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廖保平

截止本文发表，深圳12月20日人工堆土垮塌中失联人员已经上升到91名，其中59名男性，32名女性，其中一男子16名亲友都在里面。这个中国大陆最南的一线城市、号称改革先锋的城市、发展最快的城市，此时，被悲伤笼罩。

我们在文首采用深圳“人工堆土垮塌”，而不采用有些媒体报道所用的深圳“山体滑坡事故”，是因为，这不是山体滑坡事故，而是渣土崩塌。新华社的报道已经说得很清楚，冲击工业园区、造成垮塌的泥土并非自然山体，而是近两年附近施工挖土然后在山体上堆积的渣土，形成了山谷两旁的人造山丘约100米。

《南方日报》也报道说，省地环站专家经现场勘查后称，虽然事故当天有一点点降雨，但理论上并不足以诱发山体滑坡，初步判断主要原因还是废弃堆土堆得过多过高，时间又久，且没有防护措施对堆土进行支护。而由于滑坡体位置较高，冲下来的势能很大，造成破坏较大。据目测估算，滑坡堆土量至少超过10万方。

也就是说，这些掩埋了近百人、掩埋或破坏了33栋建筑物，导致西气东输管道发生爆炸的红色泥土，并不是来自自然山体，而是建筑渣土。原来的山体不可能下那么一点小雨就会引发滑坡，是后来堆积的建设渣土太多太高，小雨成了最后一根稻草，造成灾难。《南方周末》的报道同样证实了这一点：广东省地质灾害应急专家组初步查明，深圳光明新区垮塌体为人工堆土，原有山体没有滑动。

我们一再强调不是“山体滑坡”，而是渣土崩溃，其实要强调这不是天祸，而是人祸!深圳这起事故与2008年甘肃舟曲泥石流、2010年云南保山山体滑坡等灾害完全不同，这是失职渎职、甚至可能是腐败所致的人祸。任何相关责任人都没有理由找借口推卸自己的责任，要有人为那些无辜生命的消失担责，要给这外表光鲜的城市一次深刻的教训——城市不能再野蛮生长，人性化精细管理必须被提到重要位置。

由于深圳发展非常迅速，城市建设项目也快速增长，必然对用来存放城市建设中产生的残余渣土的受纳场提出巨大的需求。可是深圳地少人多，土地资源十分紧张。新京报报道说，深圳虽对受纳场有规划，但落实下去很难，原因就是城市面临着土地资源匮乏的局面。

像深圳此次堆土垮塌的事发地这样的“闲置场地”很自然地被拿来当受纳场，这本来也没有什么不可以，问题是，后续的监管却形同虚无，是造成灾难的直接原因。公开资料显示，2014年2月，经新区城市管理局审批同意，在凤凰社区红坳村原采石场设立余泥渣土临时受纳场。该受纳场地证编号：20140003，使用期限至2015年2月21日。

这个受纳场只能使用一年，结果被超期使用超过十个月，渣土车日夜不停地往这个受纳场倾倒渣土十个月，是个什么样的量?公开数据显示，这个渣土堆高达100米，我们假设每层楼高3米左右，100米相当于30层的高楼，且体量是10万立方米，看着一定有某种恐惧感。这么大的体量崩塌下来，可谓倾巢之下，还有完卵?顷刻之间就吞没10万平米工业园，我们为被掩埋者生之希望捏一把汗。

简单梳理可发现，深圳这个城市确实创造了惊人的发展速度，但却是野蛮长生，城市管理跟不上步伐，内在的矛盾早已存在，隐患已经埋藏，甚至苗头已经凸显，人们却并无知觉，得意于城市表面的光鲜，却不知道危险在一步步逼近。就像墨菲定律所言：一、任何事都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二、所有事物的发展过程都会比你预计的时间长;三、会出错的事总会出错;四、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这样的事情并非不可杜绝，城市建设当真“以人为本”，从一开始就会将安全放在第一位，发现隐患及时堵死，发现不好的征兆立即掐灭，是可以杜绝或减少灾难的。可是，城市的野蛮生长与城市管理的粗放管理叠加在一起就是：渣土堆高百米，乃至最终崩塌，竟无当地任何一个部门发出任何预警，采取任何防护措施，最后让无辜的生命来做无谓的牺牲。

反观国内其他城市，即便是一线城市，高速发展与落后管理的矛盾也无处不在，并以不同形式的人祸表现出来：深圳有山体滑坡，天津有惊天爆炸，上海有踩踏事件，北京有下雨淹死人……。由于中国城市化进程加速，城市仍在快速增长，越是大城市发展越快，要是管理跟不上，越是越野蛮生长，越容易埋藏隐患，越容易出现人祸，我们不能在这个恶性循环中走不出来。

以生命消失来警示城市的管理是沉痛的，纵是这样，能不能触动城市管理者的灵魂，仍然是一个问题。但我们仍然呼吁，在事故发生之后，必须尽快查明灾难真相，追查相关人员责任，告慰逝者及其家属。同时要真正将“以人为本”贯彻到城市建设和城市管理的细微之处，而不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发生渣土崩塌赶紧开展大排查整顿，风风火火，可能确实可以杜绝这一类型灾难的再次发生，但因为根本的矛盾没有解决，灾难还会以其他的方式血淋淋地呈现在我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