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这个城市时,我在市郊一个很偏僻的小区弄了个语言工作室兼培训班,感受着远离枪林弹雨的商场后的安逸和平静,吃着老本却也自得其乐。
我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了这个小伙子---小潘。他是个毕业还没有多久的大学生,他找到了我,希望在我不工作的时候用我的场地来教人画画。我几乎没有考虑就答应了,在这个乌龟都不上岸的地方,多个朋友就多份乐趣.当时大家都没有把精力放在推广、扩招这些事情上面,有多少学生我们就教多少,看学生家庭的经济状况来定价,这哪是在做生意?经常为了一两个学生就坐计程车过去,每天回家还乐呵呵地跟人分享教学的乐趣。现在回想起来,快乐虽然可以很简单,但还是需要一个支撑点的。
小潘的压力似乎比我更大些,毕竟他当时租的套间一个月就是1600元,我本来想要他的一个房间做个点,顺便给他分担一些压力,而恰巧当时又要帮韩国人推“天目”项目,所以就没有过去,但这不影响我们一起唱歌,一起喝酒。他也学过吉他,我喜欢他唱歌时那种投入和专注,沙哑的声音有时还找不着调,也让我感触这个年轻人干净得就剩下志气和贫穷。。。由于年龄的客观原因和他骨子里面散发的不安和焦虑,他不那么顺利的个人感情跟事业进度的不如人意把他拖入了一个封闭的泥潭里。我过去找了他一次,大厅里横七竖八地立着几个画架,满地都是揉成团的画纸,墙壁上也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画。我对绘画艺术一窍不通,更谈不上什么鉴赏能力,我看起来都顺眼。有时我是个很沉溺于细节的人,我喜欢他画的裸女背坐像,因为从一个很小的角度看到女人下巴的轮廓,从而推测出画中人是微笑着。同样从另外一幅被无数长藤缠满的老树看到了他情感的纠结,而那黄得发闪的背景反映了一种希望的枯竭和挣扎。他搓了搓朦胧的眼睛,点了支烟跟我相对坐下,我为他做了次45分钟的心理咨询。跟无数摇滚青年一样,他的正面就像一个夕阳下的背影,荒凉而又充满了抗争,甚至掩藏在自我和压抑下的隐形暴力倾向我都觉察到了,稚气的脸上充满了迷茫,但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依然透着智慧,依然迸发着艺术的火花。
或许是生计的压力,或许是我急着给我的学生们做出个榜样,我的时间开始安排得越来越满,从曾自以为的朝九晚五的绝缘体变成了每天7点多起床,充实得有些透支。跟小潘通过几次电话,都是相邀出去喝酒的,都因时间安排的不确定性取消了。昨天晚上,终于在QQ和他好好聊了一次,他现在带着几个关门弟子,说白了就是跟他差不多的几个艺术青年,到处给别人画壁画。用小潘的话说,他是在还债,自己最喜欢的作品都不属于自己。好像脱离了原来的纯艺术路线,在生活的压力下有些妥协了,虽然有些颓唐,但忙碌的快感好像做了一定程度的弥补。我当然很为他感到高兴,我看到了他画的大海,宽阔、舒展,最起码他已经放下了那些羁绊了太久的包袱,也逐渐逃离了幻觉般的迷离,要不,他画的大海不会让人感觉心胸如此开朗。我打趣跟他说,你就像一个难民,我不懂画家的定义是什么,但我觉得你是。艺术来自艺术家,艺术家是人,人要吃饭,吃饭要赚钱。艺术也来源于生活,为什么非得把艺术凌驾在生活之上呢?所以,兄弟,你仍然在捍卫着最初的梦想,在捍卫着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