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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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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小贺娘不姓贺,她叫柳玉媚,是一个娇小秀气的四川女子,说起话来细声细气。她二十岁时,嫁给了陶河岭的农民贺志刚,短短的六年时间,一口气生下了三个丫头。如此壮举,非但没有赢得丈夫的喜爱,反而很受歧视。
贺志刚是个粗人,最爱喝酒,喝醉了就要打人。他痛恨柳玉媚断了贺家的香火,让他命中无子,打起人来毫不留情,丝毫不念夫妻的情谊。在贺志刚眼里,一个女人不会生儿子,就是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背负绝后的天大罪名,柳玉媚的生活常常是痛苦多于甜蜜。
柳玉媚三十二岁那一年,贺志刚去县城买棉种,回家的路上碰上车祸,被一辆大卡车撞死了。从那以后,人们忘了柳玉媚的名字,称她为小贺娘。小贺娘一人拉扯着三个孩子,孤儿寡母,日子艰难。相似的处境很快让谢老汉和小贺娘走到一起。苦命人爱苦命人。小贺娘住得离谢老汉不远,两家只隔着一条玉清河。农忙季节,谢老汉经常帮着小贺娘插秧割谷,一年四季,小贺娘都将谢老汉家收拾得井井有条。每逢新年,小贺娘早早做好孩子们穿的新衣新裤,不多不少,正好五套。谢老汉总是将陶河岭最美味的鱼虾送上小贺娘的餐桌。两个残缺的家庭就这样帮扶中度过了几十年。
谢老汉和小贺娘相好后,就和其他的女人断了来往。两个人你恩我爱,好了半辈子,却一直没有结婚。经历过一次不幸的婚姻后,人们对感情的理解自然会有新的认识。如果双方不愿意恩爱相守,一纸婚书,又岂能天长地久?
日子一天天过去,孩子一个个长大。谢老汉的一双儿女非常争气。儿子考上大学,去了省城工作。女儿师范毕业,在县城教书。两个孩子都很孝顺,他们把谢老汉接到城里住,谢老汉住了几天就跑了回来。他说住在楼房里,上不见天下不着地,就像坐牢一样难受。人人都知道,他丢不下小贺娘。小贺娘的三个女儿长大后,都嫁到了外地。小贺娘就像谢老汉一样,不愿离开陶河岭,只愿住在老屋里。
人世间的生活少不了磨难,善良的人往往没有多少好运气。谢老汉六十岁时,五十八岁的小贺娘死了。谢老汉一下老了许多。他不再打鱼摸虾,仿佛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他的性格越来越孤僻,生活越来越简单。一双儿女三番五次接他去城里养老,他却始终不愿离开老屋,他只愿意守着老屋,去追寻去感受小贺娘的气息。他常常回亿那些远去的日子,回忆与小贺娘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大部分时间,他都沉醉在过去的欢乐里,除此之外,他的生活仿佛不再有其他的目的。十八年来,他的绷子床上,再也没有躺过别的异性,直到来宝出现。
来宝让谢老汉恢复了生气。他的生活开始变得有规律。一天三餐,谢老汉的烟筒总是第一个冒起炊烟。不管来宝饿与不饿,吃与不吃,她的青花小瓷碗里总是盛满热腾腾的饭菜。来宝俨然就是老屋的女主人。她常常极负责地巡视着老屋的角角落落。如果哪个老鼠胆敢出来捣乱,她总是毫不留情地将它撕碎吃掉。来宝和谢老汉就像热恋中的情侣。当谢老汉坐在藤椅上看电视时,来宝就会跳到木椅上,静静地守候一旁;当谢老汉上床睡觉时,来宝就会蜷缩在谢老汉的枕边睡眠。
谢老汉从不迷信,但他始终坚信,来宝来自一个神秘的世界,她就是小贺娘的化身。小贺娘没有变心,她没有忘记从前的约定。虽然阴阳相隔,但她始终惦记着自己,就像自己时时刻刻想着她一样。十八年来,自己想她想得好苦。
四月里的一天,谢老汉的堂弟的儿子娶媳妇。谢老汉被拽去喝喜酒。吃饭吃到黄昏,席间多喝了几杯,谢老汉走路开始打晃儿。堂弟媳妇怕谢老汉在路上出事儿,强留他住了一宿。第二天,天没亮,谢老汉便急急忙忙往家赶,他心里惦记着来宝。
回到家,却不见来宝。谢老汉唤着“来宝”,房前院后,屋里屋外,找了个遍,始终不见来宝的踪影。整整一天,谢老汉都失魂落魄。天黑了,谢老汉坐在绷子床上,亮着灯,睁着眼睛等到天亮,不见来宝回来。第二天,来宝没有回来,第三天,来宝还是没有回来。谢老汉双眼通红,眼窝深陷。几天来,他几乎没有进食,他已经没有感觉,不知道饥饿了。他痛恨自己不该贪杯,把来宝独自扔在家里。她一定生他的气,离家出走了。
第四天夜晚,筋疲力尽的谢老汉迷迷糊糊睡着了。朦胧中,他听到了一阵阵呼噜声,脸上有个毛乎乎的东西擦来擦去。他拉灯一看――来宝。来宝回来了。谢老汉伸出颤抖的双手,抚摸着来宝。来宝看着谢老汉,甜蜜地叫着:“喵――喵――。”谢老汉落下了几滴老泪。他知道,自己再也离不开来宝了。
四
来宝怀孕了,失踪四天回来后,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整日慵懒无力,瞌睡越来越多,一副睡不醒的模样。中午做饭时,谢老汉切了块腊肉,炒了一盘香喷喷的大蒜炒肉。他挑出最好的两片,放进猫碗里,来宝只嗅了嗅,便走开了,她要吃鱼。
来宝从不缺肉吃。对于一个会抓老鼠的猫来说,几片腊肉算什么。既然男人都爱抽烟喝酒,女人都爱吃零嘴儿,来宝不过是想吃条鱼,这又算得了什么过错呢?
吃过了午饭,谢老汉端了把椅子,坐在了门口。春末的微风,轻轻徐来,吹得人有点燥热。来宝守在谢老汉脚边,精神抖擞,睡意全无,她直直地盯着东边的邻家大门――那里面住着牛大柱一家人。
牛大柱四十多岁,矮胖的身材,圆圆的秃头经常油光光的。他和老婆承包了一口鱼塘。春夏秋冬,从上到下,两口子身上都散发着鱼腥味。
谢老汉从不吃鱼塘里的鱼。这辈子,他不知抓了多少野生鱼,个个生猛鲜活,肉香汤美,数都数不清。那些人工喂的养殖鱼,他真的看不上。
牛家的饭烧熟了,牛大柱盛了一大碗饭,夹了一条鱼,就像往常一样,他来到大门口,坐在门前的石凳上,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他一边吃,一边不时瞟一眼谢老汉身边的来宝。一条大黑狗从远处奔了过来,在离牛大柱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它悄悄地蹲了下来,眼巴巴地盯着牛大柱一张一合的油嘴。
终于,牛大柱吃完了饭,空空的碗里卧了一个鱼头。他站了起来,快活地敲打着碗筷,吆喝着:“来宝,过来,过来吃鱼。”来宝一骨碌爬起来,“喵呜喵呜”地呼应着,敏捷地走到牛大柱的脚边。牛大柱夹起了鱼头,在空中晃了几晃。大黑狗上前几步,跃跃欲试。来宝愤怒地弓起身子,甩动着尾巴,对着大黑狗嘶嘶低吼。牛大柱兴奋地吹着口哨,把鱼头往空中一抛,大喊一声:“快抢啊――”鱼头在空中翻了个身,划了条弧线,急速地坠落,大黑狗腾空一跃,张口咬住了鱼头。
大黑狗叼着鱼头跑了,眨眼间无影无踪。牛大柱哈哈大笑,数落着来宝:“笨蛋!没有用的东西。你这个小东西,真是没有用。”他打了几个饱嗝,心满意足地回房去了。
来宝低着头,仍在地上嗅来嗅去。一旁的谢老汉看得心酸,连声唤道:“来宝,回来。快回来,来宝。”来宝慢慢走回到谢老汉身边,她昂起头,冲着谢老汉委屈地叫着:“喵――喵――。”谢老汉轻轻抱起来宝,安慰道:“来宝,我去给你抓鱼吃。我要让你吃好鱼,吃上真正的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