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7日，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在北京发布了农村贫困学生营养状况调研报告。正是这份报告涉及的残酷数字，让我在网上把关注的目光投向了此次4个调查地区之一的西吉。请看来自财新网的报道：

宁夏西海固的西吉县，是国家级贫困县，人口50万，其中超过一半是回民。在那片贫瘠的土地上，洋芋，即土豆，是农民赖以生存的食物。多数农民半个月甚至一个多月才能吃上一次肉或鸡蛋。

从去年9月起，宁夏开始推行“营养早餐工程”，即保证农村接受义务教育的学生（包括寄宿和走读）和县城的寄宿生，“每人一天一个鸡蛋”。这个工程让37.5万学生受惠。

从那以后，黄土高坡山沟里升起的第一缕炊烟是来自乡村的学校。拂晓时分，值日教师就从宿舍的炉子抽出火种，用大铁锅煮上几百个鸡蛋。天亮后，高山上，田野间，沟壑里，孩子们的身影像小蝌蚪般出现。他们的书包里装着从家里带来的馍馍，这是一天的干粮，而一个小小的鸡蛋，不但让他们解馋，也成为重要的营养补充。

在贫困的山区，别小看这鸡蛋。当地寄宿制学生每天只能吃上两顿“洋芋面”。

西滩乡和沙沟乡离西吉县城几十公里远，盘山公路似乎没有尽头。由于交通不便，农民也更穷。一些学生告诉我，他们爱吃鸡蛋，不过，“一般是家里来人了，妈妈才会炒鸡蛋，吃上肉”。甚至有的孩子说，“以前没吃过鸡蛋。”

在西滩乡小学，一年级老师回忆，发鸡蛋的第一天，班上的杨阳很兴奋，淘气地把整个鸡蛋黄一口吞下去，噎住了。老师吓得半死，赶紧拍他的后背，让他吐出来。米校长说，有的学生舍不得吃，偷偷藏在口袋里，要拿回去给奶奶。爸妈外出打工了，家里就祖孙俩。有一次，班主任发现了，就要孩子当着她的面吃下去，并教导说，“把鸡蛋吃了，学习好了，长大了再孝敬奶奶”。

孩子们吃完鸡蛋，鸡蛋皮要放在课桌上，学习委员挨个回收，保证“每个熟鸡蛋都吃进学生的肚子里”。尽管如此，有的孩子说，剥了皮，用塑料袋一裹，也能拿回家给弟弟妹妹吃，“妈妈开心，我就开心”。

吃鸡蛋的时间很短，有的孩子来不及把粘在蛋壳上的蛋白吃干净，就藏在书桌底下，等到下课时再慢慢啃。老师发现了这些小动作，也不会批评。他们说，在乡下呆久了，就能理解孩子的行为。有的孩子告诉我，“老师说，这是给大家补充记忆力，吃了鸡蛋才能考好，不吃就永远考不好。”

在夏寨村小学教室，第一个和我说话的，是11岁的杨志强。他坐在我对面，脸蛋尖瘦，皮肤红黑，眼睛明亮，好奇又兴奋地观察着我，一点都不胆怯。

我问他：“你喜欢吃鸡蛋吗？”他答：“喜欢。”“为什么？”“因为我学习差，老师说，吃鸡蛋补充记忆力。”“你爱吃蛋白还是鸡蛋黄？”“鸡蛋黄，里面的东西肯定更有营养。”“你拿过鸡蛋回家给弟弟妹妹吗？”“有，给我妹妹。”“你给妹妹吃鸡蛋白还是鸡蛋黄？”“鸡蛋黄，但是，有时候，我想学习好一点，就全吃了，她也吃不上。”

一个圆脸、很安静的男生叫马军。我拉着他的手问：“喜欢吃鸡蛋吗？”“喜欢，但是我不能吃，吃了鸡蛋，有时候舌头就会裂开。”他伸出舌头让我看上面的裂口。“那你的鸡蛋都拿回家去了吗？”“是，给我妹妹，我很喜欢妹妹，她一岁半。”

我问孩子们，老师会检查鸡蛋皮吗？他们说，有时候会。“老师不检查的时候，我就把鸡蛋皮藏在书桌底下。检查的时候，就拿一点出来，或者问同学借。”

还有孩子说，班上有人用钢笔和铅笔盒换鸡蛋，“他的爸爸在外地打工，他一两个月就能换一个铅笔盒。同学们都抢着和他换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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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宁夏推行“营养早餐工程”的同时，一个大规模的对农村小学生营养现状的调查在青海乐都县、云南寻甸县、广西都安县和宁夏西吉县进行。前几天公布的结果显示，参加体检的1674名4至6年级小学生中，生长迟缓率近12%，低体重率达到9%。他们中有72%的学生上课期间有饥饿感，而每天都会有饥饿感的学生高达三分之一。

调查的结果让人触目惊心，这些农村孩子的人生刚刚开始，就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真心希望宁夏的“鸡蛋工程”能解救成千上万处于“营养贫困”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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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滩中心小学一年级一班的马燕正在吃从家带的馍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