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散一石

改革进入深水区也好，到了攻坚期也罢，将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里也好，让官员不敢腐也罢，核心问题还是在于如何保证官员正确使用手中权力的问题。理论上可以讲，既要敢于作为，又不能胡乱作为，要放开那只无形的手，管往政府这只有形的手。到了实际工作当中，到了每位官员身上，如何拿捏就成为一个难题了——哪些该伸手，哪些又该缩手呢？实在有些不好处理。

3月27日，在国务院常务会议上，李克强总理说，近两年我们在“放权”方面做了一些工作，但“简政”的力度还不够，而且养的人也太多。“养了人就要管事啊！有些时候，一些人在政府该出手的地方‘不作为’，而在不该出手的地方又总是‘手痒痒’，管不住！”他举了一个例子。现在一些项目的审批程序还是太多，“本来投资热情应该能调动的，结果就因为缺一两个章，啪，封了！这不是任性吗？符合人民愿望，没有质量问题，就因为没经过两个司局的同意，就不让干了，停工关闭。”他斥责这样的行为，实际上是干扰了稳增长的信号。

与此同时，企业又反映，在高压反腐的常态下，很多官员虽然“不敢腐”了，但也不敢作为了。从过去的反腐案件看，很多贪官背后都有一位与之合作的神秘商人，这名商人生意的盛衰直接关系到官员的利益，相反官员们也是通过违法放权或提供保护获得高额贿赂。反腐风暴席卷全国，为了避免受到牵连，现在的很多官员开始不作为，变得不敢与商人打交道了。在政商关系方面，从过去的与大款们勾肩搭背，变成现在的背对着背，官员对于老板，能躲则躲，能避则避，有的干脆不接电话、不批示文件。

李克强总理批评的乱作为，该放的权力不放，有的甚至希望把部门的职能、权力用法律固化下来，以实现部门利益法制化，这是恃权任性的一个侧面。企业反映的则是不作为，则恃权任性的另外一个侧面。这里提出了一个极为现实的问题，如何才能使官员该出手时就出手，该缩手时就缩手，既敢于作为，又不致于乱作为。

事实上，早在2014年，李克强总理就指出了这个问题。2014年3月19日，李克强总理在国务院常务会议上告诫与会高官：“希望我们的一些同志，不要贪恋手里那点小小的权力，阻碍政府工作的大目标。那样做得不偿失。”一周之后的3月26日，李克强在沈阳主持召开部分省市经济形势座谈会时再次强调，“政府要当裁判员，不要老想当运动员。”并且加重语气说，“不要总让人觉得‘政府的手闲不住’，出现什么都要摸一摸。”与此同时，他又指出，“我在基层调研时注意到，有些地方确实出现了‘为官不为’的现象，一些政府官员抱着‘只要不出事，宁愿不做事’，甚至‘不求过得硬，只求过得去’的态度，敷衍了事。”李克强加重语气说，“说得难听点儿，这不就是尸位素餐吗？这样的庸政、懒政同样是腐败，是对国家和人民的极大不负责！”

中国官员习惯于走极端，往往是从一个极端跳到另一个极端。见了权力“闲不住”、“手痒痒”是一个极端，“为官不为”、不接电话、不批文件又是另外一个极端。对于这两个极端，李克强都公开表示不能容忍。但是，中国的官员实在太多，谁有办法使所有官员做到不走极端并且做到该出手时就出手、该缩手时就缩手时？只有一个办法，那是依法行政，法定权力必须为，法无授权不可为。但是，这又是一个理论。这个理论如何落实呢？那就是权力清单，用制度的理性约束权力的任性。3月份，中办、国办印发了《关于推行地方各级政府工作部门权力清单制度的指导意见》，要求清权、减权、制权、晒权，实现两个目标：政府工作部门按照权力清单行使职权，一方面防止乱作为，一方面避免不作为。

建立权力清单、责任清单的同时，还应该建立处罚清单。按照权力清单和责任清单，该为不为，就要查办你，让你下课、让位。另一个方面，按照权力清单和责任清单，不该为而为了，同样应该查办你，让你下课、让位。这就需要建立一套全新的公务员管理制度。如果公务员还是铁饭碗，还是干与不干一个样、干好干差一个样，工资照拿，福利照享，最多是挪个窝照样当官。如此这般，权力清单与责任清单也会成为挂在墙上、写上纸上、说在嘴上的空话。应该划定公务员被辞退的红线，明确规定哪些行为应该予以辞退，并公开接受公众监督。现在的公务员法实际上空洞无物，起不到任何管束作用，应该进行修改。公务员管理也不用规定那么多的处分种类，只规定一条红线即可，那就是辞退条件。只有权力清单、责任清单与辞退清单同时建立与严格实施，才能使官员做到该出手时就出手，该缩手时就缩手，从而真正实施依法行政的目标，使权力不再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