康熙皇帝和乾隆皇帝名讳,文本内相关“玄”、“弘”字,分别避作“元”、“宏”字。譬如,第二十二回处“五世祖弘忍”之“弘” 字,容庚藏本作“宏”;第四十一回处“玄墓蟠香寺”之“玄”字,容庚藏本作“元”等。

由上避讳现象推断,该抄本的缮写时代大概在道光元年之后。那么,按照道光时《红楼梦》在市面上传播的状况而言,抄手可能参阅的版本不外乎是乾隆旧抄本、程甲乙刻本、东观阁本系列、双清仙馆本系列,或以上诸本之混合本。

由此可见,夏文论述的误区在于,其只关注容庚藏抄本与程甲、乙刻本之间的联系,而忽略了其与东观阁本系列、双清仙馆本系列等之间的关系。下面,笔者拈出夏文所举“籀本却与诸本都不同”之“独异”,反证夏文之谬:

1.程甲本第一回第一叶上“背父兄教育之恩”句,是“父兄”还是“父母”问题。

此处,甲辰本、戚序本、庚辰本等脂本,与程甲乙本,均作“父兄”;嘉庆辛未十六年东观阁本《增评绣像红楼梦》[6]81 (下简称东观阁本),亦作“父兄”。由此夏文认为,“脂本,程甲本、程乙本均作父兄”,而容庚藏本原作“父母”,后又旁改为“父兄”,“这和许多本子都不同”。 [5]58

其实,脂抄本中,甲戌本《凡例》中该处正作“父母”字样,并非“这和许多本子都不同”。再翻检其他刻本亦可发现,作“父母”字样的并非罕见。譬如,道光壬辰十二年双清仙馆王希廉评本《新评绣像红楼梦全传》[7]273(下简称王评本)、嘉庆藤花榭刊本等,均作“父母”;乃至光绪年间王希廉、姚燮合评本《增评绘图大观琐录》[8]157(下简称大观琐录本)、卧云山馆妙复轩评《绣像石头记红楼梦》(下简称妙本)以及王姚张三家评本,亦作“父母”。此外附图为证:

图表 5:道光壬辰王评本作“父母”字样,同于容庚藏抄本。

 

图表 6:而光绪丙子王评本却作“父兄”,异于容庚藏抄本。

 

 

 

图表 7:光绪大观琐录本亦作“父母”字样,同于容庚藏抄本。

由此可见,即便同是王评本系列,道光壬辰本和光绪丙子本亦不同,或“父母”,或“父兄”。所以“父母”字样,并非早期版本的特征。

2. 程甲本第七十四回第一叶下“玉柱儿媳妇”句,是“玉柱儿”还是“玉桂儿”问题。

此处,容庚藏本作“玉桂儿”;而庚辰、蒙本、戚本等脂本作“玉住儿”或“王住儿”;列藏本、梦觉本,程甲、乙本,以及东观阁本[6]2140,均作“玉柱儿”。由此,夏文判定“籀本却和诸本都不同”,并强调:“这里,籀本抄写错误的可能性固然不能排除,但人名的异文如此明显,又如此之多,就是比较重要的信息了” [5]60云云。

其实,这一“玉桂儿”异文的意义,远没有那么重要,因为坊间很多流行刻本亦如是。譬如,道光王评本[7]2506、光绪大观琐录本[8]1491 、妙本以及王姚张三家评本,亦作“玉桂儿”。 附图为证:

 

图表 8:道光壬辰王评本作“玉桂儿”,同于容庚藏抄本。

 

图表 9:光绪丙子王评本作“玉柱儿”,异于容庚藏抄本。

 

 

图表 10:东观阁本作“玉柱儿”,异于容庚藏抄本。

 

 

  

图表 11:大观琐录本作“玉桂儿”,同于容庚藏本。

 

由此可见,即便同是王评本系列,道光壬辰本和光绪丙子本亦有不同,或“玉柱儿”,或“玉桂儿”。所以“玉桂儿”字样,并非早期版本的特征。

由以上两例反证,可证容庚藏抄本既不同于乾隆程高刻本,又不同于嘉庆东观阁本系列,却同于道光王评本系列。而王评本异于程高刻本的变文,理应为道光壬辰时代王希廉独出己见的整理和校订,而容庚藏抄本却与其雷同。

所以,容庚藏抄本或其底本是在程乙本基础上的整理本,其版本形成的时代,理应在道光壬辰(1832)之后;证伪了夏薇“它的存在已经使《红楼梦》120回抄本早于第一个排印本的结论成为可能”[5]65之观点。

三 并不孤独的容庚藏抄本

除了以上例子,夏文还举八例证明“籀本的底本可能是另外一种程乙本”。仔细比勘,夏薇举例的八例中,除了例一第八回回目“巧认通灵玉”、例二第十五回回目“馒首庵”、例五第十四回“北静王”、例九“来旺”等四例异文在现存刻本上没有发现外,其余四例不同于程乙本的异文,均与道光壬辰王评本、光绪大观琐录本等雷同。具体情况是:

1. 第六十四回“只见西边炕上麝月、秋纹、碧痕、春燕等正在那里抓子儿赢瓜子儿呢”一句,是“春燕”还是“紫绡”问题。

此处,程乙本作“紫绡”;而容庚藏抄本作“春燕”,同于程甲本,异于程乙本。经查,东观阁本[6]1848、王评本[7]2196、大观琐录本[8]1306均作“春燕”,亦同于容庚藏抄本。图录为证:

图表 12:道光壬辰王评本第六十四回内作“春燕”字样,同于容庚藏抄本。

 

2.第六十七回 “因提起黛玉的病来,宝钗劝了一回”一句,是“宝钗”还是“宝玉”问题。

此处,程乙本作“宝玉”[3]2013;而容庚藏抄本作“宝钗”,同于程甲本和庚辰本,异于程乙本。经查,东观阁本[6]1948、王评本[7]2302、大观琐录本[8]1368均作“宝钗”,亦同于容庚藏抄本。

3. 第九十回 “宝蟾方才要走……回过头来向着薛蝌一笑”一句,是“宝蟾一笑”还是“薛蝌一笑”问题。

此处,东观阁本[6]2647同程甲本作“宝蟾……向着薛蟾一笑”,程乙本作“宝蟾……向着宝蟾一笑”,均非。而容庚藏抄本作“宝蟾……向着薛蝌一笑”,为是。经查,王评本[7]3037、大观琐录本[8]1806均同于容庚藏抄本。图录为证:

图表 13:大观琐录本第九十回作“宝蟾……向着薛蝌一笑”,同于容庚藏抄本。

4.各回的结尾形式问题。先看夏文总结的第一点:

程乙本是“要知端底,下回分解”,而籀本都是“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且听”二字,籀本从没有省略过。这不仅说明籀本不是抄自程乙本,还证明了籀本极有可能早于程乙本。[5]62

加了“且听” 字样,是否就证明一定是早期版本用词呢?未必。笔者初步统计,除了第五回、第七回程甲本作“且听下回分解”而程乙本作“下回分解”等少数例外情况,程甲、乙本结尾基本是一致的,大部分均作“且听”或“且看”字样。因此,抄手在结尾偶尔加上“且听”以求统一,未必不可能。

再看夏文说的第二点:

程乙本有时也在“下回分解”之前加字,但并不像籀本那样用“且听”,而是用“且看”二字。[5]63

夏文由此生发,解释说:

这很有意思。话本是勾栏瓦肆中说书人的蓝本,说书人在说到每一回的最后时,为了吊听众的胃口,就总要来一句“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因为说书人说的对象都在听,而不是在看。到了后来,出现了话本,说书人的最后一句话也被原封不动地照搬到书上变成文字,也还是“且听下回分解”。这是早期小说的特点。

但是,程乙本因为是二次改本了,可能改写者觉得读者不是听众,不是在听书而是在看书了,所以就把“且听”径直改成了“且看”。

而籀本用“且听”,说明它比较早,没有被改动过。[5]63

要知道,所谓“早期小说的特点”只不过是常例,而是否有例外现象却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是否用了“且听”而不用“且看”就意味着它必然是早期版本呢?未必。相对而言,程乙本结尾作“且听”而程甲本反作“且看”的例子并非没有,比如第五十回结尾处,程甲本作“且看”(见沈阳出版社程甲本影印本第1348页),而程乙本却作“且听”[5]1484。再如第四十七回结尾处,程甲乙本均作“且看”,而更晚的大观琐录本,此处却作“且听”[8]981

由以上两例可见,作“且听”的反而比作“且看”的还要晚。

况且,据笔者初步翻检,第一回至第十一回共计11回内,王评本系列本有7次结尾处作“且听”字样;再如,第四十七回至第五十六回,共计10回内,王评本系列本有6次结尾作“且听”字样。这些均说明晚期的本子用“且听”的现象仍很频繁。

以上说明,在《红楼梦》刻本流传史上,作“且听”字样的未必是早期的版本,而作“且看”的未必是晚期用词。夏文所谓“用且听,说明它比较早,没有被改动过” [5]63之观点,想当然耳。

再看夏文说的第三点,“程乙本和籀本(即容庚藏本)在每回回末正文中的异文非常之多,不胜枚举。”[5]63因为该抄本鲁鱼亥豕之处俯拾皆是,有字词的变化毫不出奇,它并不能证明版本的异质性问题。

以上可见,容庚藏抄本的文本并不孤独,其异于程乙本之处往往雷同于道光壬辰王评本系列,乃至光绪大观琐录本,偶尔还雷同嘉庆东观阁本,可证其版本的晚出性和混合性。总之,其底本不可能在乾隆五十六年之前即已出现。

四 结语

至此,归纳全文论述,可以推出如下几点结论:

1. 容庚藏抄本属于120回足本系统,缮写时代当在道光壬辰之后,甚至还要晚一点。

2.鉴于容庚所作一百馀例异文比勘的研究,可证容庚藏抄本从总体上看应属程乙本系统本子。

3. 鉴于夏薇所作十例异文比勘的研究,可证容庚藏抄本不是单纯的程乙本。胡适所谓“全抄程乙本的”观点,大误;夏薇推测它“极有可能是乾隆五十六年之前的抄本”之观点,亦误。

4.鉴于笔者综合抄本缮写时代诸本的比对研究,容庚藏抄本底本应是道光壬辰之后的一种程乙本整理本。总体而言,它远离脂本、程甲本和东观阁本系列,而更近于程乙本系列,但其个别之处,却分明参照了王评本而有适度的校改。

 

注释:

      2007年以来,夏薇致力于《红楼梦》120回抄本系列专题研究,陆续发表了《“籀红室藏本”和一段旧公案——〈红楼梦〉120回抄本系列研究之一》、《补拙斋抄本:一部新发现带批语的〈红楼梦〉抄本》、《〈红楼梦〉春草堂藏本》、《上海图书馆藏〈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抄本研究》 、《〈红楼梦〉桐花凤阁评本后补二十回探蕴》等系列研究成果,试图论证这些120回抄本之底本,可能在乾隆五十六年程甲本之前即已存在,“它的存在已经使《红楼梦》120回抄本早于第一个排印本的结论成为可能”云云。但是,夏薇诸文普遍缺失版本纵向比勘的考察,结果致使篇篇结论似是而非。譬如,经笔者一一辩证,这些抄本之底本无一具备脂本的异质性,其实为乾隆程甲乙本之后的刻本系列本,即诸抄本之底本实乃嘉庆十六年东观阁本、道光壬辰王评本,甚至光绪年间三家评本。详细论证,请参见笔者《论〈红楼梦〉春草堂藏本之底本——与夏薇〈红楼梦春草堂藏本〉一文商榷》,刊发于《红楼梦学刊》,2011年第5期。本文所论容庚藏籀红室本,亦不例外,其底本亦非程甲本之前之版本。

 

 

注释:

[1] 吕启祥,林东海.红楼梦研究稀见资料汇编增订本(上下册)[G]//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

[2] 苗怀明.风起红楼[M].北京:中华书局,2006.

[3]  陈其泰.红楼梦(程乙本)——桐花凤阁批校本[M].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1.

[4] 胡适.重印乾隆壬子本《红楼梦》序//胡适红楼梦研究论述全编[G].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

[5] 夏薇.“籀红室藏本”和一段旧公案——《红楼梦》120回抄本系列研究之一[J].红楼梦学刊,20071.

[6] 东观阁本.新增批评绣像红楼梦[M].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4.

[7] 双清仙馆本.新评绣像红楼梦全传[M].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4.

[8] 王希廉,姚燮.增评绘图大观琐录 [M].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2.

 

原载:《辽东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2年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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