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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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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爸,我妈怎么会走得那么急呢?”,我单刀直入,开始详细追问妈妈离去时的无奈。我妈去世时,我在美国正为那个“负结果”的新药忙得天昏地暗。父亲知道我一人在外不易,直到母亲入土为安一个月后,他才把妈妈的死讯小心翼翼地告诉了我。
“爸,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让我看妈最后一眼也好啊!”,得知噩耗那天,我像一只发疯的小鹿在电话中对父亲咆哮着,我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而电话那端的父亲,只是轻描淡写地告诉我,妈妈一口气没喘上来,就撒手走了。我再多问,父亲只是不住地叹气。现在我就站在父亲的面前,母亲的死因,父亲再也无法回避了。
“今年春节前后,咱这里下大雪,路滑。有一天晚上,你妈不慎摔倒在楼下的过道里。快七十岁的人了,哪经得起这一跤,唉,你妈一下子就胯骨骨折了。在床上大概躺了三个月之后,那天你妈非要我扶着她下床,说是想看看窗外的风景。”
父亲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一边回避着我的目光,一边沉浸在往事中,“没想到,你妈刚站起来,就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也憋得通红”。在我好奇目光的追问下,父亲终于吐露真言了:“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你妈得了下肢血栓。她最后是意外死于下肢血栓引起的肺栓塞”。
肺栓塞?肺栓塞这名字对我来说并不陌生。我7岁那年,我家邻居的一位年轻媳妇就死于这病。在难产分娩后,这可怜的女人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刚刚落地的新生命,她就惨死于肺栓塞。那段时间,母亲时常对着不懂事的我感叹,这女人真是命苦啊。没想到,多年之后,母亲也命丧于肺栓塞。现在该轮到我感叹了,母亲,你的命真苦啊。
想来人生真是残酷。一副与我毫无相关的新药负结果,就把我逼下了岗。而悬浮在母亲血管中肆意乱串的不起眼的小血栓,就这样夺去了我妈妈的性命。听完父亲的陈述,我的心痛得发抖。窒息而死的母亲,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痛?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是否想到了远在美国不孝的我?
(六)
往事之门一经打开,父亲就再也无法把它闭拢。回家探亲的那些天,父亲天天和我谈个没完。从小时候的冰糖葫芦,谈到现在的买房炒股。从工厂的不景气,再谈到暴富阶级的一掷千金。短短的几天,我眼中的父亲好像变了,他变得爱说爱笑。我仿佛又看到了我八岁时的爸爸。
回国探亲短短的几天之内,我分明看到了我给父亲带来的性格巨变。在美国时,我总觉得父亲的话越来越少,其实本质并不是这样。男人常用沉默当作盾牌,用来抵挡欲说还休的心事。父亲一定是压抑孤独得太久了,才慢慢丧失了述说的渴望。有我陪伴在他身边,他像一根多年闲置在火炉中的老木头,终于被我的亲情慢慢点燃了。都说女儿是爸爸前世的情人,的确,只有情人才能点亮燃烧被她关爱的人。
“爸爸,你一人在家挺孤单的,和我去美国吧”,动身回美国的前一天晚上,我有点儿不真实地向父亲建议着。父亲深知我心,听了我的建议,他不假思索随即便拒绝了我,“不行啊,爸爸心脏不好。去了美国,我要是得病了,你可咋办”。
父亲的心脏确实是个历史问题。早在我上大学时,爸爸就因轻度心梗住过院。父亲的心脏病,像只潜伏着的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出现爆炸死火,这确实让我很担忧。我在美国俄亥俄大学生物博士毕业那年,一位美国黑人父亲在参加儿子的毕业典礼时,就因过渡兴奋引起了心梗突然发作而撒手人寰。一想起这些,我确实有些气短。
“孩子,不要管我了,回美国找个对象,早点成个家,有时间常回来看看我就行了”。一说到我的终身大事问题,父亲马上又露出了欲说还休的神色,他似乎在隐藏着什么难言之隐。往事难堪,我固执地认为,我年轻时的一意孤行,一定伤透了父母的心。尽管父亲不再和我计较我的少不经事,但我一直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曾经把我折磨得死去活来的贾兴兴,是大学时与我同城同校高我一年级的男孩。1987年的初春,在大一寒假后返校的归途中,我与他偶遇在熙熙攘攘的火车上。当时与我邻座的贾兴兴手中的“宋词选”,吸引了我幼稚的目光。他随意吟诵的“将军奉命即需行,塞外领强兵。闻道烽烟动,腰间宝剑匣中鸣”,仿佛让我看到了老山前线上浴血疆场的将士们。
我当时特别崇拜春节晚会中唱“血染的风采”这首歌的英雄徐良,贾兴兴的模样和徐良竟有些神似。于是,我在崇拜徐良时,顺便把贾兴兴也崇拜了。就靠着这首宋词,贾兴兴轻易便搅动了我心底的波澜。“徐良”读诗歌,可谓是文武双全,这多迷人啊。也许这就叫一见钟情吧。在我的眼中,贾兴兴成了北极南极间最优秀的男子。返校后,我把女孩的矜持丢到了大西洋,几次约会后,我和贾兴兴轰轰烈烈地相恋了。
那时候,即使我们什么都不做,空气都是甜的。月光下的初吻,甜蜜的肉体之缠,让我忘记了我的课本和图书馆。贾兴兴第一,学业第二。恋爱中的我,根本就看不到他的任何缺点。不,他根本就没有缺点,他是完人。在相当长的岁月中,他像神一样被我崇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