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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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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代御医美国写意人生 2侯宝林出山
二,父亲与侯宝林八拜之交
解放前,父亲给"北平小小电台"金台长看病,他是洋派穿西装戴礼帽,杵着文明棍。一天金台长突然得了中风,看了很多西医无效,又看了中医也效果不佳,偏瘫在家无望。经介绍请父亲给其诊治,父亲一看病历西医给的无非是一些血管扩张药和抗菌素,而中医处方是大秦艽湯柔肝补血之法,叹曰:"此病为内虚外风侵袭腠理,若用此法则引邪内入,谬矣,病人不治而愈重也。"而改用羚羊钩藤汤清热凉肝熄风之法而治愈。
金台长感激不尽,为报救命之恩,要把电台的黄金时间送给老爷子做广告。
于是父亲就成立个“逸友广告社"。为做好广告要穿插说唱节目,于是就想到了盟弟侯宝林,原来父亲与几个志同道合朋友已结拜盟兄弟,其中有马连良,舒舍予,梅兰芳,王友余,侯宝林等颜值高的才俊,大家规定不抽烟不嫖不赌。为国家報效,赶走日本鬼为宗旨。父亲是老四,侯宝林是老七。当时侯宝林名气并不是很大,于是父亲从天津找来红透半边天的"小花宝","小磨菇"(常宝庭),再加上北京天桥的唱西河大鼓的馬增芬,马增惠,唱单弦的曹宝禄,说快板的李润杰,说书的连阔如等凑成一台节目。聪明灵利的侯宝林学过京剧,说学逗唱样样精通,因此一路走红。年轻的侯宝林自从登上电台,名气大了也能挣钱了,逐渐引起同行的嫉妒。处处给侯出难题,还有当地的蹭票的,收保护费等。为解决这个麻烦,父亲叫老七去天津开辟新天地,那里是曲艺的发源地,因此,在小报上发了一段新闻,就像个段子,现在看起来还很有意思。
1949年解放后,“小小电台”收归国有,改名"中央广播电台",这些过去苦哈哈的艺人,都成国家演员,这是父亲的一个功德。也是侯老七红运当头,在一次抗美援朝演出中,自编自演的相声,把主席逗的捧腹大笑,之后推荐侯成了政协委员和人大代表。
侯宝林的太太刘淑芳,生子耀中、女耀茹。后来再婚京剧演员王雅兰生下耀华,耀文。现在皆为相声界领军人物。那時耀茹情绪低落几乎每天都我家和母亲作伴。母亲拿她当親闺女一样疼爱。现在侯耀中的儿子侯震和郭徳纲在一起说相声和管理徳云社工作。
4,我的老師吴家禄与章士钊
我北京的家住在沙滩后亍,原"北大西斋"现为国家文物保护单位"李大钊故居"。前面是萧华家,后面是谭震林家,中间隔着二米厚的皇城墙,一分鈡就进景山公园。与礼士胡同也很近。父亲经常给章士钊看病,章士钊号行严,我们称之为章行老。我常去给他家人针灸,解放前,章行老是桐城派领䄂(古文派)曾做教育总长,与当時毛润之为李大钊助理,曾写文章請行老指奌,因此,行老对这个才华横溢的年青人有所印象。与孙中山有深厚交往,孙与章有推心致腹之字。
天行老收到段其瑞政府秘函要捕革命党人黒名单,其中有润之,顿有惜才之心,写了个纸条"速走"并包了三十块大洋。派家人当天晚上送给润之,其当夜遁去。第二天李大钊等人被捕。第二次毛润之用送出国留学生名义,请行老捐助,行老从老友银行家袁涤安筹两万大洋给毛,但后用于搞革命经费,
第三次是重庆谈判,章行严是谈判代表之一,当时老蒋要实行暗杀毛,章在毛的手心里写"走",并请张治中派机送毛。这件事外人不知,也无历史记载,这是章行老亲口说出的,今纪录下来还原历史。
建国后,毛对章士钊尊重有加,任命为"中央文史馆馆长"(部长级),安排礼士胡同大四合院,每年春节私人送2000元红包及湖南家乡火腿,茶叶及自泡的梅子酒。并有专门信使递送书信往来。且设家宴敬师之礼,其待遇之高无第二人。 年春节,行老将火煺和毛亲酿梅子酒转送我家,经母亲巧手将火腿再加工成佳肴。 在当時油水极缺時代,亦不无补助。
吴老师号玉如,国学大家,是被评为近代十大书法家之一,当今书法泰斗欧阳中石也是其弟子。文革中吴老住天津被抄家,两大汽车文物被付之一炬,生活无着,来北京找行老,通过总理安排在中央文史馆馆员。张伯驹老师在辽宁愽物馆被扫地出门,来找章老也安排到中央文史馆。
吴老是周恩来南开中学同班同学,张伯苓弟子,当时南开中学有个传统,每天早上班里选读优秀文章,当時入选文章皆为吴周二人包办。
吴老书法宗二王,以高持茟,用极薄的罗纹宣书写。字如行云流水,风采独具,势如龙跳天门,虎卧鳳阙。当代书法无出其右者也。吴老用筆悬腕悬肘,速度极慢,如折釵骨,屋漏痕,鐵线描,力透纸背,与齐白石之慢有导曲同工之妙。畫是心跡,書也是心跡。吴老淡薄從容之心平靜,靜而深,深而遠。畫畫一波三折,是骨子裡的沉穩,行筆需慢。李可染跟齊白石學畫10年,他總結說學到了一個 「慢」字。章行老見之,对我说:"如此之高持茟,我一生中仅見二人,一为章太炎,一为吴玉如也,汝尚有乃师之风。
吴老品格高尚,有文人风骨,香港特首董建华是其姻亲,但他从不去求助。吴老来北京经常在我家吃饭,不愿去宴会,对母亲的厨艺赞叹不已,吴老精通说文解字金文甲骨,诗词歌赋及书论,学问渊博。我一生受吴老影响颇大。师法前䝨,使我的书画风格高古脱俗,书卷气十足。
有一年元旦,老爷子请了文化界的几位客人来聚会、吃饭,好酒一下肚,吴老来了兴致说要写诗,我赶快找出几张清代的信笺,铺纸研墨,一切停当,他写道:“岁朝更序祭京华,乐我余年处处家,七十有三赋和友,笔头盛开吉祥花。”他患哮喘病,我们父子二人给他治好了。他高兴地说:“一杯香茶,一枝好笔,一块好墨,一台端砚,一面饮茶一面写字,是人生的一大乐趣。”吴老是中国的九大书法家之一,我们家里保存的吴老的书法,少说也有上百幅。90岁高龄的吴老知道我行医,治好了不少疑难病人,写诗表扬我:“术擅岐黄六代传,妙手神功起疴沉。心香一瓣留千古,良方饷世度金针。”
吴老熟读古书,学识渊博,无论给我讲什么,都不用查书看书,顺嘴就说。他讲解我的姓名,引用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每个字的来源、含意、为什么这样写,都讲得一清二楚。“王字”是“以一贯三”,三横是天、地、人,中间一竖是权仗或者武器,“一贯三者为王”,可是不应该实行霸道,要合乎天意,顺其自然,实行王道。繁体字的“学”,上半部的两边是书架子,摆了很多书。中间的“爻”,是阴阳八卦的长短横道,现代科学证明,地球的磁力线是斜的,而不是直的,中国的古人早就研究出来了。中间那个“冖”形是一顶大帽子,下面的“子”是小孩,人从幼年就要努力读书,长大了成为有学问的人。“治”字的左半边是“水”,右半边的“台”是水闸。因为我是学医的,他又讲繁体字的“药”,“草”字头是中草药,中间有“丝弦”放在一个“木”架上,就是一把琴,吃药可以治病,欣赏优雅的音乐,使人精神愉悦,感到快乐,也可以恢复健康。他还讲解了很多字,我真是受益匪浅,鞭策自己要刻苦读书。
画家范曾为吴老画了一幅半身像,他满头银发,慈眉善目,神态和蔼、安详,穿着中式对襟上衣,右手拿着一本线装书,左手五指微屈,似乎正在对我谆谆教导。范曾作诗配画:“饮兰餐菊远游人,草树斜阳自在身,魏晋茫然秦汉杳,奇书万卷忘红尘,孤吟婉转意清醇,野鹤追伴月作邻,大隐何忧车马地,寒霜不疑一帘春。”诗和画都是对吴老的生动而真实的写照。中国古代有“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的说法,虽然身在朝堂之上,却淡泊名利,一生清高,才算是真正的“大隐”。
吴老既不是“中隐”,也不是“小隐”,正如他的一位弟子所说:“习字读书须骨气,盘根错节见精神。”他有一幅对联:“不随波流成俯仰,庸因老病便颓唐,”表现了一位大儒的人生观。有人评论吴老:“当人们各自书写自己的人生败笔时,已经摆脱了名缠利锁的吴先生,正在他的艺术天地中自由徜徉。”为此,他虽然生活清苦,却避免“沾光”和“攀高枝”。周恩来在担任总理以后,听说吴老正在北京,就致函问候,希望见面一叙。吴老自然也怀念中学的挚友,不过,两个人走的是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于是回信谈及早年的情谊,却说了一句:“你作你的国务总理,我作我的井市小民。”多年来,周恩来始终没有忘记他的老同学在1947年7月间,曾经救助过自己的三弟周同宇(原名周恩寿,周恩来为了保护弟弟,让他改名同宇),由于小人的告发,在天津被国民党特务逮捕。吴玉如联络南开大学和南开中学的两位老师,出面担保,才释放出狱。吴老热心救人,却从不图报,周恩来深 知他是既不“孽孽于名”,犹不“孽孽于利”,正如他给自己取的号“迂叟”,所以不强求于他,始终没有在职务方面对他有所“安排”。
有一年,我随吴老和傅和孙、马晋、恽宝惠一同前往颐和园观赏玉兰花,傅老作诗一首,画家恽南田的后人恽宝惠老师指导我写生,吴老则寄情于山水之间,这才是他的为人。“文革”是对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的无情毁灭,吴老十分痛心和忧虑,他写诗呼号:“文字国之魂,魂亡何所寄。中夏百年内,文字乃曰敝。有心痛哭者,能无心惊悸。亟思醒国人,勿自就坟次。”“国灭犹可复,文字灭不继。”有一天,他在我家饮酒吃饭,自言自语:“身后名不若生前一杯酒”。然后愤然斥责江青:“这个女人真坏,她把中华民族的灿烂历史和杰出人物一概抹杀,只剩下屈指可数的几位“法家”,也被她歪曲得面目皆非了。他告诉我们,他家里原来珍藏着许多书画作品,包括不少孤本、善本,被红卫兵装了满满一卡车拉走,都付之一炬了。说着,他顿足失声大哭了一场。
全国侨联副主席、北京市侨联主席王源兴住在一处深宅大院,又在海外是个有影响的人物,“文革”中受到特殊的“保护”。有一天,他邀请吴玉如、袁绍良、大哥王学文、南开大学教授刘国良和我到他家中聚会,欣赏李光祖演奏古琵琶曲《十面埋伏》、《霸王卸甲》。中国琵琶有两大名家,南有刘德海,北有李亭松,李光祖是李亭松之子,得到了真传。刘国良在静听一曲之后,感慨万千,当场赋诗一首,王学文和诗一首。吴老幽默地说:“今天这种聚会很好。现在,除了几个‘样板戏’,我们什么名曲也听不到了。可是,以后恐怕不好再集会了,不然,我们会成为裴多斐俱乐部啊。”在这“万马齐喑”的可悲岁月,我们这些文化人只能默默一笑,内心的伤痛,尽在不言之中。
像吴老这样的“反动学术权威”,原来是靠为中华书局校注古籍来度日的,“文革”的狂风怒吼,自然把屈指可数的收入一扫而空,就断了生计。周恩来得知情况,立即指示天津市的领导妥善安置,先在图书馆工作,后来到南开大学任教授。周恩来逝世的噩耗传来,吴老痛苦失声,写诗四首,以表哀悼,其中有一首中说:“为相生平几个如,试看到死蔑私图”。
1986年,中国美术馆举办吴玉如书法展,我去参观、学习,看到书画界名人的赞词:“上上神品”。中央文史研究馆馆长启功评价:“三百年来无此大手笔”。有些人把吴老列为书法家,他固然当之无愧,但是并不能完全概括吴老的学识,他的家人也不赞成。很多朋友都认为,他应该和王国维、陈寅恪并列为三位国学大师。
我跟吴老学习诗词歌赋,学习父亲的医德,有一天半夜出诊回来,写诗一首:“我本医学子,出师易多门,潜心研医道,愿使万家春。深夜访诊归,常将冷饭吞。毁誉无足论,家风传子孙。”无论在中国还是在美国,我时常感慨世风日下,有不少人利欲熏心,道德沦丧,于是口诵:“古人重操守,今人重美金。岂知英雄志,穷且志凌云。运气激大荒,何首定乾坤。重振武当门,以此事吾亲。
欧阳中石多次写信求教亦膜拜之门下。范曾亦为吴老師作詩画,崇拜至极。当时王先生只有二十几岁,而章先生已九十许人。王先生赴美前吴老书写孔子的话:“逝者如斯乎”,勉励他抓紧时间,又以清代龚自珍的诗句:“一寸春心红到死,四厢花影怒相激。”鼓励其勇往直前为中华文化献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