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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血川康》17

已有 1079 次阅读2010-5-17 19:40 |系统分类:文学分享到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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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爸的小儿子李国孝(我叫他五哥)52年秋从成都回到安仁老家,才十二岁就开始务农。中国农民一向是处在社会的最底层,而他则是底层的最底层,他吃的苦最多。姐妹们相继离家后,家里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农活和家务事都得由他自己一个人承担。特别是农忙的时候,白天在地里累死累活,回到家一头倒在床上就起不来,什么时候饿醒再起来煮饭。多少个白天他饿着肚子干活,回家面对的却是冷锅冷灶和空空的四壁;多少个夜晚他从恶梦中惊醒,一个人形单影只,泪水湿透衣衫。

1953年,全国农村开始实行合作化运动,农民们刚刚分到的土地,在建立互助组、合作社的过程中,被集中起来。合作化后,收成从田野上直接送到国家手中,再由国家分发给农民,国家对收获进行全盘控制。黄炎培曾给毛泽东写信说:“一般人民生活苦,尤其是农民生活特别苦,农民说:我们吃不饱,哪有力气去种田呢?”毛泽东批示道:应该“教育农民少吃点,吃稀一点,国家则要尽可能减少销售粮,以免一般农民在有粮季节吃得太多。”那时五哥也处于半饥饿状态。

1957年五哥考上崇庆一中的速成师范班,本以为可以跳出农门,不料一年后师范班被撤销,他被转到安仁中学普通初中班,59年毕业后再次回到老家。这哪里还是家呀?四壁破烂,房顶漏雨,能被拔掉的墙板、地板早被人拔去当柴烧了。没有桌子、凳子,也没有床。五哥只好用几块木板搭成床,几块砖搭成灶开始过日子,从此他就被禁锢在安仁镇这片土地上。幸好有六妹的支持,才一次次度过难关。

     人民公社成立后,各级报纸都宣传“共产主义是天堂,人民公社是桥梁。”看来各尽所能,按需分配的幸福生活开始走到中国农民的身边。二爸的小儿子李国孝住在安仁公社,他每天和大家到地里干活,每人按劳动的情况由领导算给工分。因为他是“反革命”的孩子,跟别人干同样的活,得到的工分却比别人少,轻一点的活,如放水、喂牛、守夜等,从不可能叫他去做,而繁重的、艰苦的劳动却总是少不了他,还不准有意见,他只能规规矩矩,不能乱说乱动。

    19587月毛泽东对赫鲁晓夫说:“中国人民的幸福生活有指望了。”这一年中国农民的“幸福生活”从“大跃进”开始。报纸上鼓吹“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当时《大邑战报》也大唱高调:“与火箭比速度,同太阳争高低”,“一天当两天,黑夜当白天,雨天当晴天”。那时有一首人尽皆知的“民谣”, 是“天上没有玉皇, 地下没有龙王, 喝令三山五岭开道,我来了!”多么豪迈的气魄, 看来,扭转乾坤, 就在共产党领导下的农民的吆喝声起之处。安仁公社人均拥有稻田一点二亩,1958年实际亩产仅五百多斤,为满足上级要求,公社领导靠浮夸多报产量,致使征购任务达到实际产量的四分之三,老百姓的粮食几乎被收刮一空。

     农民的“幸福生活”还表现为公共食堂。每家的铁锅都被迫送去大炼钢铁,公社不准任何人在家煮饭,大家都吃食堂。公共食堂开办初期还有饭给农民吃,公粮征收后,食堂没有粮食下锅,只好在红薯叶、萝卜缨、藤菜杆、野菜等这些过去喂猪的东西中混一点点米饭,每人每顿发给一碗清汤寡水的苦菜汤,农闲时甚至几天不见一粒米。五哥饿得皮包骨,每天还得下田干重活,眼看生命力在一点点地耗尽,树叶、树皮、树根他都往嘴里塞。饿坏了的农民晚上去仓库偷粮食,他们在地上挖洞通到仓库下面,把底板撬开一条缝,让粮食漏出来。五哥不敢去偷,他等别人偷粮后沿途去找掉在地上的谷子,每次都有收获。回家把谷子磨成米,悄悄地把几块砖垒起来当灶,用瓦钵将米煮熟,好歹对付着饥饿的日子。

      一次,九个男青年找五哥打赌,他们说:“李国孝,我们十个人每人出二两粮,加起来共两斤粮的饭票,如果你能一口气吃完就算赢;要是吃不完,你就得赔我们每人四两粮的饭票,你敢不敢赌?”九个人怀着必胜的信心,等着即将到手的四两饭票,想不到饿坏了的五哥竟一口气就把两斤米的饭全吃光。几个人暗暗叫苦,本想赚二两粮,却把自己的二两输掉了。五哥吃后胀得喘不过气来,在床上一动都不能动,整整躺了一天一夜。我们知道后很害怕,都说五哥太傻,怎能一下子吃下那么多东西,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得了!当时成都就有人在饿极时吃了过多的饭,胃破裂而死。五哥却说:“有饭不吃才叫傻,肚皮饿得都贴着背心了,再有一斤我也吃得完。”

      每年到下半年农闲时,川西平原的领导都要叫农民搞“岁修工程”,这也是农民“幸福生活”的内容之一。每年被点名叫去的一定少不了五哥。他们白天担石头修河堤,晚上开总结会,会上反右倾鼓干劲。工程修到哪就在哪安营扎寨到了晚上随便找一间大房间,地上彭些谷草,大家挤在一起,打开随身带来的棉被,蒙头就睡。五哥那时二十岁左右,他每天干着沉重的体力活,到吃饭的时候,大家排着长队打饭,轮到五哥时,舀饭的人把勺子一斜,他得到的饭菜就比别人少得多。可他又敢说什么呢?

      那时候,老一代的地主分子都死了,刘文彩的后代没有留在安仁镇;李国孝就成了安仁镇数第一的“地主黑狗崽子”,一有运动就拿他开刀。他长期吃不饱饭,身体已非常衰弱,川西的冬天少雨而干冷,在呼啸的寒风中担石头,从早上挑到中午,从中午挑到天黑,饥饿像大病一样纠缠着他,他迷迷糊糊地担着石头高一脚低一脚地走,一不小心就摔跟斗,石头倒了出来,他捡起石头,又步履蹒跚、踉踉跄跄往前走。每天晚上总结会后的斗争会上,他经常被揪出来斗争,跪着挨打受骂,积极分子指着他说:“你成天装疯卖傻、消极怠工,对抗大跃进,你再敢与人民为敌,就要给你好看的了。”斗争会开完,差不多快到深夜,五哥晃悠着倒下就睡,打、骂、威胁都让位给饥饿、无力和虚弱。

      三年“大跃进”,全国非正常死亡人数达四千万,绝大多数是农民,他们因劳动过度,营养不良,逐步被饥饿拖垮而死。从1958年到1962年,四川省每九人中有一人死亡,大邑县的死亡率更高,每五人中就死亡一人。当时的四川省主要负责人却不以为然地说:“中国这么大,哪朝哪代没有人饿死?”

      幸亏五哥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比起那些有老有小的翻身农民要好得多,特别是六妹和四姐全力的帮助,所以逃得了性命。但安仁镇第一黑狗崽的身分,注定了他二十多年来一直被人踩在脚下,过着孤苦伶仃的日子,十二岁的孩子在苦难中长大成人,并成为干农活的好把势。尽管他有一身使不完的力气,家里又没有老人需要奉养,却没有一个姑娘肯嫁给他这个“第一名”。孤独寂寞独自一人坐在田边拉拉二胡,倾诉内心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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