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针对论文《直面自己的内隐偏见：从意识到承认（Facing One’s Implicit Biases: From Awareness to Acknowledgment）》的一篇论文解析，该论文于2019年5月发表在《人格与社会心理学（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杂志上。该研究的作者包括Adam Hahn和Bertram Gawronski。

常用于测量内隐偏见的范式包括内隐联想测验（IAT, Implicit Association Test）、评价启动任务（EPT, Evaluative Priming Task）、情感错误归因程序（AMP, Affect Misattribution Procedure），它们可以在被试自我报告没有外显偏见时测量出潜意识中的偏见。许多研究者提出应该向公众普及内隐偏见这一概念，因为承认内隐偏见的存在是消除歧视的第一步。不同的内隐偏见理论提出了不同的干预措施来增加人们对偏见的认知，但是关于这些概念的有效性仍缺乏科学共识。本研究以内隐偏见的争议性观点为基础，探讨不同手段对增加个体偏见认知的有效性。为此，我们测试了通过预测一个人的IAT分数来增加对偏见的承认程度，并将所获得的效果与实际的IAT完成情况和对一个人的IAT表现的反馈所产生的效果进行了比较。

内隐评价通常被认为反映了人们不能或是不愿意报告的态度和信念，虽然这两个概念（不能/不愿意）经常同时出现，但是它们提出了不同的方法来增加对内隐偏见的承认。从态度的角度来看，增加对内隐偏见的承认程度的一个方法是提供关于测量分数的反馈。此外，人们不愿意报告内隐偏见，还可能是受到社会赞许性的影响。基于此，另一种方法是创设一个鼓励被试公开承认自己偏见的环境，例如告知被试其内隐偏见会被识别。当知道自己的内隐偏见会被发现时，主动承认偏见的意愿就会增加，而这种增加可能在没有测试分数反馈的情况下发生。第三种观点则认为，人们没有途径了解内隐态度，但人们可以通过观察外显的行为来意识到态度的存在（Hofmann, Gschwendner, & Schmitt, 2009）。根据个体的自我知觉（self-perception），这一观点认为，由于被试会在任务中注意到内隐态度对行为的影响，因此即使没有测量分数的反馈，仅仅完成IAT也可以增加对内隐偏见的承认。第四种观点认为，内隐评价是主观体验的自发情感反应，内隐评价和外显评价的分离是由于人们在作出评价判断时依赖自己的自发情感反应的程度不同导致的。当人们拒绝自己的自发情感反应时，就会出现内隐评价与外显评价不同的情况。因此，只需引导人们关注自己的自发情感反应，不需要完成IAT、不反馈测量分数，就可以增加对内隐偏见的承认。

在本研究中，我们测量了上述理论推导出的程序在增加对内隐偏见的承认程度方面的有效性。为此，被试会预测/不预测他们的IAT分数，完成/不完成IAT，收到/不收到IAT表现的反馈。此外，我们还比较了预测IAT分数和仅仅关注自发情感反应的效果。

研究1主要探讨对于IAT分数的预测/IAT的完成与外显/内隐偏见的关系，程序如下图所示。但是结果发现IAT的完成对增加内隐偏见的承认程度并无显著影响，研究者对此的解释是被试没有意识到IAT评估了其内隐偏见，因此，在研究2中特意说明了这一信息并选取德国大学生作为被试对研究1的结果进行重复检验。结果显示，与研究1一样，对IAT分数的预测可增加外显偏见，从而使外显偏见与内隐偏见更加一致，并且被试表现出了更大程度的亲白人偏向。这些结果进一步支持了上述中的观点4，即通过引导人们注意自己的自发情感反应（例如让他们预测自己未来的IAT分数）,可以增加对内隐偏见的承认程度。同时，完成IAT的作用就显得不那么可靠，在研究2中仅为边缘显著。这可能是因为许多被试会以个人偏见无关的方式解释他们在完成IAT时的回答（Monteith et al., 2001），进而抵消完成IAT对承认内隐偏见的作用。研究3在研究2的基础上增加了对于IAT分数的反馈，结果发现在反馈组条件下，完成IAT显著提高了内隐与外显态度的一致性，但是对增加内隐偏见无显著影响。这主要是由于，已有研究表明，人们可以非常准确地预测自己的IAT分数，因此，在没有收到反馈的情况下，人们也可以知晓自己的内隐态度。此外，Howell等人（2015）研究发现，当IAT反馈的结果体现出比被试认为自己的偏见程度更高时，被试往往会对IAT的反馈做出防御性反应。

虽然目前的研究结果与前文中的观点一致，但所获得的外显偏见的增加以及外显与内隐偏见之间更大的一致性可能减少对公开表达自己对少数群体看法的担忧。也就是说，被试可能并不认为其判断是有偏见的。为了为所提出的解释提供更有说服力的证据，研究4-6通过要求被试对其种族偏见程度进行打分，更直接地测量了他们对偏见的承认程度。实验结果表明，那些预测了自己在黑人-白人IAT分数的被试在之后会自我报告出更大程度的种族偏见。研究4进一步表明，IAT分数预测的效果依赖于对非偏见目标的认可，若对非偏见目标（例如，白人）比较认可，则对内隐偏见的承认程度越高，反之亦然。研究6显示，引导被试注意自己对少数群体的自发情感反应，会增加对内隐偏见的承认，其程度与对IAT分数进行预测的程度相同。

综上得，人们可以非常准确地预测自己的IAT分数，而且预测分数可以增加内隐偏见与外显偏见的一致性、外显偏见的总体水平以及自我报告承认存在内隐偏见的可能性。此外，引导被试注意自己的自发情感反应也可以增加对内隐偏见的承认程度。尽管它们与内隐偏见研究中传统的两种观点不一致，但目前的研究结果与认为内隐评价是主观体验的自发情感反应的理论是一致的。根据该理论，预测IAT分数也是增加对自我情感反应的关注。基于以上结论，我们认为将内隐偏见定义为是人们无法/不愿意报告的态度是有问题的。这一概念不仅难以与现有证据相协调，还会阻碍帮助公众如何有效地承认自己的内隐偏见。而关于承认偏见是否会导致人们更努力地去控制自己的偏见，这是有待进一步探究的问题。

参考文献：Adam Hahn & Bertram Gawronski. (2019). Facing One’s Implicit Biases: From Awareness to Acknowledgment. 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Vol 116(5), May 2019, 769-7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