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树洁

俗话说，“家丑不能外扬”，对家乡的腐败，我从来没有用博文发表看法。但是，这次不同了。4月27日，广东揭阳老家的前任及现任村书记被“双规”，我按奈不住要说点“苍蝇”之害，对普通老百姓的伤害到底有多大，而习近平和王岐山的反腐斗争，到底有多么复杂和任重而道远。

对家乡地方的腐败行为，我数十年来都比较清楚。20多年前的老支部书记，还有最近被抓的两位书记，尤其是前任书记在位20年，把村里的土地都给卖完了。村民失去了土地，已经沦为真正的无产者。

可是，最近全村的人都因为一件事情觉得忍无可忍。他们发现，前年村领导把一块最值钱的土地卖给了其它村的一位党支部书记。卖价是50万元，说是只有一亩地，而实际情况是1.5亩。按照前年的土地价格，1.5亩地的市场价600万元，而为什么卖给外村人，却只有50万元？

只要不是3岁以下的小孩，谁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这里面存在的巨大差款，肯定是被人吃了。而村民们却是在外乡人在自家土地上盖房子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村里的土地是怎样被卖掉的，而且，还卖如此低的价格。

这个消息一传开，村民们被气炸了锅。本来大家早就知道前任村书记和他的班子有问题，却都敢怒而不敢言。他家早在10多年前就盖了一座5层楼的豪华住宅，占地0.5亩（广

东揭阳，土地非常稀缺，0.5亩等于5家人的宅基地），建筑面积1500平方米。

他哪里来的钱？3年前，他又占领了2.5亩地，盖了一座大工厂，这又是哪里来的钱？光土地的市场价格就是1000万元。他家没有人做生意，也没有人打工，钱的唯一来路就是因为他是书记，明摆着一直都在抢村民的钱包。

一个小小的村书记，连“苍蝇”都谈不上，就有上千万，甚至上亿资产。这能正常吗？可是，在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这却是一种“常态”。中国农村，这样的“常态”，无处不见。

村里有10来个年轻人，早在6年前就开始上告。可是，每一次上告，都被挡了回去，有人还被安上扰乱地安罪，而被送进了派出所。原来，在广东老家的那个地方，估计与许多地方一样，村官卖土地赚的钱，用一部分打点上面的乡官和有关人员，不仅保证村书记的位置20年不变，还为他的贪污活动“保驾护航”。

底层的老百姓绝大多数是老实人，他们的土地被卖了，一点声音都不敢出，更不敢闹事。少数敢站出来说话的，也没有用。官官相护，利益共享，导致中国农村的基层腐败，比顶层的腐败更普遍、更可怕。

不过，这一次不一样了。老家村民知道土地被贱卖以后，开始成群结队地包围村书记的那座洋楼豪宅。书记躲在三楼，破口大骂，“有本事叫你妈进来跟我干啊？”

原来这位人摸人样的书记，到了关键时刻，才暴露其禽兽的本来面目。不仅如此，他的老婆还报警。大队警察人员进村，驱赶围困书记的村民。村民们采取不对抗形式，在警察来之前，就撤离了。结果，一个人都没有被抓到。

这样的围困，连续了数天，警察也来数天。村民们实在没有办法，就组成数百人的队伍，集中到市政府请愿，惊动了市领导。

就在4月27日，警察也进村了，他们是在揭阳市纪委指导下的警察人员，把那两任书记（表兄弟，村的利益被他们垄断），以及另外两位村支部委员，一共四人，都被抓走了。

这个村的领导一直就非常腐败，但是，从来就没有人主持公道，导致一届领导比一届领导更黑。这次，村里的干部成批被抓，当属第一次。村民们的血沸腾了，奔走相告，有的放起了鞭炮，庆祝恶人落网。村民们亲眼看到，终于有人主持公道了。

当消息传到我的耳朵之前，我还在想习近平和王岐山的反腐运动，是不是只能停留在某个层面，而对基层的腐败，只能听之任之？如果是这样，中国还是没有多大的前途。

这次老家村书记被抓，不仅改变了我的看法，也看到了习近平和王岐山的反腐斗争一定不是在走过场。既抓了“老虎”，也正在积极地打“苍蝇”，而且，是村级“苍蝇”。这样的“苍蝇”不除，国无宁日，社会永远没有公义和公平，老百姓对党和国家，也就没有信心。

我们村的腐败，是非常复杂，非常隐蔽的。例如，村里装修一个老式公堂，8万块钱可以搞定的事情，村的帐本上却出现了160万元的维修费用。小学的一个厕所，几千块钱的事情，帐本上却出现了15万元的费用。20年前的那位老书记，报账时说他在某年的2月31日，买了两次香烟，共1500元进入村的账本。查账人员问：“你真的在2月31日买烟了吗？”，他说，“我的记性还好，肯定是2月31日，没有错！”查账人员气得脸都发紫，可是，查账的结果报到乡里，却被压了下去，成立无头公案。这位书记，现在也是村里的亿万富翁，不过，这次没有被抓走。

上面的卖地例子，查下去，一定还有很多很多。前一任书记在位20年，他的表弟接替他之前，就是“盟友”。他两年前，被提拔到乡政府，其表弟接任，形成世袭，这是谁的错？基层的书记不是国家干部编制，却成了中国社会最大的腐败漏洞。村长选举成了最大的笑话，书记的任命，也成了最大的笑话。老百姓对民主的祈求，为的是一种公平，而不是权力的垄断和裙带关系，所带来的无穷无尽的腐败，以及对老百姓利益无穷无尽的剥夺和人格的伤害。

村里不种地了，有一半的土地（500多亩），被强迫卖给市政府。市场价是200万元一亩，而卖价是10万元一亩，公理何在？这些可怜的钱存到银行，拿出来的利息，一小部分分给村民。其它，就是支部书记和他的铁哥们的“私有财产”，想怎样花，就怎样花，想怎样入账，就怎样入账。

中国上世纪50年代初期的土地改革，把土地分给个人。后来的公社化运动，又把土地收回来归集体。宪法规定，土地的所有权是国家的，使用权是个人的。改革开放以后，广东的老家，基本实现城镇化和工业化。土地价格翻了数百倍，这些土地值钱，本来，村民应该得到相应的好处。可是，土地的所有权也好，使用权也好，都是一笔糊涂账。老百姓的命根子，没有得到保障。村官们，把这些最值钱的东西，当成他们极少数人的私有财产，想怎样折腾，就怎样折腾，无法无天，目中完全没有百姓的利益。

村干部，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成为亿万富翁。而农民还是靠双手出去打工，成为真正的无产者。中国的社会矛盾就这样产生了。

习近平和王岐山的反腐，让村民们看到了一线希望。但是，如何从土地产权、使用权，村镇的治理上下功夫，更是今后农村的改革难点，也是中国能否走向全面富强的根本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