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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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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1986年的1月是寒冷的,尤其是过完新年后的几天,更是寒气入骨。就是那时,我第一次经历了失去亲人的痛苦。
那天,我正在北京近郊的一个宾馆开会,会还没开完,有同事告诉我,你父亲病了,在协和医院,让你去医院。我听后虽感到意外,但并没有多想,随即搭了辆回城里办事的便车,往协和医院赶。
来到医院,走进抢救室,看见父亲平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母亲守候在一旁默默无语。忽然,不知怎么回事,我像被电击了一般,变得麻木,能看见眼前发生的一切,却听不到任何声音,似乎进入了一个无声的世界。我看见医生、护士在紧张地忙碌着,看见医生不时会跟母亲讲着什么,还看见叔叔,胡思升,也来到医院,通过当时的卫生部长崔月犁让医院全力抢救,而我,却没有焦急,没有悲痛,只是在一旁看着。最终,一切的努力都没有了效果,父亲依然躺在那里,像是睡着了。从那时直到现在,父亲弥留时的安详面容始终留在我的脑海里,似乎一直在说,我只是睡着了。
走出医院,天已经大亮。我不记得我们一行人是如何回到家里的。打开房门,走进屋子,父亲的一切全然历历在目:桌上摊着父亲给大百科全书写了一半的稿子,椅子上堆着他查阅的书籍、资料,卧室里散落着他的衣物,厨房里有他吃早餐留下的碗筷,就连地上刷的浅棕色油漆,也让我难忘父亲的亲力亲为…… 我终于难忍心里的痛楚,泪如泉涌,不能自制,父亲真的就这样离我们而去吗?没有告别的话语,没有最后的叮嘱,他就这样走完仅有的59年生活历程吗?
记得我去开会的前一天,父亲还给我打电话,兴冲冲地告诉我,他提前离休了,以后可以享福了。我知道他身体不好,且血压很高,就提醒说,既然离休了,就要真的休息,别再写这写那的。他答应着,说完成了手上这个稿子后,就不干了。当时,我不知道父亲所说的“手上这个稿子”是为大百科全书写词条。谁能想到,这才几天,就……
母亲说,父亲发病前她正和父亲一起在石景山参加一个活动。午饭后,主办方给父母亲一个房间,让他们休息。当时父亲就跟母亲说,感觉不舒服,然后吃了降压药,躺下了。没过多久,父亲起来,说是很难受,要去医院。最后主办方派了一辆车送父亲去协和医院。上车时,母亲看见父亲走路时左腿已经不太对劲儿。上车后,父亲把头放在靠背上,闭着眼睛。母亲以为他累了,想睡一会儿,就没有打搅他。到了医院门口,母亲叫父亲下车,可父亲却没有了反应。母亲有些慌乱,不知该怎么办。幸好开车的司机还算年轻,是他一直把父亲背到了抢救室。
父亲的同事们曾说,为大百科全书《电影》卷编写词条是个“苦差事”,费力不少,却难让各方满意,写得稍有偏差,就会留下话把儿。当初分配任务时,电影家协会的不少写手就曾找理由拒绝接受。按说父亲到影协没几年,可以不用参加编写工作,但看到承担的人不够,父亲还是接过了任务。
数日后,父亲的追悼会在八宝山公墓举行。在追悼会快结束时,大百科全书的两位编辑找到我,递给我一个信封,说是预支给父亲的稿费。我双手紧紧地捏住信封,好像抓住它,就能挽回父亲生命似的。我低头以示感谢,泪水却夺眶而出,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信封上。信封湿了,我的心一直在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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