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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2011年8月8日出版的《纽约人报》刊登了尼古拉斯・施密德尔根据采访内容整理的文章《干掉本・拉 登》。尼古拉斯・施密德尔是《纽约人报》的记者,新美国基金会的研究员,近两年一直在美国和巴基斯坦从事反恐行动相关的报道和研究。尼古拉斯・施密德尔采访了斯蒂文・因斯基普,斯蒂文曾经从听取突击队任务执行汇报的政府高官处获得了击毙本・拉登行动的详细过程,斯蒂文向尼古拉斯详细讲述了他所知道的突袭行动全过程。
译文连载:《干掉本・拉登》
――独家详细揭秘美军突袭行动全过程
作者:尼古拉斯・施密德尔 翻译:无定河边骨 2011年8月8日
5月1日晚上11时后不久,两架MH-60黑鹰直升机从位于阿富汗东部的贾拉拉巴德空军基地升空,开始执行越境进入巴基斯坦追杀奥萨马・本・拉登的特别任务。机舱内有23名来自美国海军海豹6队的官兵,这支部队的正式名称是“海军特种作战开发组”(Naval Special Warfare Development Group,简称DEVGRU)。机舱内还有一位美籍巴基斯坦裔的翻译,我称其为艾哈迈德,以及一条名为“开罗”的比利时马林诺斯犬。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直升机的飞行员戴着夜视镜,在没有灯光的黑夜里抵近了巴基斯坦边境的山区。无线电通信被控制在了最低限度,机舱里是令人感到不安的沉默。
十五分钟后,直升机编队躲进了高山峡谷之中并继续下降高度,在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进入了巴基斯坦的领空。60多年以来,巴基斯坦军方对东部邻国印度一直保持着高度戒备的状态。正因为如此,巴基斯坦的“主要防空部署都指向东边”,这是巴基斯坦军队问题的专家,《拔刀相向:巴基斯坦的军队与战争》一书的作者舒贾・谢里夫告诉我的。防务与政务部门的高级官员们同意这一说法,但有一名巴基斯坦的高级军官,在他位于拉瓦尔品第的办公室与我会面时表达了不同的观点。“没有人会敞开边界不管不顾,”他是这样说的。他拒绝提供巴基斯坦雷达的详细位置信息和指向信息――“这些雷达在哪都没有什么关系”――他说美国人的渗透行动就是“美巴之间技术鸿沟”的结果。每架黑鹰直升机上有两名来自第160特种作战飞行团的飞行员及一名机组成员,这个飞行团也被称为“夜行者”,现在它的这两架黑鹰已经进行了隔热、降噪、加强机动性的改装;它们的外形变得棱角分明、扁平并且涂上了一层可以吸收雷达波的“皮肤”。
海豹的目标是阿伯塔巴德市下面一个小镇里的一栋房子,它大约距离巴基斯坦边境一百二十英里。阿伯塔巴德位于巴基斯坦首都伊斯兰堡以北克什米尔高原的山脉之中,是一个带着家人躲避南方高温酷暑消暑度假的旅游胜地。1853年名为詹姆斯・阿伯特的英国人创建了这个城镇,1947年,这个城镇变成了巴基斯坦一所著名军校的家乡。根据美国中央情报局所收集的情报,拉登躲藏在比拉尔镇距离卡库尔公路不远的一座带三层楼房、面积约一英亩的院落里,一个中产阶级社区就在距离院落入口不到一英里的地方。如果一切按计划进行,海豹队员将从直升机上降落到院子里,收拾掉本・拉登的警卫,再在近距离上用枪干掉他本人,最后带着他的尸体回到阿富汗。
直升机飞过莫赫曼德,它是巴基斯坦的7个部落地区之一,然后从白沙瓦的北边掠过,并继续向正东方向前进。海豹六队的红队指挥官,我称他为詹姆斯,坐在机舱地板上,其它十名海豹队员,还有艾哈迈德和开罗,也是这样挤在一起。(在这个故事中所提到的所有参加此次的秘密任务的人员的名字已被替代。)詹姆斯年近四十、身材魁梧,并没有外人想像的那种经常游泳的海豹修长的体形――他倒是更象是一名掷铁饼的运动员。那天晚上,他穿的是数码沙漠迷彩的上衣和长裤,携带一把西格・绍尔P226无声手枪,大量的弹药;一个驼峰水袋,提供饮用水;还有口香糖,打发时间的东西。他还带着一支短管的带消音器的M4步枪。(其他海豹队员选择了HK公司的MP7。)他身上的小背包里塞了一个战场创伤治疗用的急救包。他的一个口袋里放着目标院落的座标地图。带有目标人员照片和体貌特征描述的一本小册子则在另外一个口袋里。他戴着隔音耳机,除了心跳声,其它一切的声音都被挡在了外面。
在直升机90分钟长的飞行过程中,詹姆斯和他的队员们在他们的脑海里一遍遍地进行着行动演练。从2001年秋天起,他们就在阿富汗,伊拉克,也门,还有非洲之角马不停蹄地执行着残酷的任务。这些海豹队员当中至少有三人参加过2009年4月索马里海岸的狙击行动,那次行动救回了马士基・阿拉巴马号的船长理查德・菲利普斯,并且击毙了三名海盗。2010年10月,海豹六队的一组队员尝试营救在阿富汗东部被塔利班绑架的苏格兰志愿者琳达・诺格罗芙。在突袭塔利班藏身之处的过程中,一名海豹队员在交战过程中投掷出了一枚手雷,没有想到诺格罗芙就在附近不远处。她也死于这枚手雷。这个错误终结了这些海豹队员的前程;三名队员随后被海豹六队除名。 阿伯塔巴德的突袭行动也不是海豹六队在巴基斯坦的首次冒险。这支部队此前已经悄悄潜入过这个国家十到十二次,这是对此次突袭本・拉登行动非常了解的一名特种作战军官说的。这些任务大多是对南、北瓦济里斯坦境内目标的突击,而这些目标又都是军方及情报分析人员认为可能是本・拉登与“基地”组织其它领导人的藏身之处。(这些行动中只有一次行动――即2008年9月对南瓦济里斯坦一个名为安古・阿达的小山村的突袭行动――被媒体大量报道。)阿伯塔巴德是到目前为止海豹六队深入巴基斯坦境内距离最远的一次行动。这也是自2001年底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即JSOC,制定消灭那个代号为“曲轴”的本・拉登的行动以来,海豹六队最为看重的一次行动尝试。从那年冬天在阿富汗东部托拉博拉地区的一场战斗中逃脱之后,本・拉登就从美国人的追踪视野当中消失了。事实上,他究竟是如何最终来到阿伯塔巴德定居的仍然是一个谜。
黑鹰编队出发四十五分钟之后,从贾拉拉巴德机场又起飞了四架MH-47支奴干直升机。其中的两架飞到了巴基斯坦边境,停留在了阿富汗一侧;另外两架继续飞入了巴基斯坦领空。部署这四架支奴干直升机的决定是在最后一分钟作出的,因为美国总统奥巴马说,他想放心地让执行任务的美国人能够“撤出巴基斯坦”。来自海豹六队的二十五名支援力量,从驻阿富汗的一个中队中抽调出来,就坐在边境上的支努干直升机里;这支“快速反应部队”会在任务执行过程万一出现严重情况时迅速投入。第三架和第四架支奴干直升机上都装备了两门M134加特林速射机枪。它们沿着黑鹰潜入的飞行路线前进,但预定在巴基斯坦西北部一个无人居住的山谷的干涸河床上降落。最近的房子也在半英里之外。降落之后,直升机的旋翼将不会停止转动,机上的人员将监视周围的山区是否有巴基斯坦方面的直升机或者战斗机出现。一架支努干直升机上还携带了备用油箱,以应对其它直升机可能需要加油的情况出现。
与此同时,两架黑鹰直升机正在从西北方向快速接近阿伯塔巴德,并且隐藏在了这个城市最北端的群山之后。然后飞行员们开始向右转,沿着山脊向南飞向阿伯塔巴德的东边。随着这些山脊的不断消失,飞行员们又开始右转,朝着城镇中心前进,直指最终的目标。 在接下来的四分钟里,黑鹰直升机的机舱里活跃了起来,连续不断地响起了子弹上膛的金属摩擦声。马克是一级军士长,也是此次行动中级别最高的士官,他半跪在前一架黑鹰打开的机舱门边。他和其它十一名在黑鹰一号直升机上的海豹队员戴着手套和夜视镜,正准备快速索降到本・拉登的院子里。他们在等机长发出可以抛出绳索的信号。但是,随着飞行员飞临那个院子的上空,开始拉起减速悬停,准备降低高度,他感觉自己和黑鹰出现了明显的失重现象。一刹那间他怀疑是不是要坠机了。
2008年总统大选前一个月,奥巴马当时还是伊利诺伊州的一名参议员,在纳什维尔市贝尔蒙大学的操场上与约翰・麦凯恩展开了一场公开的辩论。有一位女士在观众席上问奥巴马,他是否会继续追杀在巴基斯坦境内的“基地”组织领导人,即使是这样的行动意味着对一个同盟国家的侵略。他回答说:“如果我们找到了本・拉登,而巴基斯坦政府又没有能力,或者不愿意采取行动来消灭他们,那么我认为我们必须采取行动来收拾他们。我们将干掉本・拉登。我们将粉碎“基地”组织。这是我们国家安全最为优先的任务。”麦凯恩经常批评奥巴马在外交政策事宜上显得很天真,尤其认为这样的承诺很愚蠢,他说,“我不会在拳头打出去时发个电报进行通知。”
四个月后,奥巴马入主白宫,中央情报局局长莱昂・帕内塔,向新总统汇报了中央情报局的最新情况以及追踪本・拉登的最新进展。奥巴马当时没有说什么。2009年6月,他起草了一份备忘录,指示帕内塔创建一个“详细的操作计划”找出“基地”组织的领导人,并且要“确定我们投入了所有可能的努力。”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总统加强了美国中央情报局秘密的无人机飞行;奥巴马上任的第一年期间在巴基斯坦境内发动的导弹袭击比小布什在任的八年期间还要多。恐怖分子很快给出了打击加强后的结果:7月,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报道,近来“基地”组织的公报提到了他们“英勇的指挥官”已经“就义”,“许多藏身之处已被夷为平地”。这份公报还指出间谍“像蝗虫一样铺天盖地”,情况“非常严峻”。然而,本・拉登的踪迹依然渺茫。 2010年8月,帕内塔给白宫带来了更好的消息。中央情报局的分析家认为,他们已经盯上了本・拉登的信使,一个三十出头的名为阿布・艾哈迈德・艾科威特的人。科威特开着一辆白色的SUV,备用车胎上印有一个白色犀牛的形象。美国中央情报局开始跟踪这辆车。有一天,卫星拍摄到了这辆SUV驶入位于阿伯塔巴德的一个混凝土结构大型院落的照片。特工们认为科威特就住在那,开始用空中侦察手段监视这个院落,这个院落有一栋三层的楼房,一栋客房,以及一些附属建筑。他们注意到这栋院子里的主人焚烧他们的垃圾,而不是打包送出让人收走,监视的结果还发现这个院子里没有电话或互联网的连接。科威特和他的兄弟来了又走,但还有一名男子,他居住在三楼,从来没有离开过。当这个三号人物偶而下楼时,他也会靠着院子的围墙。有分析人员推测,这个三号人物就是本・拉登,中情局给他起了一个“步行者”的代号。
奥巴马很兴奋,但并没有立即下令进行军事行动准备。奥巴马的反恐顾问约翰・布伦南告诉我,总统的顾问团队开始“审察这些情报,看看是否能通过审察的过程,找到可以反驳本・拉登就在那里的理由。”中央情报局加紧了情报收集工作,并且通过《卫报》近期的一篇报道了解到,该报社下有一名医师正在阿伯塔巴德从事免疫接种的工作,有望能够从本・拉登的孩子那里取得DNA的样本。(而最终这个院子里没有一个人参与免疫接种。)
到了2010年年底,奥巴马下令帕内塔开始研究对这个院落展开军事打击的可能。帕内塔联系了海军中将比尔・麦克雷文,他是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的海豹指挥官。传统上,陆军是特种作战的主力,但近年来海豹已经在其中占据了一个较为突出的位置;突袭行动开始时麦克雷文的顶头上司,特种作战司令部的司令官埃里克・奥尔森海军上将曾经就是海豹六队的指挥官。2011年1月,麦克雷文要求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一位名为布莱恩的军官准备一份突袭方案,这名军官也曾经担任过海豹六队的副队长。接下来的一个月,有着一副美国人眼中高中橄榄球队四分卫模样的布莱恩,搬到了弗吉尼亚州兰利中央情报局印刷厂一楼一间不起眼的办公室里办公。布莱恩在新办公室的墙上挂满了阿伯塔巴德和那座院落的地形图及卫星照片。他和其它六名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的军官被正式调入中央情报局反恐中心的巴基斯坦/阿富汗部门,但实际操作中他们并不受其管辖。一名曾经参观过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这个派出机构的高级反恐官员形容它是一个有着非比寻常的保密及自主权力的独立王国。“他们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秘密中进行,”这名官员说。 特种作战部队和中央情报局之间的关系可以追溯到越南战争时期。但是随着中情局官员和军方人员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活动中越来越多的接触,这两个系统之间的界线也越来越模糊了。“这些人在一起成长,”美国国防部一名高级官员告诉我。“我们互相接触对方的系统,我们之间越来越有共同语言。”(彰显这一趋势的消息,是曾分别担任过驻伊和驻阿美军司令官的大卫・H・彼得雷乌斯将军,现在成为了中央情报局的新任局长,而帕内塔则入主了国防部。)击毙本・拉登的任务――由中央情报局总部负责策划,并且得到了中央情报局职权范围内的全力支持,但行动的最终执行者却是海豹六队――将中情局与五角大楼之间的合作关系提升到了一个新的水平。约翰・拉德桑,美国中央情报局的前总顾问助理,称阿伯塔巴德的突袭行动实现了“将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全面纳入到中央情报局的运作当中。”
3月14日,奥巴马将他的国家安全顾问们召集到白宫情况室,审核列举出的对阿伯塔巴德那个院落可能采取的行动方案。大部分方案都是围绕着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的突袭行动以及空中打击来做细节调整的。一些方案涉及到了与巴基斯坦军方进行合作;另一些则没有。奥巴马决定不通知巴基斯坦或者与其展开合作。“我们连巴基斯坦能将这个秘密保守住超过一纳秒时间的信心都没有,”一名总统的高级顾问告诉我。在会议结束时,奥巴马指示麦克雷文继续规划突袭行动。
布莱恩邀请了海豹六队红队的指挥官詹姆斯,还有海军一级军士长马克,来到中央情报局总部和他一起工作。接下来他们花了两周半的时间来考虑如何进入本・拉登的房子。一种选择是搭乘直升机到阿伯塔巴德郊外的降落地点,让突击队步行潜入城镇。这样突击队被发现的风险很高,并且,当海豹队员抵达那个院子时也会因为长途奔袭变得疲惫。行动设计者们把地道的问题考虑了进去――或者说,至少他们在担心本・拉登有可能会从地道逃走。但是由国家地理空间情报局提供的图像显示,目标附近就是一块永不干涸的水域,这表明这个院子处在该水系的流域当中。地下水位可能只比地表低一点点,这使得地道存在的可能性大大降低。最终,行动设计者们一致同意直接飞到院子里是最好的选择。“特种作战就是要出其不意,在这个任务中最让人意想不到的可能就是直升机会飞过来,把突击队员放到屋顶上,并在院子里降落”,特种部队的军官这样说道。 特种作战部队和中央情报局之间的关系可以追溯到越南战争时期。但是随着中情局官员和军方人员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活动中越来越多的接触,这两个系统之间的界线也越来越模糊了。“这些人在一起成长,”美国国防部一名高级官员告诉我。“我们互相接触对方的系统,我们之间越来越有共同语言。”(彰显这一趋势的消息,是曾分别担任过驻伊和驻阿美军司令官的大卫・H・彼得雷乌斯将军,现在成为了中央情报局的新任局长,而帕内塔则入主了国防部。)击毙本・拉登的任务――由中央情报局总部负责策划,并且得到了中央情报局职权范围内的全力支持,但行动的最终执行者却是海豹六队――将中情局与五角大楼之间的合作关系提升到了一个新的水平。约翰・拉德桑,美国中央情报局的前总顾问助理,称阿伯塔巴德的突袭行动实现了“将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全面纳入到中央情报局的运作当中。”
3月14日,奥巴马将他的国家安全顾问们召集到白宫情况室,审核列举出的对阿伯塔巴德那个院落可能采取的行动方案。大部分方案都是围绕着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的突袭行动以及空中打击来做细节调整的。一些方案涉及到了与巴基斯坦军方进行合作;另一些则没有。奥巴马决定不通知巴基斯坦或者与其展开合作。“我们连巴基斯坦能将这个秘密保守住超过一纳秒时间的信心都没有,”一名总统的高级顾问告诉我。在会议结束时,奥巴马指示麦克雷文继续规划突袭行动。
布莱恩邀请了海豹六队红队的指挥官詹姆斯,还有海军一级军士长马克,来到中央情报局总部和他一起工作。接下来他们花了两周半的时间来考虑如何进入本・拉登的房子。一种选择是搭乘直升机到阿伯塔巴德郊外的降落地点,让突击队步行潜入城镇。这样突击队被发现的风险很高,并且,当海豹队员抵达那个院子时也会因为长途奔袭变得疲惫。行动设计者们把地道的问题考虑了进去――或者说,至少他们在担心本・拉登有可能会从地道逃走。但是由国家地理空间情报局提供的图像显示,目标附近就是一块永不干涸的水域,这表明这个院子处在该水系的流域当中。地下水位可能只比地表低一点点,这使得地道存在的可能性大大降低。最终,行动设计者们一致同意直接飞到院子里是最好的选择。“特种作战就是要出其不意,在这个任务中最让人意想不到的可能就是直升机会飞过来,把突击队员放到屋顶上,并在院子里降落”,特种部队的军官这样说道。 到了3月29日,麦克雷文带着行动计划向奥巴马进行汇报。总统的军事顾问们对行动计划的看法有分歧。有些人支持突袭,有些人支持空袭,还有一些则认为应该暂缓行动直到掌握更多的情报。国防部长罗伯特・盖茨,是明确表示反对使用直升机进行突袭的高官之一。盖茨提醒他的同僚们,当初军方官员介绍鹰爪行动计划的时候,他也在白宫的情况室里――1980年三角洲部队执行了旨在营救被德黑兰扣压的美国人质的鹰爪行动,但是在伊朗的沙漠里发生了直升机相撞的灾难性事故,8名美国军人在这次事故中死亡。“他们也说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盖茨警告道。他和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副主席詹姆斯・卡特莱特将军,更倾向于派出B-2轰炸机实施空中打击。这种选择可以避免美国步兵进入巴基斯坦的国土。而空军随后进行的计算表明,一次挂载32枚制导炸弹,每枚制导炸弹重2千磅,击中目标时将会穿透到地面以下30英尺,可以确保摧毁任何掩体。“那么重的炸药丢下去后就跟一场地震差不多,”卡特莱特告诉我说。搞垮一个巴基斯坦城镇的场景让奥巴马不得不喊停。他放弃了由B-2进行轰炸的选择,并指示麦克雷文继续讲解派特种部队实施突袭的计划。
布莱恩,詹姆斯,还有马克从红队里选出了24名海豹队员,通知他们到北卡罗莱纳州一个密林环绕的地点参加4月10日开始的演习训练。(红队是海豹六队四个中队之一,整个海豹六队大约有300名官兵。)除了詹姆斯和马克,没有其它海豹队员知道中央情报局掌握了本・拉登藏身地点的消息。直到有一天,一名中校走进训练点的一间办公室,看见了一名来自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的陆军少将和布莱恩、詹姆斯、马克一起坐在会议桌边,周围还有几名来自中央情报局的分析人员。很显然这次集训并不仅仅是为了演习。这名中校马上意识到了这一点。训练现场建起了一个院落的复本,有围墙和铁链栏杆表示出整个院子的布局。突击队花了五天的时间练习如何展开行动。
4月18日,海豹六队的这支突击队飞往内华达州展开为期一周的另一场演练。这次的训练点位于一片国有沙漠之中,它的海拔和阿伯塔巴德周围地区差不多。那里也有一栋本・拉登的院子。空勤人员绘制出一条模拟从贾拉拉巴德前往阿伯塔巴德的飞行路线。每个傍晚太阳落山后,训练就开始了。十二名海豹队员,包括马克,登上黑鹰一号直升机。十一名海豹队员,艾哈迈德,还有开罗登上黑鹰二号直升机。飞行员们在黑暗中飞行,抵达那座模拟的院落,然后悬停,同时海豹队员快速索降。并不是突击队里的每一个人都对直升机的突袭行动习以为常。艾哈迈德是从文案岗位上被拉到这次任务当中,之前从来没有练习过快速索降。但是他很快就掌握了这项技术。突击计划现在已经是千锤百炼了。黑鹰一号直升机将悬停在院子里,丢下两条速降索,让十二名海豹队员滑降到院子里。黑鹰二号直升机将飞到院落的东北角,让艾哈迈德,开罗,还有四名海豹队员索降,他们负责监视院子的外围。然后黑鹰二号直升机将悬停到楼顶上方,詹姆斯和其余的6名海豹队员将滑降到屋顶上。如果一切顺利,艾哈迈德将负责搞定周围好奇的邻居。如果有必要,海豹队员和那只狗将积极提供帮助。然后,如果事实证明本・拉登很难找到,开罗将被派到楼房里搜索夹墙或者暗门。“这并不是一场硬战,”特种作战部队的军官告诉我。“它和突击麦克莱恩的一个目标没有什么两样”――麦克莱恩是弗吉尼亚州华盛顿市郊的一片高档社区。
4月21日晚上飞来了一架装满客人的飞机。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麦克・马伦上将,在奥尔森和麦克雷文的陪同下,和中央情报局的人一起坐在机库里,听取布莱恩,詹姆斯,马克,还有飞行员做的突袭行动汇报,这次行动已经被命名为“海神之矛”(译注:原文是尼普顿之矛,尼普顿是罗马神话里的海神,译为海神之矛更可以体现出海豹们的自负)。尽管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在“海神之矛”行动中处于主导地位,此次任务名义上仍然是中央情报局的秘密行动。必要的时候,这样的安排可以让白宫置身事外。就如同反恐官员近来经常提到的那样,“如果你处在了无路可退的境地,那你就相当于进了地狱,并且没有人会知道你的困境。”在讲解完行动本身之后,汇报人提出了一些问题:如果院子被暴民围攻了怎么办?海豹队员是否可以向平民目标射击?奥尔森曾经在1993年索马里摩加迪沙“黑鹰坠落”的意外事件中英勇地赢得了一枚银星勋章,他担心如果美军直升机在巴基斯坦境内被击落,那在政冶上可能会是一场灾难。在差不多一个多小时的讨论后,这些高级官员和情报专家们返回了华盛顿。两天后,海豹队员也飞回了他们在弗吉尼亚州尼克大坝的基地。 4月26日(星期二)的晚上,这支海豹突击队在奥西安纳海军航空站登上了一架波音公司的C-17“全球霸王”运输机,这个海军航空站距离尼克大坝只有几英里。在德国的拉姆施泰因空军基地降落加油后,这架C-17继续飞向喀布尔以北的巴格拉姆机场。海豹队员在巴格拉姆空军基地过夜,并于周三转移到了贾拉拉巴德。
当天在华盛顿,帕内塔叫来了十几名的中央情报局高级官员和情报分析专家,召开了一场最后的行动准备会议。帕内塔要求与会者一个接一个地就多大程度上相信本・拉登就在阿伯塔巴德的这个院子内表明态度。反恐官员告诉我,与会者对此问题的信心指数“从40%到90%或95%的都有”,并且补充说,“毕竟这是一个只有旁证的案子。” 帕内塔对情报分析专家的疑虑非常关注,但是他坚信手头上的情报要比本・拉登从托拉博拉消失以来中央情报局所收集到的所有其它情报都有说服力。周四的傍晚时分,帕内塔以及国家安全团队的其他成员与总统见了面。在接下来的几个晚上,阿伯塔巴德的夜空将基本上没有什么月光――对于突袭行动来说这是理想的天时条件。在此之后,要让月相再次变得黑暗就要再等上一个月。几名来自国家反恐中心的情报分析专家被请来对中央情报局的分析结果进行审查;他们对于情报可靠性的信心介乎百分之四十到六十之间。该中心的主管迈克尔・雷特说,最好是等待出现可以证明本・拉登藏身阿伯塔巴德的更有力的证据出现。然而,就如同副国家安全顾问本・罗德近来对我说的那样,事情拖得最久,泄密的风险就越大,“这有可能会让煮熟的鸭子又飞了。”7点之后不久,奥巴马决定改天再议,并且说这件事将让他无法入眠。
第二天早晨,总统在地图室与他的国家安全顾问汤姆・多尼伦,副顾问丹尼斯・麦克唐纳、布伦南进行了会谈。奥巴马已决定批准海豹六队的突袭行动,由麦克雷文选择具体的执行时间。此时已经来不及在星期五这天展开行动了,而周六当地是一个多云的天气。到了周六下午,麦克雷文和奥巴马通了电话,麦克雷文告诉总统突袭行动定在周日的晚上。奥巴马回答他说:“祝你和你的官兵们一帆风顺!”,“请向参加此次行动的人员转达我个的感谢,感谢他们挺身而出,并且告诉他们,我将与他们并肩完成这一使命。”
5月1日(星期天)的上午,白宫官员取消了预定的日程安排,从好市多订购了三明治拼盘,并把白宫情况室改成了一个作战室。到了十一点钟,奥巴马的高级顾问开始聚集到一张大会议桌周围。有一条视频连接将他们与位于中央情报局总部的帕内塔和身在阿富汗的麦克雷文联系到一起。(除此之外至少还有其他两个指挥中心,一个在五角大楼里,还有一个在伊斯兰堡的美国大使馆里。)
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的司令官助理马歇尔・韦伯准将,在这间小办公室红漆会议桌的一头坐下,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笔记本电脑上开了很多的对话窗口,让白宫与其它指挥中心时刻保持联系。韦伯所在的这间白宫情况室只能接收到实时的任务执行视频画面,视频画面的来源则是一架RQ170型无人机从阿伯塔巴德上空1.5万英尺以上拍摄的。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的行动设计者们认为,应该让行动在尽可能秘密的状态下展开,因此已决定不另外加派战斗机或者轰炸机。“这完全没有必要,”特种作战部队的军官告诉我说。一切只能靠海豹队员自己。
奥巴马在两点钟回到白宫,之前他在安德鲁森空军基地打了一会儿9洞高尔夫球。30分钟后黑鹰编队从贾拉拉巴德出发了。快到下午四点的时候,帕内塔通知白宫情况室直升机马上就到阿伯塔巴德了。奥巴马站了起来。“我要去看看,”他说,然后穿过大厅来到情况室,在韦伯身边找了个地方坐下。副总统拜登,国防部长盖茨,还有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跟着他一起进了情况室,这样一来小小的情况室里就再容不下更多的人了。在情况室那个中等尺寸液晶屏的黑白画面上,黑鹰一号直升机出现在院落上方,然后,麻烦就出现了。
当直升机失去控制时,飞行员正在向后拉起,这个操作将调整直升机上旋翼面的俯仰角度,就是在这个时候飞行员发现直升机变得反应迟钝。院子的高墙和直升机发动机喷出的高温气流导致了黑鹰直升机陷入了自己旋翼造成的一个下洗气旋当中――即空气动力学上被称为“废气吸入”的危险状态。在北卡罗来纳州,这个潜在的问题并没有显现出来,因为演习时用来模拟围墙的铁链栏杆允许气流自由通过,一名有着丰富特种作战经验的前直升机飞行员说,“这是相当怪异的一种情况,我自己就遇到过。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向前推操纵杆,通过向前飞行来摆脱直升机所陷入的、由自己发动机废气造成的气井。这种解决方式需要牺牲一些高度。如果你是在两万英尺的高度遇上这个麻烦,你有足够的时间来摆脱。如果高度变成50英尺,你就只能砸到地面上了。”
飞行员放弃了抛下速降索的原定计划,集中精力让直升机迫降。他选定了院子西侧的牲畜圈。机舱内的海豹队员在直升机尾部乱转的过程中努力抓牢把手不让自己被甩出去,不被机舱内的设备撞伤。飞行员把机头砸入地面卡住机身来防止机身倾覆带来更大的人员伤亡。奶牛,小鸡,还有兔子四下奔逃。当黑鹰最终以机尾架在围墙上呈四十五度姿态迫降成功时,机组立刻向做为预备队的支努干直升机发出了紧急信号。 黑鹰二号直升机上的詹姆斯和其他海豹队员在院子东北角上悬停的过程中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黑鹰二号直升机上的飞行员,无法确定自己的同伴是被击落了还是出现了机械故障,于是也放弃了继续到楼顶上悬停的原定计划。他把直升机直接降落到了街对面的草地上。
直到这一刻,仍然没有一名美国人进入到这个院子当中。马克和他的队员被挤在迫降直升机的机舱一角,詹姆斯和他的队员则在他们对面的街道另一侧。突击队到达目标位置还不到一分钟,任务的进展就已经和计划中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了。“所谓的度日如年,就是你看到事情有了意外,但还就是听不到现场第一声报告的那段过程,”特种部队的军官这样形容。华盛顿的官员们看到了现场的实时航拍画面,焦急地等待着军用通讯频道里的声音。总统的一名高级顾问谈到这一刻时将其比喻为“电影的高潮部分”。
几分钟后,黑鹰一号直升机上的十二名海豹队员从意外中调整了过来,冷静地在无线电中报告说他们将继续执行突袭任务。在过去的九年中他们已经执行过无数次的特种作战任务,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们乱了方寸。在突袭行动结束的几个月后,媒体经常把阿伯塔巴德的突袭行动与“鹰爪”行动和“黑鹰坠落”相提并论,但国防部高级官员告诉我说,“说它是三者之一是不对的。它是过去几年里已经执行的近两千项的任务当中的一个,每个晚上都是如此。”他说夜间突袭就和“整理草坪”一样平常。就以5月1日晚上为例,驻阿富汗的特种作战部队就同时进行着其它十二项任务;引用官方的说法,这些任务是在抓捕或者击杀15至20个不同的目标。“大部分的任务启动后没有能够达成目标,”他说。“但是这一次成功了。”
迫降着地后的几分钟,马克和其他的队员开始从黑鹰一号直升机的侧舱门里鱼贯而出。当他们沿着10英尺高的牲畜圈围墙奔跑时,军靴上沾满了烂泥。一个三人破拆小组迅速朝牲畜圈边上的一个金属大门靠上去,把手伸到背袋里取出C4炸药,固定在门把手的铰链上。一声巨响后,门开了。其他九名海豹队员立即冲进门去,大门的后面是一个两面高墙夹成的巷子。他们穿过这个巷子,加装了消音器的突击步枪抵在他们的肩上。马克面朝队伍前进的相反方向警戒,同时负责与另一个小组的通讯联系。在巷子的另一头,突击队员又搞定了另外一扇大门,进入院子后,迎面就是客房,本・拉登的信使在阿布・艾哈迈德・科威特,还有他的妻子和四个孩子,就住在里面。
最前方的三名海豹队员破门而入之后将负责清理客房,其余的九人则会炸开另一扇门进入内院,他们负责清理院子主人的三层楼房。当前面这个三人小组沿着墙边走到角落里,面朝客房准备行动的时候,他们发现科威特正在客房内向他的妻子孩子大声嚷嚷。美军的夜视镜上看到的一切都带着绿色的荧光。科威特身上穿着白色的伊斯兰长袍,手里抓着一件武器,当他拉开房门准备冲出来的时候,海豹队员的子弹准确击中了他的身体。
其它9名海豹队员,包括马克在内,组成三人战斗队形冲进了内院。美国人认为内院的三层小楼内有以下几个男人:科威特三十三岁的兄弟,阿伯拉;本・拉登的儿子,哈姆扎和哈立德;还有就是本・拉丹本人。一个海豹战斗小组从大门进入内院天井后几乎就是马上与阿伯拉碰了个照面――他个头矮胖,大胡子,身上穿着奶白色的伊斯兰长袍,手里拿着一支AK-47。他胸部中弹而亡时,他的妻子,巴什拉,就站在他的身边,手里没有武器。
在院墙之外,翻译艾哈迈德,正在本・拉登家门前的泥路上来回巡视,就好象他是一名巴基斯坦的便衣警察一样。他也穿着伊斯兰长袍,只不过外面套着一件防弹背心。他,还有四名海豹队员以及那只名为开罗的狗,要在詹姆斯和其它六名海豹队员进入院子后负责在外围建立起一道防线――按计划,詹姆斯他们本来应该是从楼顶上进攻的。在艾哈迈德巡视的头十五分钟,外围警戒圈没有遇到任何麻烦。邻居们无疑听到了低空飞来的直升机发出的声响,还有迫降时的轰隆声,破门时的爆炸声以及随后交火的枪声,但没有人外出查看。当地的一个居民在推特上发帖子讲起这场动静时说:“直升机在凌晨1点时飞临阿伯塔巴德上空(这在当地是一件罕见的事件)。” 最终,还是有一些好奇的巴基斯坦人上前打听墙里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回到你的房子里去,”艾哈迈德用普什图语回答说,开罗也在一边虎视眈眈。“这里正在执行一个治安任务。”于是当地人就回家了,他们当中没有人怀疑到自己是在和一个美国人交谈。当几天后有记者赶到比拉尔镇时,一位当地居民告诉记者,“我看到有士兵从直升机出来朝房子走去。其中有人用普什图语发出指令,让我们关灯,并且呆在家里面。”
与此同时,红队队长詹姆斯,已经炸破了一面围墙,穿过了搭着顶棚的院子,然后炸破第二道围墙,与黑鹰一号直升机上的海豹队员汇合,当时他们正在准备进入楼房的一层。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不是很清楚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有将近二十到二十五分钟的时间,我们确实不知道现场是怎么样的一种情况,”帕内塔后来在“PBS新闻时间”节目上这样说。 直到这一刻,行动过程都通过无人机的视频传送呈现在国防、情报、政府等部门的高官眼前。海豹队员没有携带头盔摄像头,这一点与CBS电视台中所说的恰恰相反。海豹队员们此前并没有关于楼层室内格局的资料,他们正在一个信念的驱使下前进,即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自己可能正在完成美国历史上代价最为昂贵的搜捕行动;因此,他们的回忆――也就是日后讲述的来源――可能并不是那么的精准无误,当然,争议也就会由此产生。
当阿伯拉的孩子们四下躲藏的时候,海豹队员开始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清理主楼的第一层。尽管美国人曾经想过这栋楼里可能有圈套,但是已经杀到这里的海豹们则不这么认为。“你的警觉性无法保持这么久,”特种部队的军官说。“难道本・拉登每天晚上睡觉时都会想一下,半夜里他们会杀进来么?当然不会。也许只有头一两年会这样。但是现在则不大可能。”尽管这样,这栋楼的安全防范措施还是到位的。一道上了锁的金属门出现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这使得整个楼梯间就像是一个笼子。
在用C-4炸药炸开那扇门之后,三名海豹队员就冲上了楼梯。在上楼梯的过程中,他们遇到了本・拉登23岁的儿子,哈立德,他在墙角探了一下头。然后,他就拿着一支AK-47出现在了楼梯上方。哈立德穿着白色T恤,领口很松,短头发,胡须修剪过,他朝上楼的美国人射击。(有反恐官员称哈立德没有武器,但这并不能说明他就是没有威胁的。“你面对的是一个成年男性,时间是深夜,周围漆黑,在“基地”组织的房子里,下楼向你冲来――你只能假设他是一个有威胁的敌人。”)至少有两名海豹队员开枪射击,并且立即击毙了哈立德。根据发给海豹队员的小册子上的描述,这个院子里应该居住着至少5名成年男子。现在其中的三人已经被击毙;名单上的第四个,本・拉登的儿子哈姆扎,并没有在这栋房子里。楼房里的最后一个人就是本・拉登自己。
任务开始前,海豹队员用美洲土著部落的名称拟定了一个代表任务不同进度的暗语代码。每个暗语代码代表的是任务进行的一个阶段:比如离开贾拉拉巴德,进入巴基斯坦,接近的目标院落,等等。“吉罗尼莫”代表的就是找到了本・拉登。
三名海豹队员跨过哈立德的尸体,炸开了另一道金属门,那道金属门位于二楼到三楼的楼梯间。在黑暗中跃上楼梯转角后,他们开始搜索三楼的楼梯间。冲上三楼楼梯间后,最前面的海豹队员开始向右转;透过夜视镜,他看见了一个高个,四肢瘦长,胡子有一拳头长短的人正在打开卧室的门探头向外张望,两人的距离不过十英尺。这名海豹队员立刻意识到这个人就是“曲轴”。(有反恐官员说,海豹队员第一眼见到本・拉登是在楼梯间,并且朝他开了枪,但是没有击中。)
美国人迅速朝卧室的门冲了过去。最前面的海豹用力把门撞开。本・拉登的两个妻子出现在他的面前。阿迈勒・法塔赫是本・拉登的第五个妻子,她用阿拉伯语发出了尖叫声。她摆出的姿态像是要冲上来;这名海豹把瞄准线压了一下,朝她的小腿开了一枪。由于担心她们俩当中的一个或者两个都穿着自杀炸弹背心,他大步跨上前去,把她们两个抱在了一起,压倒在了一旁。他完全肯定当她们引爆时自己必死无疑,但是自己把她们抱住之后,爆炸的能量会被自己的身体吸收一部分,身后的两名海豹就有可能得救。最后,他幸运地发现这两个女人身上都没自杀炸弹背心。 第二名海豹冲进房间,M4步枪上的红外激光点指在了本・拉登的胸膛上。“基地”组织的首领,穿着棕褐色的伊斯兰长袍,头上戴着伊斯兰头巾,纹丝不动;他手里没有武器。“从来就不存在什么拘留还是逮捕他的问题――这根本不需要花哪怕一丁点的时间来做出决定。从来没有人想过要逮捕他,”特种作战部队的军官这样告诉我。(政府当局有观点认为,如果本・拉登当时立即投降,他还有可能活下来。)911事件九年七个月二十天之后,一名美国人扣动了扳机,结束了本・拉登的性命。第一发5.56毫米口径的子弹,射入了本・拉登的胸膛。就在他向后倒下的过程中,开枪的海豹队员把第二枚子弹打进了他的额头,就在左眼上方不远处。他通过无线电报告说,“以上帝和国家的名义――吉罗尼莫,吉罗尼莫,吉罗尼莫。”暂停之后,他补充说,“吉罗尼莫E.K.I.A.”――“目标在行动中被击毙。”
在白宫听到这句话之后,奥巴马撅起嘴唇,郑重其事地喃喃自语,“我们干掉他了。”
放开本・拉登的两位妻子之后,第一个冲进房间的海豹用塑料手拷把她们绑起来,带到了楼下。与此同时,他的两名战友,带着尼龙尸袋上了楼。他们用白布把本・拉登的尸身包裹起来,然后跪在本・拉登尸体两侧,把他放进袋内。此时距离海豹六队降落的时间差不多为18分钟。在接下来的20分钟里,任务的重点转移到了收集情报上。
四名海豹来到二楼,手里拿着塑料袋,收集闪存盘,光盘,DVD光盘,以及房间里计算机的硬件,二楼的这个房间曾经充当过本・拉登的临时摄影棚。在接下来的几周里,以中央情报局为首的专门小组审阅了这些收集到的文件,结果发现本・拉登对于“基地”组织运作活动的影响远远超出此前美国官员的想像。他一直在拟定暗杀奥巴马和彼得雷乌斯的计划,试图发动一场超过911的纪念袭击,并且攻击美国的列车。海豹们还找到了一堆的色情影碟。“我们总能在这些家伙呆的地方找到这样的东西,无论是索马里,伊拉克,还是阿富汗,”特种作战部队的军官说。本・拉登拍摄录影带时经常穿的带黄金线的长袍,就挂在临时摄影棚的隔帘后面。
楼房外面,美国人把妇女和儿童拉到了一起――每个人都用塑料手拷绑了起来――他们被要求背靠院墙坐下,正好面对着外面那架完好的黑鹰二号直升机。突击队里唯一一名能流利地讲阿拉伯语的海豹队员对他们进行了讯问。几乎所有的孩子都不到十岁。他们看上去并不了解房子主人的思想与追求,在他们的眼里他只不过是“一个老人”。没有一个女人站出来证明那个男人就是本・拉登,她们当中只有一个人称他为“酋长”。提供救援的支努干直升机最终抵达了,一名军医从上面下来后就跪倒在尸体旁边。他把一枚针管插入本・拉登的尸身,提取了两份骨髓样本。然后他用棉花棒收集了更多的DNA样本。一份骨髓样本被送到了黑鹰直升机上。另一份则被带到了支努干直升机上,和本・拉登的尸身放在一起。
接下来,海豹队员们要做的是销毁损坏的那架黑鹰直升机。那架直升机的飞行员取出专门为这种情况准备的铁锤,砸烂了仪表盘,电台,以及驾驶舱里其它的涉密设备。然后破拆小组上场了。他们把炸药布置在了航电、通讯、发动机、旋翼头等设备的附近。“你不是要隐瞒它是一架直升机的事实,”特种作战部队的军官说。“你只是要让它无法再使用。”海豹队员在机舱下面放了特别多的C-4炸药,然后朝直升机机身里丢了一枚铝热剂手雷,转身后退。就在破拆小组登上支努干直升机的时候,黑鹰一号腾起了一团大火。那些被留下给巴基斯坦政府处理的妇女和儿童,用迷惑、恐惧和震惊的目光看着海豹队员们登上直升机。阿迈勒,本・拉登的妻子,继续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之后,一个巨大的火球从院墙上腾空而起,美国人的直升机就在火光中飞走了。
在白宫情况室,奥巴马说,“我要等到他们安全回来才会觉得是大功告成。”在经历了院子里的38分钟后,两支海豹突击队开始了返回阿富汗的长途飞行。黑鹰的燃料已经不多了,需要在靠近阿富汗与巴基斯坦边境的加油点跟接应的支努干会合――这个加油点还是在巴基斯坦境内。补充燃料的过程花了二十分钟。就在加油的过程中,拜登手里转着念珠,把头转向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马伦。“今晚我们都应该去做弥撒,”他说。
凌晨3点左右,直升机降落在了贾拉拉巴德;麦克雷文和中央情报局在当地的主管站在停机坪边上迎接他们。两名海豹队员抬下尸袋并打开让麦克雷文和中央情报局官员亲眼目睹本・拉登的尸体。本・拉登的遗容被拍了照,然后是他的整个尸身。本・拉登被认为身高大约为六英尺四,但现场没有人有卷尺可以准确测量这具尸身的身高。因此,一名身高六英尺的海豹队员,并排躺在尸体边上:这具尸身确实比他要长出大约4英寸。几分钟后,麦克雷文出现在情况室的视频对话画面上,证实尸袋里装着的是本・拉登的尸身。这具尸体随即被送往巴格拉姆空军基地。
一直以来,海豹队员都想着把本・拉登的尸体丢进海里――这是一种终结本・拉登神话的直接方式。他们之前已经成功地这样做过一次。2009年9月海豹六队在索马里的直升机突袭行动中,他们干掉了萨利赫・阿里・萨利赫・纳罕,东非的“基地”组织领导人之一;纳罕的尸身被空运到了印度洋的一艘军舰上,在举行了必要的穆斯林仪式后,被扔到了海里。但是,就在要对本・拉登的尸身按照相同的程序处理前,约翰・布伦南打了一个电话。布伦南曾经担任过美国中央情报局驻利雅得站的站长,他把电话打给了沙特情报部门当时的合作合伙。布伦南把在阿伯塔巴德发生的事情向他说了,并告知他对本・拉登遗体的处理计划。布伦南知道,本・拉登的亲属现在在沙特王国仍然是一个很有地位的家族,他本人也曾经是一名沙特王国的公民。沙特政府是否会有兴趣拿回他的尸身?“你们的计划听起来是个不错的解决方式,”沙特方面这样回答。 天亮时分,本・拉登的尸身被送入一架V-22“鱼鹰”的机舱,同行的还有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的一名联络官和一队负责安全细节的宪兵。“鱼鹰”向南飞行,目的地是卡尔・文森号航空母舰的甲板――这艘一千英尺长的核动力航空母舰正航行在阿拉伯海上,距离巴基斯坦海岸不远。美国人又一次未经许可地飞越了巴基斯坦的领空。有官员担心,在单方面实施突袭阿伯塔巴德的行动给巴基斯坦带来刺痛之后,巴方可能会拦截这架“鱼鹰”。但是这架“鱼鹰”最终顺顺利利地降落在了卡尔・文森号的甲板上。
本・拉登的尸身被冲洗干净,用白色的葬袍包裹起来,加上了压重物,然后装入了一个袋子。这个过程“是在严格遵循伊斯兰戒律和习惯中完成的,”布伦南后来这样告诉记者。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的联络官,护送尸身前来的宪兵,还有几名水兵把包裹起来的尸身放到了一个露天升降机上,把升降机下降到底部,即飞机机库的位置,从这个位置到海面大约有二十到二十五英尺,他们从这里把尸身送入了海里。 回到阿伯塔巴德,比拉尔镇的居民还有几十名记者聚集在本・拉登的院子周围,黎明的晨光多少驱散了些之前夜晚的混乱。被炸毁的黑鹰腾起高高的黑色烟尘,将牲畜圈的围墙烧的焦黑。一段机尾的残骸挂在了围墙上。毫无疑问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军事袭击。“我很高兴没有人在坠机过程中受伤,而且,从另一方面来说,我也有几分乐意把那架黑鹰直升机留在那里,”特种作战部队的军官说。“它在那里可以毫无争议地让一些想找什么说辞的阴谋家们闭上他们的嘴。它可以让你在瞬间明白发生的一切,因为有一架美军的直升机在现场。”
突袭行动之后,巴基斯坦的政府高层努力控制事件所造成的影响。在《华盛顿邮报》上,总统阿西夫・阿里・扎尔达里写道,本・拉登“曾经逃过了我们无数次的追捕,但是这一次他落网了”,并且补充道:“10年以来美国与巴基斯坦之间的伙伴关系和亲密合作,最终消灭了奥萨马・本・拉登。”
巴基斯坦军方的反应则更为冷峻。他们逮捕了至少5名涉嫌为中央情报局工作的巴基斯坦人,其中包括那位在阿伯塔巴德进行免疫接种的医生。几家巴基斯坦的主力媒体,包括《国家报》――它是一家英文报纸,据信是巴基斯坦三军情报局,也就是ISI的宣传喉舌――都声称这些人供认出了美国中央情报局驻伊斯兰堡站站长的名字。(什林・马扎里,国家报的前编辑,曾经告诉我,“我们的利益和美国人的利益并不完全一致。”)公布姓名的做法是不正确的,但中情局的那位官员还是选择了留下来。
本・拉登的房子与巴基斯坦军校是如此之近,难免会有人想到军方,或者说是三军情报局,曾帮助保护过本・拉登。“基地”组织的领导人的藏身处与军校如此之近怎么可能军方的官员对此都一无所知?在《纽约时报》报导说,从本・拉登住所找到的手机里,至少有一部手机里面的联系人名单上有激进组织“圣战者运动”的领导人之后,这种怀疑被突显了出来,因为这个激进组织与三军情报局有密切的联系。尽管此前就有美国官员说过一定有巴基斯坦官员帮助在阿伯塔巴德藏身,但一直没有能够找到确切的证据。
本・拉登的身亡标志着白宫赢得了开始从阿富汗撤军所必须取得的象征性胜利。七周之后,奥巴马宣布了撤军的时间表。即便如此,美国在巴基斯坦境内的反恐行动――也就是由中央情报局和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联手进行的秘密行动――预计也不会马上停止下来。5月2日以来,在南北瓦济里斯坦已经有二十多次的无人机攻击行动,其中的一次据称杀死了埃利亚斯・克什米尔,“基地”组织的重要领导人之一,当时他正在苹果园里喝茶。
对本・拉登突袭行动的成功引发了军界与情报界的新话题:是否还有其它的恐怖分子值得再次发动对巴基斯坦某个城市的直升机突击行动?“只要还有恐怖分子在那里,只要我们能够发现他们,我们就绝不手软,”卡特莱特这样告诉我。他提到了扎瓦希里,“基地”组织的新领导人,他也被认为就躲在巴基斯坦境内,还有安瓦尔・阿尔奥拉基,在美国出生的也门牧师。卡特莱特强调说:“绝不手软”并不意味着一定就是派海豹六队再搞一次突袭。特种作战部队的军官的说法则更为大胆。他坚信开了先例之后将来会有更多的单方面突袭行动。“人们现在认识到了我们可以承担它的后果,”他说。总统的高级顾问说,“悄悄穿越其他国家的领空,对于执行正确的使命和取得正确的结果来说,总是可以接受的。”布伦南告诉我,“我们对于美国军队作战能力的信心,毫无疑问地在此次行动之后变得更大了。”
5月6日,“基地”组织证实了本・拉登死亡的消息,并且在发布的一份声明中祝贺“伊斯兰民族”的优秀儿子奥萨马“英勇殉难”。这份声明的作者发誓称美国人的“欢乐将会变成悲哀,他们的泪水将和血水混合在一起”。同日,美国总统奥巴马前往肯塔基州的坎贝尔堡,在第160特种飞行团的基地,接见了执行此次突袭行动的海豹六队队员和飞行员。这些海豹队员在几天前从阿富汗回到了美国,在飞回弗吉尼亚之后曾各自回家。拜登,汤姆・多尼伦,还有其它的十几名国家安全顾问一起参加了接见会。
麦克雷文在停机坪上迎接奥巴马。(几天前他们就已经在白宫见过面了,总统当时还送了一把卷尺给麦克雷文。)麦克雷文把总统和他的团队带入了基地另一头的一栋单层建筑。他们走进了一间铺着旧地毯、没有窗户的房间,房间里的荧光灯开着,里面有三排的金属折叠椅。麦克雷文,布莱恩,第160特种飞行团的飞行员,还有詹姆斯依次向总统做了任务执行情况的汇报。他们把本・拉登的院子做成了三维实体模型放在地板上,用红色激光笔讲解他们的行动过程。墙上挂着一张院子的卫星照片,上面描绘有进出巴基斯坦的航线。汇报过程进行了大约三十五分钟。奥巴马对艾哈迈德是如何不让当地人靠近院子产生了兴趣;他还询问了那架坠落的黑鹰的情况,以及阿伯塔巴德的平均气温是否是导致坠机的原因之一。(五角大楼正在对这一事故进行正式调查。)
当轮到红队队长詹姆斯发言时,他一开始就先列举了所有在阿富汗东部前线以在战斗中阵亡的海豹队员的名字命名的作战基地。“我们在过去十年所做的一切,为我们这一次的成功奠定了坚实基础,”他对奥巴马这样说。总统向这些阵亡的海豹将士“表达了敬意”,与奥巴马一道前来的副国家安全顾问本・罗德说。“这次访问意义非凡,”他补充说。“他们知道总统为此赌上了他的总统任期。总统知道他们为此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当詹姆斯谈到这此突击时,他提到了开罗的作用。“还有一只狗也参加了行动?”奥巴马插话说。詹姆斯点点头,说开罗就在隔壁房间,按特勤局的要求,还戴上了嘴套。
“我要去见见这只狗,”奥巴马说。
“如果你想要去看这只狗,总统先生,我建议您给它带点吃的,”詹姆斯开玩笑说。奥巴马过去了逗了逗开罗,而那只狗的嘴套一直没有被取下。
随后,奥巴马和他的顾问们穿过大厅走进了第二个房间,房间里面是参与了此次突袭行动的其它人员――包括保障,指挥,以及担任预备力量的海豹队员――他们已经在此等候多时。总统授予参加此次行动的部队以总统集体嘉奖,并且说,“我们的情报专家完成了一些令人鼓舞的工作。我对本・拉登就在那里只有一半的信心,但我对你们有百分之一百的信心。字斟句酌地说,你们是这个世界上到目前为止最为优秀的小规模作战部队。”突击队随后将一面美国国旗送给了总统,这面国旗曾经跟随救援的支努干直升机一起参加行动。它的大小为五英尺宽三英尺高,此前已经精心平整过,并且用熨斗熨过,用镜框装裱好。它的背后有海豹队员和飞行员的签名;前面是一行铭文,“‘以上帝和国家的名义。吉罗尼莫。’――海神之矛行动联合特遣队,2011年5月1日”奥巴马承诺将把这个礼物“放在离他最近也是最有意义的地方。”在总统返回华盛顿之前,他提出与突击队的每个成员拍照留念,并与他们当中的许多人进行了对话,但有一件事他没有提起。他一直没有问是谁射出了那枚子弹,海豹队员们也一直没有主动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