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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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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红楼梦》戬抄本之底本
—— 兼与刘世德商榷
陈传坤1
(阜阳日报社 236013)
摘 要:结合抄本行款、避讳方式、抄写时代等外证,从文本内证入手辨证吴晓铃旧藏道光人戬谷手抄之《红楼梦》戬本,既不属于脂抄本系列,又不同于程高本,而是属于《红楼梦》嘉庆十六年东观阁本系列;从破立两方面着手,论证戬抄本之底本当为东观阁本。否证了刘世德所谓“我更相信,戬本的底本(或其底本之底本)的年代是在乾隆年间,在程甲本问世的乾隆五十六年(1791)之前”之观点。
关键词:《红楼梦》戬本;程高刻本;脂本;东观阁本;底本
在进行版本“探微”时且不可因某本某处“独异”而轻率判定该处必为原笔、原本。因现存的版本与当时坊间流传的本子数量相比,不过冰山一角而已。随着版本的日渐丰富,可资参考的反面例证便越多,如此借助版本“独异”的例子作探微式结论将时刻面临被否定的危险。
具体到本题,刘文延续其版本“探微”路径,仍出现因版本失察而失据的硬伤。譬如,刘文曾单列“独异” 一节来讨论戬本的版本问题,其对戬本 “独异”的举证有三。它们分别是第27回回目、第49回回目以及第30回正文。
先看其第一例 “独异”论述:
第27回的回目,在脂本和程本也有两类:
滴翠亭杨妃戏彩蝶 埋香冢飞燕泣残红(甲戌本、庚辰本、杨本、蒙本、戚本、舒本、彼本、程甲本、程乙本)
滴翠亭杨妃戏彩蝶 埋香冢飞尘泣残红(梦本)
梦本的“尘”字可能是“燕”字的讹误。
“杨妃”和“飞燕”二名,原是曹雪芹分别以唐代的杨玉环和汉代的赵飞燕代指大观园中的薛宝钗和林黛玉。
戬本却与众不同,独作“滴翠亭宝钗戏彩蝶,埋香冢黛玉泣残红”,它没有体察到作者的苦心,把曹雪芹用以巧妙比喻的古人名直接归还为书中的人名,失去了原意。[2]130
——其实,仔细翻检嘉庆东观阁本[3]745和道光王评双清仙馆本 [4]1001,该处均作“宝钗”和“黛玉”,而不作“杨妃”和“飞燕”。戬本此处不同于脂本和程高本,却同于东观阁本系列。
其实,仔细翻检,此处王姚合评大观琐录本[6]599,亦作“宝钗”和“黛玉”。三家评本亦同上。由此可见,作“宝钗”和“黛玉”写法的版本,并不能证明其“与诸版本不同”。
再看其第二例“独异”论述:
第49回的回目,在脂本和程本共有两类:
琉璃世界白雪红梅 脂粉香娃割腥啖膻(庚辰本、彼本、梦本、程甲本、程乙本)
白雪红梅园林佳景 割腥啖膻闺阁野趣(蒙本、戚本)
戬本既不同于脂本,也不同于程甲本和程乙本,它的上联作“瑠璃世界白雪红梅”,其中的“瑠”字明显地有别于“琉”字。[2]130
——其实,仔细翻检东观阁本[3]1365和双清仙馆本[4]1675,两本均作“瑠”字,而不作“琉”字。其实,此处大观琐录本[6]1003作“璢”字,乃“瑠”字的异体字。为佐证,附图如下:
图表 1:东观阁本作“瑠”字,页1365。
图表 2:双清仙馆王评本,亦作“瑠”字,页1675。
图表 3:大观琐录本[6]1003作“璢”字。
以上可见,戬本此“瑠”字写法,非但“独异”,而且还与坊间其他诸刻本相一致,实不足为训。
下面再看其关于戬本正文“独异”的举证:
第30回有个重要的关目叫“龄官画蔷”。其中提到了龄官在地上所划的“蔷”字的笔画,绝大多数的版本说,该字为“十八笔”(庚辰本、杨本、蒙本、舒本、彼本、梦本、程甲本、程乙本);只有戚本说,该字是“十七笔”。
为什么会产生“十八”和“十七”的歧异呢?原来这和“蔷”字的写法有关。
从现在通行的字典、辞典上,不难查到,繁体的“蔷”字是十七笔。这符合戚本的定字。但庚辰等本所说的十八笔却无疑出于曹雪芹的原文。
原来在曹雪芹那个时代,“蔷”字流行着三种不同的写法。如果把“蔷”字拆分为上、中、下三个部分,那么,上、中两部分的写法是一致的,都是十一笔;只有下部的“回”字的写法有显著的区别。
这个“回”字的写法计有三种:“回”(六笔),“囬”(七笔),“囘”(五笔)。“回”和“囬”均见于《康熙字典》。
若是“回”字,则11+6=17,这就是戚本改字的由来。若是“囬”字,则11+7=18,这就是绝大多数版本的说法的依据。看来,按照曹雪芹笔下的习惯写法,“蔷”字下部那个字,应该写作“囬”,才符合于“十八笔”。
但是,在戬本中,这个“蔷”字却消除了诸本的歧异,既没有被明确地说是“十八笔”,也拒绝了“十七笔”的说法,而是换了一个比较模糊的概念:“十几笔”。 [2]131
——刘文这一段分析,不可不谓详尽,但仍犯了版本异文考察不周的失误。其实,非但戬本此处作“十几笔”字样,就连东观阁本[3]856亦作“十几笔”。而需要指出的,双清仙馆本[4]1120、大观琐录本[6]666,此处作“十八笔”,同于脂本和程高本。
此例说明,戬本底本确实有别于道光、光绪间刻本系列。这也验证了前文所论避讳现象——戬本抄缮在道光年间但不避讳“宁”字,暗示着其底本产生的年代当在道光元年之前——即同于嘉庆本,却异于道光、光绪间刻本系列。
总之,因刘世德在版本“探微”时,并没有以戬本抄写时代的其他版本,譬如当时坊间流行的主要版本——东观阁本或王评本,作异文对勘的样本,结果因版本“独异”假象,而引发版本依据失察的问题。以上三处特殊的版本现象说明,戬本某些异于脂本,亦异于程甲、乙本之写法,非但证明其“独异”,而且还与坊间的东观阁本完全契合。
从上举证,一方面看清了刘文所谓戬本“与诸版本不同”之失误,另一方面也暗示着戬本底本与东观阁本较近,而远于双清仙馆本、大观琐录本诸本。亦可见,刘文所谓“我更相信,戬本的底本(或其底本之底本)的年代是在乾隆年间,在程甲本问世的乾隆五十六年(1791)之前”之观点[2]105,不足为信。
那么,戬本与东观阁本有没有直接的亲缘关系呢?它究竟与哪个本子最一致呢?在此,笔者不揣鄙陋,下面将以刘文所有举证质之于他本,论证戬本底本实乃嘉庆东观阁本。他山攻错,敬请方家指正。
(原载中华书局出版社:《曹雪芹研究》2011年第二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