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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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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8日,备受国人关注的“访民报社门口喝农药”事件调查结果公布:访民反映的江苏省泗洪县有关部门在2013年的旧城改造项目中确有违规问题。目前,涉事地泗洪县委书记、县常务副县长等14名相关责任人被处以党纪政纪处分,而7个访民身体已无大碍,均因涉嫌“寻衅滋事”被刑事拘留。
14名相关责任人处理结果如下:
泗洪县委书记徐德:党内警告。
泗洪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徐宜军:行政记大过。
县委常委,青阳镇党委书记石绍斌:诫勉谈话。
原青阳党委书记杜威:诫勉谈话。
青阳镇党委副书记、镇长王修武,县住建局副局长杨昊等10人党纪处分。
媒体的曝光,高层的介入,终于使得这场沸沸扬扬的信访冲突暂时得以平息。以命维权的访民和违规违纪的官员都受到了处罚,貌似不偏不倚,但是,官员们领到的是行政处罚,访民们却被施以刑事处罚,各打100板,轻重大不同。不由得让人想起了《水浒》中的杀威棒,以及有关杀威棒的种种描写。
杀威棒,顾名思义,是为“杀威震慑”所用的棍棒刑罚。《水浒》中说,新来的犯人凡初到配军,都须打一百杀威棒,管你当初是什么英雄好汉,富翁权贵,只要犯了法,入了监狱的门,这一百杀威棒的附加刑谁也逃不了。
在古代刑罚中,杀威棒令人闻之丧胆,望而生畏。十人解进,九死一生。对于一般犯人,一百杀威棒难以承受。但妙处在于,在实际执行过程中,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既彰显了原则性,又体现了灵活性。所谓原则性,就是杀威棒前人人平等,不管是朝廷命官,还是平民百姓,只要你成为犯人,在收监前都得吃上一百杀威棒。所谓灵活性,即这一百杀威棒怎么打由差拨自行掌握,制度并未明确规定。一百杀威棒可以当时打,也可以过时打(也称“寄打”);可以重打,也可以轻打;可以认真打,也可以马虎打;可以真打,也可以假打,还可以真真假假地打;可以用粗扁的一端打,也可以用细圆的一端打。此外,打犯人哪个部位也没统一规定,可以打臀部,也可以打背部,也可以打大腿;还有,可以让犯人站着挨打,也可以绑在刑具上吃棒。总而言之,其中大有文章,别有玄机。
《水浒》中,林冲、宋江、武松都曾犯过事,蹲过大牢。但是三条好汉都成功地逃过杀威棒的处罚。林冲得益于银子和柴大官人的书信。宋江靠的是自己的八面玲珑和重金贿赂。至于打虎英雄武松,在孟州大牢,虽然施恩向狱卒们塞足了银两,可武二就是不配合演双簧,硬是把杀威棒的潜规则暴露在大堂之上。
且看,武松被押到点视厅前,管营道:“新到囚徒武松,你路上途中曾害甚病来?”武松道:“我於路不曾害!酒也吃得!肉也吃得!饭也吃得!路也走得!”管营道:“这厮是途中得病到这里,我看他面皮才好,且寄下他这顿杀威棒。”两边行杖的军汉低低对武松道:“你快说病。这是相公将就你,你快只推曾害便了。”武松道:“不曾害!不曾害!打了倒干净!我不要留这一顿‘寄库棒’!寄下倒是钩肠债,几时得了!”两边看的人都笑。管营也笑道:“想你这汉子多管害热病了,不曾得汗,故出狂言。不要听他,且把去禁在单身房里。”
在《水浒》中,我们可以看出,杀威棒的打法确实是一门艺术,它的真正学问在于其施行以及与此相伴的种种微妙规则。同样的杀威棒,采取不同的打法,效果迥异。在轻打或假打的情况下,双方一起配合走过场,差拨蜻蜓点水似地敲打犯人的屁股,犯人装模作样地嚎叫,打完一百棒,差拨轻松,犯人舒服。一旦差拨用全力,真真切切地打,犯人要么重伤致残,要么断气丧命。这处罚的三六九等就自然而然表现出来。
纵观“7访民喝农药被刑拘”事件,泗洪政府在征收拆迁过程中,严重违背《征收补偿条例》,滥用公权,强夺民利,制造了矛盾。可怖的是泗洪官员们没有积极去解决问题,而是恣意激化矛盾,残酷地打压维权访民,将他们投入黑监狱,野蛮地殴打羞辱,最终逼得访民以死抗争。似这般恶行累累,灭绝人性,最后只受到了软法的处罚:警告,记过和谈话。这一百杀威棒犹如花拳绣腿,轻轻地点在了泗洪官员的屁股上,痕迹都不会留下。
反观7个喝药访民,地被占,房被拆,补偿未到位,生活难以为继,依法信访维护自己的权益,问题不但得不到解决,反而饱受摧残折磨:被截访,被关押,被羞辱,被殴打……,走投无路之下,不得不惨烈地以命维权。似这样凄惨无助,冤深似海,到头来却被科以国家强制的硬法:刑事拘留。这一百杀威棒打得凶狠威猛,货真价实,不但伤心,更加伤身。
一软一硬,一轻一重,官民有别,这边厢对待官员宽容而仁慈,那边厢对待访民冷漠而残酷。作恶者被宽大处理,受害者反而要受到处罚,无怪乎网上民意汹涌,一边倒地为7访民打抱不平。孟子曰:“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人之所以为人,不仅是因为拥有道德良知,更是因为拥有对同类的深切同情和悲悯。正所谓公道自在人心。
当前,中国社会出于急剧转型期,各种新情况和新问题层出不穷,可以预见,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信访矛盾将持续存在。有了矛盾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回避掩盖矛盾,更可怕的是不能正确处理矛盾。官民博弈,老百姓最痛恨的就是官官相护,执法不公。在官民冲突中,如果有关部门不能一碗水端平,暗藏私心,一味地巧打杀威棒,网民不服,国人不服,不要说7个访民,即便不是当事人,但凡有点做人的良知,换做是谁,谁都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