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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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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打劫
红星长途客运站位于城市的东区,地盘不大,设备也简陋。虽然看上去有点寒酸,但这里的人气却很旺,特别是前往楚江市的乘客都爱跑到这里搭车。因为这里开往楚江市的班车格外多,不但有高速,而且还有低速,低速走318国道,每三十分钟一班车。
这年头低速越来越不吃香了,高速渐渐取代了低速。尽管低速客车票价低,车次多,但是只要有可能,几乎所有的乘客都愿意坐高速。田青青当然也不例外。她早就听说低速客车沿站停靠,乘客随意地上下,很容易遭遇抢劫诈骗什么的。今早上出门之前,她就打定主意——非高速不坐。身上藏了四万块钱,她可不愿节外生枝。任何时代,安全和速度都是王道。
九点钟的时候,田青青走进了红星长途客运站。车站里早就挤满了人,到处都是晃动着的行李,大包小包,五颜六色,几乎找不出一点儿空隙。田青青来到了售票大厅,她先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客运时刻表,然后挤到售票窗口,排队买票。
不多久,田青青就挪到了售票窗口前。她趴在窗台上,把钱递进窗口,大声对售票员说道:“我要去楚江市,请给我买一张10点钟的高速车票。”
“对不起,10点钟的高速车票没有了。”
“那……就买下一班次的车票,也要高速的。”
“对不起,下一班次的高速车票也没有了。今天下午5点钟以前开往楚江市的高速车票都卖完了。你只能买下午5点钟以后的高速车票。”
“啊……怎么会这样?”
“年年都这样,有什么稀奇。现在是春运,难道你不知道?”
“可是……我想现在就走,我想早点到家。”
“那你坐低速好了,低速走国道,10点钟就有一班车,你要不要买票?”
“这个……等我想想。”田青青犯难了,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今天的高速低速很难分出上下了。如果乘坐下午5点钟以后的高速客车,天黑以后才能到楚江。不能转车的话,势必要在楚江呆一夜。身上带了这么多现金去住店,好像有点危险。就算能够转车的话,摸黑赶路更加危险。如果坐上午10点钟的低速客车,下午3点左右就可以到楚江,然后转两道车,天黑以前是完全可以到家的。今天的事情明摆着——低速要比高速快。只是……都说低速不够安全,自己也没经历过。到底坐高速呢还是坐低速……
田青青正在犹豫不决,忽然感到肩膀被人拍了两下。她一个激灵,猛然回转身一看,身后站着一个男青年。这个男青年头戴一顶绒线帽,手拖一个拉杆箱,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直勾勾地盯着田青青,嚷道:“嗨!美女,你到底买不买票啊!磨磨叽叽的……怎么赶得上车呢?你能不能快点!今晚上有暴风雪……你从来不看天气预报吗!”
田青青看着戴绒线帽的男青年,礼貌地点点头,冷冰冰地答道:“好的,请稍待片刻,我马上就好。”她回转身,再次对着售票员大声说道:“就给我买一张10点钟的低速车票吧!我决定走低速了。”很快,一张车票和一把零钱就被售票员递出了窗口。
田青青一手拿着车票,一手提着旅行包,快速地来到了4号检票口——这里的车都开往楚江市。检票门内,站着一个高个子男性检票员;检票门外,早已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田青青站在队伍的最后面。在她前面,站着一位抱着孩子的年轻女子。
天气越来越冷了,严寒似乎在考验着人们的耐力。一丝丝冷气穿透了厚厚的衣物,直刺入人们的肌体。有的人在跺脚,有的人在骂娘。长长的队伍没有一刻平静。所有的人都想快点回家。后面的人想挤到前面,前面的人想挤到更前面。连续的骚动让队伍排得乱七八糟。高个子检票员徒劳地维持着秩序。他挥动双手,扯着嗓子大喊:“不要挤!不要挤!你们这样挤,最后谁也走不成。”听了他的话,人们挤得更厉害了。
突然,一个民工模样的人挤过了前面的三个人,一跃冲到了最前面。检票员盯了他一眼,说道:“你的票呢?把你的票给我看一下。”民工递上了自己的票。检票员看了一下,厉声喝道:“谁让你站到前面来的?你以为挤到最前面就可以先走吗?给我退回去……你买的是下午1点钟的票。”检票员把票塞回到民工手中,顺势推了他一把。检票员又对着排队的乘客大声喊:“买了10点钟车票的乘客站到前面来,凡是买了10点钟以后的车票的人都退到后面去。不要挤……按照时间顺序排队。”听到检票员这么一说,本来就乱的队伍更加混乱了。有的人拼命往前挤,有的人骂骂咧咧,不情愿地后退着。田青青提着旅行包,看着前面的乱象,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茫然无措地站着。突然她“哎哟”一声大叫,痛苦地皱起了眉头。原来前面抱孩子的女人狠狠踩了她一脚。
抱孩子的女人转过身,歉意地看着田青青,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真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啊……不要紧,没事儿,这里太乱了。”田青青一边客气地回应,一边打量着面前的女人。这个女人抱着一个粉蓝色珊瑚绒的婴儿抱毯,为了抵御严寒,抱毯裹得严严实实。在抱毯的上方,又搭了一条黑色绣花的天然蚕丝巾,遮盖着孩子的面部。她上穿绿色的Burberry束带羽绒服,下穿蓝色的Levi’s修身牛仔裤,脚蹬黑色的Ugg鹿皮雪地靴。虽然抱着孩子,这个女人却十分年轻,她梳了一个韩式花苞头,又高又大的花苞配合着凌乱打毛的发丝,像一朵花儿一样盛开在头顶。特别是那对铂金的吉普赛流苏耳环,繁星般的钻石随着走路的晃动,在洁白如玉的耳垂下骄傲地闪啊闪。真是个美人儿!看那精致的五官,凝脂似的肌肤,哪怕是360º无死角扫描,也找不出一丝瑕疵。
就在这时候,一个短发女人出现了,好像是来救场的。她站在检票门内,对着检票门外的乘客大声吆喝:“哎!低速啊!低速啊!买了低速车票的人赶快走出来,走到左边来,单独站成一队。快点,快点,快一点……”她话未说完,早有几十人钻出原来的队伍,抢到左边,自动排成了一行,速度堪比受过训练的大兵。见此情景,田青青也赶快跟了过去。梳花苞头的女郎抱着孩子,行动不便,慢了一拍。当她抱着孩子向新的队伍走过来时,田青青为了给她腾出空位,向后连退了几步,还未站稳脚跟,身后突然响起“啊”一声惨叫,吓了田青青一大跳。
田青青回头一看,后面站着那个拍过她肩膀的绒帽男。唉!今天真倒霉!田青青心里骂了一句。此时,绒帽男正呲牙咧嘴,一副夸张的表情。他对着田青青抱怨:“哎哟美女!你往哪里踩呀!这是我的脚……我的脚趾头都被你踩掉了!哎哟……疼死我了。”田青青连忙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绒帽男看着田青青,似笑非笑:“我说美女,你怎么一点诚意都没有。你应该说‘请原谅’……恳求我原谅你。”看着绒帽男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田青青无奈地再次道歉:“请原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看这里实在是太乱了。”
短发女人继续在吆喝:“低速的,低速的赶快过来检票。高速的不要过来。快点,低速的快点检票。”随着吆喝声,检票口的门打开了。买了低速车票的乘客一个个过了检票口,冲向发车区。田青青提着包,慌里慌张跟着跑。等她赶到车上时,前面的座位早就坐满了。她走到了最后一排,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落座后,她弯下腰将旅行包塞到座位底下,当她抬起头直起腰时,只见绒帽男正坐在自己身边。妈的!真是阴魂不散!田青青忍不住,在心里又骂了一句。
梳花苞头的女郎抱着孩子,落在最后面。当所有的乘客都坐好后,她才抱着孩子,吃力地登上了车。这时候,车上只有一个座位了——最后一排中间的位置。在众目睽睽之下,花苞女郎紧抱着孩子,走到最后一排,紧挨着绒帽男坐下了。看到珠光宝气的花苞女郎坐在自己身边,绒帽男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他左顾右盼,双眼放光,一副很享受的模样——夹在两个妙龄女子中间长途旅行,实在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客车里,挤满了乘客,密密麻麻。行李架也塞得满满当当。司机忙里偷闲,上厕所小解去了。售票员上来了。她是个三十多岁的瘦弱女人,穿一件橙色的棉袄,胸前挂了一个黑色的包。她在车内来回走动着,查看着车票。一阵阵冷气灌进了车内,几个急性子的乘客拍打着座椅,不耐烦地嚷嚷道:“开车!开车!我们的心都冻僵了……还等什么。”售票员默不作声。一会儿,司机上来了,他关上车门,发动了车子。客车缓慢地驶出了车站,田青青终于松了口气。
客车开出了市区,上了国道,飞快地行驶着。颠簸中,有人打起了瞌睡。田青青大睁着双眼,始终保持着警惕。虽然一宿没睡,但她没有一点倦意。四万块钱,就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她心里,她不敢有丝毫松懈。她紧贴着车窗坐着,尽量与绒帽男隔开,保持最大的空隙。她把身上的小挎包也移到了靠窗的一侧。尽管挎包里只有一点零钱,她也不敢大意。
客车时快时慢地行驶着,每到一个站点,客车就会停下来。先下去一批乘客,然后再上来一些新的乘客。当客车快开到高口镇时,绒帽男开始收拾行李了——他要下车了。田青青心里一阵轻松。
高口镇终于到了,客车停下来,车门开了,下去了六个乘客。当绒帽男提着拉杆箱最后一个走下车时,马上有四个男青年迫不及待地挤上了车。这四个新乘客都是清一色的小青年,二十出头的年纪,一个矮矮胖胖,一个瘦瘦高高,一个穿着皮夹克,还有一个长着满脸横肉,顶着一个光脑门,在这大冬天里,看得人心里一阵阵发冷。
客车又启动了,慢慢离开了高口镇,渐渐驶入了荒野地带,前面几十里都没有人烟,客车开始加速行驶。那四个男青年上车后只是站着,并不去找空位子坐下,也没有买票的意思。售票员满面倦容,她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对这几个新上来的乘客说:“来,买票吧!你们要去哪里?”
“买票?”为首的光脑壳瞪着售票员:“老子从来不买票,这辈子老子只会打劫……”话未说完,四个人齐刷刷地抽出了怀里的长砍刀。光脑壳拿刀指着售票员,大声喝道:“把包给我!”售票员早已吓得呆若木鸡,动弹不得。光脑壳麻利地摘下她身上的挎包,放入一个事先准备好的旅行袋里。
矮胖墩一手提着刀,走到司机背后,一手从裤兜里掏出一把乌黑的手枪,抵在了司机的脊梁上,恶狠狠地威胁道:“兄弟,好好开车,哥们儿不会为难你,要是耍滑头,马上一枪崩了你。”司机朝后视镜看了几眼,默默无语,沉着脸继续开车。
皮夹克一心要给车上的乘客来个下马威。他挥舞着砍刀,从车头窜到车尾,又从车尾窜到车头。大砍刀在乘客们头顶上飞来飞去,呼呼生风,皮夹克扯着公鸭嗓子,叫道:“都给老子听着,老子才从号子里出来……手头紧,今天找各位借几个钱花花。不准说话!不准报警!把钱和手机都交出来。谁不服就砍谁,看看是他的脖子硬还是老子的砍刀硬……快点,统统把钱交出来!”
客车里顿时杀气腾腾,睡觉的乘客早已吓醒了,瞌睡虫飞到了爪哇国。恐惧就像一个巨大的口袋死死地罩在客车上。几十名乘客战战兢兢地盯着上下翻飞的大砍刀,一动不敢动,生怕砍刀不长眼睛,误伤了自己。坐在最后面的田青青正在空出来的座位上放松着自己,直到皮夹克挥舞着砍刀冲到后面来,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看着寒光闪闪的砍刀贴着自己的头皮飞舞,田青青吓得魂飞天外,她缩起了脖子,低下了头,全身筛糠般哆嗦。妈呀!遭遇抢劫了!这些该死的劫匪,个个都是亡命之徒,杀人不眨眼,要钱不要命。怎么办?今天赶错了车,人算不如天算……算来算去,还是成了抢劫的目标。救命钱看来保不住了……这就是自己的命吗?自己的运气真的就怎么差吗?田青青颤抖着伸出右手,将食指塞入口中,狠狠一咬——哎哟好痛!这不是梦!是真的!真的是打劫!确实是打劫!田青青的肠子都悔青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妈妈呀!怎么赶上了这样一班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