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齐喝釆首飞敌阵扬军威

联翩想心系蓝天入梦来

七月的一天, 晴空万里。

虽然时钟刚敲七点，新集机场上早已挤满了从四面八方赶来看热闹的群众，大家都想亲眼看看，看看飞机这玩意儿是咋样飞上天去的。

徐向前总指挥和总部的其他领导人，也和群众一起在兴致勃勃地谈论着红军的这第一架飞机和今天的第一次任务,等待着那即将到来的激动人心的时刻。

那边，“列宁号” 装满了汽油，正整装待发！

龙文飞穿戴着全副飞行装, 向徐总作了报告后, 便大歩向“列宁号” 走去，他熟练地 跨进座舱，向围观的群众微笑招手，准备起飞了。

梁二猛在人群中暗暗想道：这些日子为了“列宁号” ,忙了好一阵，就指望着能有一架我们自已的飞机，现在飞机修好了，油也装满了，眼看着就要飞起来了，他龙文飞真的能从此为红军服务吗？

那边，飞机开始滑动了，紧接着快速向前飞奔，身后卷起一片尘土，渐渐地，远了，更远了，腾空了，飞上天了！

机场上的人们，笑的，跳的，鼓掌的，欢呼的，沸腾起来了！

一会儿，飞机转过弯来了，在欢呼的人群上空飞过，大家抬头望去,只见那银灰色的机翼上，鲜艳的红五星分外耀眼, 这是红军的军徽呀! 人们激动地挥舞双臂, 高声狂呼：

“我们飞起来啦！”

“我们能上天啦！”

这充满自豪和骄傲的欢呼声，隨着飞机渐渐远去，久久迴荡在雄伟的大别山长空……

飞机看不见了。

梁二猛心里象失去了什么东西，感到空落落的，他惘然地望着天空：啊，龙文飞走了，“列宁号” 走了！也许这一飞走，就从此再也不会飞回来了！

徐向前总指挥走到梁二猛身边问：“你在想什么？”

梁二猛望望徐总，眼里闪着泪花：“徐总，你说他——”他指指远处天空：“他龙文飞还会飞回来吗？现在可是谁也逮不住他了。”

“哈……”徐总大笑：“你呀，尽说儍话，干吗要逮他？我相信他一定会飞回来的！”

梁二猛揺揺头：“我不信。”

“那就等着瞧！”徐总说：“只要我们的工作真正做到了他心里，那么许多不敢相信的事，就都会变成现实的。”

梁二猛不吭声。

过了一会儿，他看看天上，又问徐总：“怎么还不见他飞回来？”

于是徐总告诉梁二猛，今天不是单纯的试飞，他龙文飞还领受了另一项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到潢川、光山一带去侦察敌情，以便我军更加精准地部署下次的军事行动。

“他一个人跑那么远去侦察？”梁二猛好奇地问。

“对，这就是飞机的优越性！”徐总说：“如果从地面派战士去侦察，起码得两、三天才能回来，现在呢?只要一、两个小时!比你那长矛大刀要強多了吧？”

梁二猛点点头, 眼睛仍然直瞪瞪望着天空。

“走吧！”徐总催促梁二猛：“我们一起回去吧，何必在这儿儍等！”

“不，我就在这儿等！”梁二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徐总知道他的倔脾气，就让他独自留下了。

机场上的人群己渐渐散去, 空旷的场地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只有金戈和几个红军战士在做着迎接飞机着陆的准备工作。

梁二猛站在原先停放“列宁号” 的地方，思潮联翩，他想起了和龙文飞一起修补飞机的日日夜夜：

记得自已第一次铆好了一处破洞，龙文飞用手一摸，冲他说：“你这是补锅，不是修飞机，重来！要补得平平的，不能有半点含糊！”梁二猛当时可窝火啦，心想，你是我逮住的俘虏，竟敢这么教训我？他真想丟下工具不干了。后来龙文飞解释说：“不是我有意跟你过不去，而是为了飞机能重新安全地飞上天。”看在这一点上，他梁二猛才憋着一股气继续干下去的。还有一次，他正在看龙文飞检修飞机仪表，突然敌机窜来轰炸，他梁二猛操起汉阳造就瞄准敌机射击，那鬼飞机扔下两颗炸弾就跑掉了。弹片把己经补好的机身又打了好几个窟窿, 其他屋上、墙上、桌上到处是弹片打的伤痕。梁二猛转脸看去，只见龙文飞整个身子趴在桌子上，胳膊上流着血，怀里却紧紧抱着那两个仪表。梁二猛不解地问他：“干吗自己不躲起来，还用身体护着它？多危险！”龙文飞说：“这水平仪和高度表，是飞机的两只‘眼睛’， 没了它，飞机就成了瞎子，有翅膀也飞不起来。”梁二猛说：“可万一你被打伤了，飞机也同样飞不起来呀！”龙文飞笑笑说：“没了我，还有你们哩！有你们这些能创造奇跡的人，我相信总有一天能把飞机飞起来的！”听了这话，梁二猛感动极了……

想到这儿，梁二猛不由得又向天边扫了一眼，忽地眼睛一亮：呀，有个黒点！渐渐地，黒点变大了，看出轮廓了，是飞机！是他！是龙文飞！是“列宁号” 回来了！梁二猛发狂般地大声吼道：“他回来啦！‘列宁号’回来啦！”边吼边向着飞机着陆的地方迅跑过去。

“列宁号” 停稳在跑道头，龙文飞跨出座艙，走下飞机。

梁二猛跑步迎上前去，一个立正敬礼，诚恳又真挚地说：

“龙文飞同志，我对不起你，刚才我还认为你一飞上天，就再也不会飞回来了，我——我的想法错了，现在——现在让我们真心交个朋友吧！”说着把大手伸出去，紧紧握住了龙文飞的手。

望着梁二猛憨厚、直爽的脸，龙文飞从心底里也感到热乎乎的，他把伸给梁二猛的手使劲地握了又握。

两个男子汉的两颗滾热的心，从此真正紧贴在一起了！

首次飞行, 任务完成得很出色，同时还基本上摸清了敌军的兵力部署, 为红军的反“围剿”战斗，提供了可靠的保障。

接下来几天，“列宁号” 又连续起飞了多次，到潢川、汉口等地 散发传单，宣传革命, 那写着标语的五颜六色纸片，飘飞在武汉城的大街小巷， 使武汉三镇的国民党反动派惊恐万状。

《扫荡报》登出消息说：“共军‘列宁号’飞机，近日连续骚扰潢川、汉口等地，宣传共产，蛊惑人心，乱吾斗志，散吾士气，有关军方需严加防范。”

消息传到新集，军委领导和航空局的同志都兴奋极了！尤其是梁二猛，逢人就说：“我们的‘列宁号’ 飞机真神！只要它一出动，敌人准保吓得尿裤子！”

有一次他碰到龙文飞，问对方：“你说，这飞机的声音变了没有？”

“沒变呀。”龙文飞回答。

“那为什么我听起来不一样？过去听飞机声那么剌耳，如今听起来，似乎好听得多啦，为什么？”

龙文飞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时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还是梁二猛自己作了回答:“也许——也许是因为这是我们自己的飞机的缘故吧！”他把“自已的” 三个字说得特别重。

龙文飞点点头：“有道理。等你以后学会了开飞机，这声音听起来还会更美！”

梁二猛笑着问：“我能学会开飞机？”

龙文飞说：“当然能。”

“你教我？”

“行！”

打这以后，梁二猛对那浩渺旷远的蓝天产生了无限的睱想，每当看到“列宁号” 在蓝天翱翔的多姿画面时，他总会发现自已在心底里对她又增添了新的兴趣，喚起了他对蓝天的新的赞美和追求。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种感情的，可能是因为“列宁号” 和那蔚蓝的天空本身就具有非凡的吸引力吧！反正他已把自已的命运和蓝天、和“列宁号” 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就象当初自己和大刀不可分一样。在他的想象中，他梁二猛已经是未来的“列宁号” 的主人，那湛蓝的天空，就是任他纵横驰骋的原野！这天晚上，梁二猛又是许久没有睡着。后来好不容易闭上眼，又朦朦胧胧地做起梦来，他梦见自已开着“列宁号” 飞机飞上了天……

太阳在向自已招手，白云从自已身边飘过，艳丽的彩霞，象五色绸带，系在飞机的翅膀上，漂亮极了！下面大地一片葱绿, 他看到乡亲们在扶犂耕田, 辛勤劳作, 便挥手向他们打招呼, 乡亲们都抬起头来, 向他欢呼、微笑……突然，他发现下面树丛里钻出了不少敌人，一个个张牙舞爪向乡亲们扑去，他怒火直冒，猛地把机头一推，俯冲下去，抱起机枪，朝敌人发狂地扫射，敌人一排排都倒下了，尸体滾满了一地。梁二猛哈哈大笑，高喊着“我们胜利啦！”“我们胜利啦!” 这才从睡梦中乐醒过来。

窗外，明月悬空，洒下清淡的光，他望着静谧的夜空，心底里泛起了甜蜜的笑。

根据当初与贾财签订的协议上的商定，汽油运到根据地后，除按照市价支付全部款项外，还要立即将岳维山释放回家。

这天，梁二猛和保卫局刘干事一起去招待所找贾财，准备践行当初的承诺，让他和老丈人带着钱款一起返回黄安，当然也还要商谈一下再次运油的事宜。谁知上得楼来推开房门，使他两大吃一惊：那贾财胸口被捅着一把刀子，倒卧在血泊之中，人已神志不清，生命垂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