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里科•蒙弗里尼(Enrico Monfrini)迄今已追回了13亿美元从尼日利亚流出的赃款——他还在继续追查。

恩里科•蒙弗里尼：

我专门追查政府高官和他们的亲信、部长或其他公职人员侵吞或通过腐败交易取得的资金。我听说有人把我叫做“独裁者猎手”。

我从1999年开始干这项工作，当时尼日利亚政府请我追查前一年去世的该国前独裁者萨尼•阿巴查(Sani Abacha)将军卷走的财富。我是日内瓦的一名律师，但毕生和非洲很有渊源；我父亲先后在加蓬和科特迪瓦当过外交官。我希望当农民，种庄稼，可父亲说“没门”。于是我当了律师。机缘巧合之下，我给几位在阿巴查执政期反对他的人当过代理律师。这些人掌权后，想找个信得过的人追查那些资金，就找到了我。

开始时我没什么线索，只发现了一些空的银行账户。后来我提起了一项刑事指控，日内瓦当局决定支持我的请求，冻结——一夜之间——阿巴查家族的账户。涉及的资金总计约为6.5亿美元。这只是开始。之后的工作包括剥离账户、查清资金的来龙去脉。洗钱者会系统性地把一大笔钱分成多笔不规则的数目，比如723万美元，转到其他银行，最后再汇拢在一处。你必须兼具律师和会计师的才能。

我们夜以继日地干活，好几个月连轴转，就是现在我也还每天都盯着这个案子，同时手头忙着其他案子。查找并冻结资金是一回事，但接下来还要把资金充公和汇回原国。这是最困难的环节。没有人对这项行动有争议，但有些国家拒绝帮忙，或是不具备可以这么做的法律。讲个实际的例子。与阿巴查案子有关的4亿多美元在海峡群岛(Channel Islands)沉睡了好多年，因为泽西岛自己无法把这些资金充公——由于缺乏相应的法律。

不过，迄今我已经为尼日利亚央行追回——或帮助追回了——13亿美元。另外还有10亿美元要追回。这些资金被冻结了，部分在列支敦士登、卢森堡和巴哈马群岛，部分在法国和泽西。

归还资金的大部分流程受到世界银行(World Bank)监控，以确保资金流入国家，而不是落入个人腰包。我也为巴西和海地追查资金，还有一些我不便谈论的国家。

我遇到过威胁，但都是间接的。比如说，巴黎或伦敦的某个律师可能会给我打电话，或者上门拜访。他们会说：“呃，恩里科，你要多加小心，因为那个人一点都不喜欢你对他做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他是个相当残暴的人，还与某某有关系……”如果你害怕，就干不了这样的活儿。你还必须建立广泛的人脉，我就通过阿巴查案件建立起了自己的朋友圈子。我和记者、政治家、警察、检察官、银行家等交谈。我今年66岁，但我经常旅行。如果你想得到“猛料”，你只能从彼此信任的人那里得到。

我认识一些洗钱的律师，他们挣得比我多。我见过形形色色的坏人，但也遇到过许多正直、有份量的人，他们希望世界会改变。阿巴查案子打开了一条路，这将变成一条高速路。再过10年，所有这些坏蛋都将见鬼去。这些愚昧的独裁者，对本国人民的贫困一无所知的独裁者将统统完蛋。现在依然能够让你藏匿资金的那些国家将会认识到，不为腐败资金提供庇护所最符合他们的利益。

我们眼下正目睹许多独裁者倒台，但他们越来越难以偷窃财富——因为像我这样的人会对他们穷追不舍。

译者/何黎

（英国金融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