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 村

（铁岭） 赵勇

二

    叶芙兰辗转来到屈牛村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她没有提前告诉儿子林波涛，她想给他些许惊喜。

    这个叫屈牛的村落，坐落于长白山一只余脉屈牛山的西麓。屈牛村以屈牛山得名，屈牛山以山形如同前腿跪下的牛得名，屈牛村背依屈牛山，面西有个大水库，叫饮牛湖水库。有山有水，这地方就有灵气了。如果这个水库靠近城市，或者榜上个名人，确能升级为湖的。然而由于离公路比较远，水库没有什么游乐设施，少有游人前来消闲。

    叶芙兰第一次和儿子林波涛来屈牛村的时候还是初夏，他们是来赁房子的，那天他们下了从沈城开过来的长途客车，拐上通往屈牛村的乡路，还有十五里的路程要走。望着渺无人迹的半山路，三十多年了，这里好像依旧如故，叶芙兰心里想，无论如何不能步行去到目的地，她自己无所谓，但是儿子不行，幸好过来一辆电动三轮，蒙着透明塑料的车棚，这种出租三轮，当地人俗称“蹦蹦”，坐上去倒也敞亮。

     透过塑料车棚，叶芙兰看着远山近树，不由自主地搂紧了儿子。不觉间三轮车开到水库边，看见了水面，叶芙兰让司机停了车，二人下了“蹦蹦”——这里离进村子已经不远了，边走边看，顺便平复一下心情，早上五点出门时，还有点凉，现在的太阳有点猛，厚衣服成了多余的东西。叶芙兰脱下蔷薇色风衣，露出依旧丰腴诱人的腰身，她看着水面，波光粼粼，有如美艳的笑容漾开，太美妙了。叶芙兰的眼睛给晃了几下，太美的东西是难以长时间享受的。林波涛眯起清秀的眼睛，感觉水库远处有一种深不可测的蓝色，再印上连绵翠绿的山峰，弥漫着无边的静谧，略略显得有些忧郁沉静，不知为什么，他的心情忽然伤感起来。  

      林波涛今年二十六岁，是个俊朗高挑的年轻人，但是他看起来有点怯怯的样子，没有小伙子应该有的虎虎生气。也难怪，小时候身体就瘦弱，病怏怏的，但是当时浑身上下也没有什么地方感觉不舒服，所以忙碌的父母也就没有重视。直到大学毕业，被一家德资公司聘用的时候，才偶然知道自己竟然是个先天性心脏病人，这家德国跨国公司素以制造尖端精密机床著称，德国人对待新录取的员工和他们生产的机床一样严谨负责，林波涛这批员工就是被送往德国总部进行了体检，体检的结果是检查出了林波涛患有先天性房间隔缺损心脏病。

    那一天，林波涛永远不会忘记，负责人事的德籍主任鲁夫找到自己，习惯性耸肩以后说：

    “林，我不得不遗憾的告诉你，你目前的身体情况不符合我们公司的录取条件，但是治愈以后还是有机会成为我们的一员。”

      但是林波涛依旧非常感激这家德资公司，因为他们不仅查出了他多年未知的疾病，还赠送了他五千欧元的治疗慰问金。

      当有着深褐色大眼睛的鲁夫把一叠欧元送到林波涛面前的时候，林波涛深感惭愧，鲁夫拍着他的肩膀说：

      “林，不要难过，你的聘用合同我们不会单方面解除，如果你治愈以后还有兴趣加入我们，我代表公司欢迎。”

     尽管林波涛已经觉察出来这只是充满官方色彩的客套话，但是他真的觉得这家公司富有人情味。

      林波涛的手术非常成功，只是在右大腿的根部划开了不到一厘米的小孔，就通过静脉血管把一个叫做封堵伞的治疗器件补到了缺损的地方，沈城陆军总院的医生告诉他，这个病是先天性心脏病里面最轻的一种，让他不要有负担，静养半年就会像犍牛一样强壮，林波涛当然知道这是医生的激励之语。但是不管怎样，多年的隐疾被治愈了，林波涛知道他应该换一种活法。

     “妈， 我想去一个既清净，又陌生的环境里面养病。”（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