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0年底,未满17岁的区塏烘(ōu kǎi hōng)经当时在孙中山家做厨师的伯父区玉推荐,离开家乡广东双岗村(现广州市黄浦区双岗村),成为了孙中山的一名近身侍卫。区塏烘由孙家出资聘请,一直到孙中山1925年逝世,区塏烘都守候在孙中山身边。随后,他还跟随孙夫人宋庆龄前往上海,在孙宅服务到1937年才离开返回广州,直至1985年去世。
不平凡时期过平凡日子
区塏烘的回忆录上说,当年他跟随孙中山时,负责照料孙中山的日常起居,因此区塏烘对孙中山的生活习惯以及发生在孙中山身上的一些故事了然于胸。
1921年,广州非常国会通过成立中华民国政府,孙中山被选为非常大总统,住在粤秀楼(1922年陈炯明炮打总统府时被毁),区塏烘则贴身跟随在孙中山左右。
“父亲说,孙中山先生平时生活简朴,烟酒不沾,除了鱼肉外,其它肉类都不吃,喜欢吃芥蓝、菜心、通菜和竹笋。”区塏烘的大儿子区勇铭回忆说,“父亲还说,孙中山晚上工作、看书,到凌晨一时才睡,但第二天清早便起床,起床后总爱摊开地图,细细端详思考后才吃早饭。”
区勇铭回忆说,区塏烘在世时有个特殊的习惯,是跟随孙中山时养成的,“父亲吃荔枝时喜欢蘸酱油,他跟我说当时孙中山先生也是这样做的,说荔枝吃多了容易上火,蘸酱油吃能多吃点。”
区塏烘的回忆录上记载,在侍奉孙中山期间,他几乎没有见过孙中山有假日或空闲时间,孙中山最大的娱乐是晚饭后,遇到伍廷芳到访,相与下棋一阵子。偶尔到了星期天,孙中山会带着区塏烘登白云山,但不是为了游览,而是要熟悉此山的作战地形。
区塏烘的回忆录中还说到,孙中山十分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对别人关心很多。孙中山平常没日没夜地工作,但每晚九时,便会叫区塏烘歇息;孙中山不讲究穿着,但却经常关心区塏烘的寒暖,他还曾经把自己戴过的一顶毡帽送给区塏烘。
如今在区家,还保留着一张孙中山的戎装照片,照片的一侧书有“孙文”二字。区勇铭说,照片是孙中山亲笔签名送给他父亲的,“我父亲一直将这张照片视如珍宝,他曾经跟我讲过照片的来历:一天,孙中山先生在家里整理书籍时,翻出了这张照片,他沉思了一下,提起毛笔,在照片上签上自己的名字,递给我父亲,然后对我父亲说:‘阿烘,这张照片送给你作个纪念吧’,当时父亲自然是喜出望外,一直珍藏。”
战火纷飞 遇险不屈不挠
1922年6月16日,陈炯明叛变,炮打总统府。区塏烘回忆录上记载,是日凌晨一时许,孙中山在侍卫的簇拥走下了粤秀楼,原来在得知陈炯明叛变后,侍卫们便在帮孙中山套上白长袍,戴上眼镜,挂上药箱,乔装成一个应急出诊的医生,离开住处。“父亲形容那时的中山先生是镇定自若,不慌不忙,临行前还把一支曲尺手枪放到长袍内。”区勇铭说,“在危急关头,孙先生还指挥两名副官留下来保护夫人宋庆龄。”
区塏烘回忆录上说,孙中山离开粤秀楼后约两个小时,珠江边便响起三声震撼夜空的炮响。当时区塏烘恰好在宋庆龄身旁经过,宋庆龄宽慰地对区塏烘说:“阿烘,先生平安了。”区塏烘问宋庆龄如何得知,宋庆龄说:“这是先生临行前约好的,如平安抵达军舰就发出鸣炮三声的信号。”知道孙中山平安后,宋庆龄也撤退了,随后,粤秀楼和总统府毁于战火。
区勇铭说:“陈炯明炮打总统府一个多星期后,父亲才在停泊于广州长洲江面的永丰舰上见到孙中山先生。父亲和我说,孙中山先生见到他以后,第一句话就关切地问他:‘被打伤了没有?’当时他十分感动地回答‘没有’,孙中山十分高兴。”
是年7月,孙中山率领的舰队泊进广州白鹅潭,英国企图干预,其驻广州的领事匆忙上船谒见。
领事向孙中山说道:“你到白鹅潭来,是不是为了避难?”孙中山理直气壮地回答:“此为我之领土,我可往来自由,岂可谓之避难?你的话用意何在?”外国领事说:“白鹅潭是通商口岸,接近沙面,万一战事发生,恐怕会引起外国干涉,不如请总统离粤,使通商自由无阻。”孙中山听后,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这不是你所应讲的话,我生平不服暴力,不畏强权,只知正义与公道,决不受无理之干涉。”
心系国家 先生扶病北上
1924年11月,孙中山应冯玉祥之邀到北京“讨论国是”。区塏烘回忆录上说,11月13日,孙中山与宋庆龄乘永丰舰从广州出发,区塏烘同行。孙中山抵达天津后,由于旅途劳顿,终于病倒。孙中山先是感冒,接着肝痛,病情十分严重。
回忆录上记载,当孙中山得知当时的段祺瑞政府已把“关于临时执政府必尊重历年条约”的公文送交各国公使后,他便声色俱厉地斥责说:“我在外面要废除那些不平等条约,你们在北京偏偏要尊重那些不平等条约,你们要升官发财,怕那些外国人,要尊重他们,为什么还来欢迎我呢?”经过这次盛怒,孙中山的肝病加剧。为求国是,在德国医生的细心护理下,孙中山仍于当年12月扶病入京。
1925年1月,孙中山被诊断为晚期肝癌,并接受手术治疗。“当时中山先生已知自己身患绝症,但父亲说他仍神色自若,表现出了无比的勇气和坚定的精神。”区勇铭说,“父亲还向我们讲,即使中山先生处在生命垂危的阶段,但得知东征军全线告捷的消息,仍深感安慰地说:要电告(胡)汉民,不可扰乱百姓。”
除了孙中山的戎装照外,区家还藏有一张孙中山的半身照,区勇铭说这是孙中山逝世后,孙中山治丧处赠给区塏烘留作纪念的。这张照片下方写着“中山先生治丧处赠”八个字,字旁印有“北京同生照相”字样,照片一侧写着“塏烘先生纪念”。区勇铭说:“父亲告诉我们,中山先生过世后,获赠这张照片人为数不多,因此这张照片与孙中山亲笔签名的照片同样十分珍贵。”
书信记录宋区情谊
区勇铭说,中山先生逝世后,宋庆龄继续留用区塏烘,让他在上海的孙宅服务。“父亲常说,孙夫人(宋庆龄)对他,就像对待自家弟弟一样,时常关心他的冷暖,见他衣服单薄,便会给他裁衣。”区勇铭说,“孙中山逝世后,孙夫人曾把一批孙中山先生遗留下来的衣物送给父亲,当中一件白色的浴袍,由于孙中山先生生前曾穿过,加上孙夫人曾为之缝补过,父亲十分喜欢,常说穿在身上就如见到先生和夫人,因此他在世时经常穿着,补了又补,都不舍得扔掉,连我妹妹都曾经帮他补过这件衣服。”
1937年,已过而立之年的区塏烘成家立业,并从上海回到广州,照顾父母。“当年我父亲其实没有想过要结婚的,但孙夫人认为他应该成个家,得知他的父母双亲还在乡下,于是便写信联系,帮他在广州找了份工作。”区勇铭说,“当年我父亲认识我母亲后,还把她带去与孙夫人见面,孙夫人见到我母亲后十分满意,还给了他们一个红包。”
区塏烘回到广州后,与宋庆龄之间一直书信不断。宋庆龄甚至在患病的时候,也没有停止过对区塏烘生活的关心。区勇铭说,当年父亲在广州的生活很艰苦,宋庆龄得知后,便吩咐秘书寄一些钱给父亲帮补生活。
记者从1962年12月宋庆龄寄给区塏烘的一封信上看到,当时宋庆龄正在治疗关节炎,但病中却不忘对区塏烘的关怀。当宋庆龄得知区塏烘寄给她一些小礼品后,她在信上写道:“这里什么都能买到,下次你有东西自己留着食用,不要寄给我。”同时她还吩咐秘书黎沛华到广州探望区塏烘,并托黎沛华“带点钱给你(区塏烘)的孩子买书用”。
宋庆龄还曾在信中嘱咐区塏烘,要教育和抚养好下一代,她在1958年12月给区塏烘的一封信中写道:“要注意儿女们的健康和学习,教育他们热爱劳动,以便将来为人民服务。”
“当孙夫人知道我儿子读小学时,便给我们寄来了《儿童时代》(杂志),一个月一期,一直到她去世那一年,仍然没有忘记过寄给我们。”区勇铭说。
如今,区家原来藏有的多件与孙中山、宋庆龄和区塏烘相关的文物都捐给了广州市孙中山大元帅府纪念馆。而区勇铭家中还留着一张宋庆龄寄来的新春贺卡,贺卡上宋庆龄亲笔写上的“新年快乐,身体健康”八字,至今依然清晰醒目。(摘编自侨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