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作为东亚文明的边缘岛国,国土狭小,资源匮乏,因此很早就觊觎大陆。初唐、晚明曾两次入侵朝鲜并企图以此为跳板侵略中国,但经过白江口、万历援朝两场战役,沉重地打击了日寇的嚣张气焰,使之从此不敢轻衅与中华。
直至甲午战争前20年,由于大清极度腐败羸弱,日本再次定下吞并朝鲜,占领中国的计划。诚如宗方小太郎言,“今视中国之情况,犹如病入膏肓,虽有扁鹊亦不可治之。毋宁假借事端之名义,出兵与之作战,以取而代之。”
只不过此时日本因羽翼未满尚不能与中国直接决战,便以“日支提携”为诱饵,诱骗清廷上当。宫岛诚一郎是日本左院少议官,1877年写信给清国首任驻日公使何如璋说,“贵帮与敝国唇齿相依,真兄弟之国也。近年西洋气运旺盛,忽开兵端,吞噬无止时。唯有日支两大国加以联络,以维持大局。”日本驻华公使森有礼也信誓旦旦地对李鸿章说,“实虑俄南侵高、日地界,方欲与中国、高丽并力拒俄,岂能同室操戈?”
可悲的是大清上下轻信者满满。有“诗界革新导师”之誉的晚清外交家黄遵宪在给有栖川炽仁亲王的诗中曰,“同在亚细亚,自昔邻封辑。同类争奋兴,外侮自遣匿。”极具讽刺意味的是,就是这位有栖川炽仁,甲午战争开始后荣任大日本帝国的总参谋长,开赴前线与“亲兄弟”决一死战。连北洋水师高级将领也不例外,丁汝昌就曾给上面提到的宫岛诚一郎写道,“同合车书防外侮,敢夸砥柱做中流!”
然而此时此刻,日本侵华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福泽渝吉在《时事时报》呼吁,“立即对清开战,准备天皇亲征。”1887年,日本参谋本部制定《清国征讨方略》,明确作战目标是,“攻占北京,擒获清帝,将中国分为六块,然后分别处置之。”
战争开始后,日本攻城略地,如入无人之境,但其计划的直隶决战尚未开始便戛然而止。这是因为日本独占中国的野心严重侵犯了列强在华的利益,英法德俄等开始对其施加前所未有之压力。到了《马关条约》签订前,传出有清廷割让辽东半岛的条款,俄国外交大臣洛巴诺夫立即警告日本,“俄国反对拟议中的领土获得,当然会尽力加以制止。一旦日本在大陆获得一块立足之地,便会得寸进尺,直接形成与俄国的接壤之势,这自然不是我们能接受的。”当天,俄德法结成三国同盟,共同干涉日本占领辽东半岛。
自此日本方认识到,独占中国谈何容易。从此更加厉兵秣马,扩充军备,以便挑战西方列强。天皇安慰伊藤博文说,“用不着急于占领辽东半岛,我们已经了解该地的地理人情,不久将再次发动战争,那时再取也不为晚。”
狡诈的日本遂改变腔调,对华大谈“同文同种”起来。“兴亚主义”的先驱荒尾精《在对清意见》写道,“在这场战争中,我国将完全胜利。但目前当务之急,不是颠覆清朝,而是救中国于未亡。使之振兴,以强我之唇,固我之辅,由此我可常执东方之牛耳矣。”
此时的中国正面临列强亡国灭种之瓜分之际,日本的“援手”无疑最后一根稻草。由此开始了中日关系诡异的“黄金十年”。一方面日寇虎视眈眈,伺机鲸吞,一方面中国仁人志士前赴后继到东洋取经。1896年到1914年间,中国的留日学生总数已达5.6万人之多,1902年一年竟达到了12000人之巨。考虑到中国当时的积贫积弱及封闭性,这个数字是极其惊人的。
精英人士也纷纷把强国富民的希望寄予“友邦”。梁启超就曾一再表示“日清联合之事,为在野志士所热望,无论政府的方针为何,两国志士之互相合作,实为当急之务”。康有为也致函近卫公爵,期望日本能够“急辅车之难,拯东方之局”,甚至提出建立“东亚合邦论”迎合日本的大东亚政策。1914年5月11日,孙中山也致书大隈重信, 希望日本政府援助革命党倒袁,并替日本深刻分析道:“日本现在国内发展空间已尽,没有回旋余地,而中国地大物博,尚未开发,如果日本帮助中国革命成功,则日本如英国之于印度,无设兵置守之劳费,而得中国之大市场,利且倍之,所谓一跃而为世界之首雄者也”。
但灭亡中国称霸世界是日本的既定国策,无论采取何种动人的借口,也不能改其根本。诚如李大钊一针见血地指出;“大亚细亚主义是并吞中国的隐语,表面上这是同文同种的亲切语,实际上却有独吞独咽的意思在话里包尝。亚细亚的民族,都听日本指挥;亚细亚的问题,都由日本解决。日本人做亚细亚的盟主,亚细亚是日本的舞台。”
一个半世纪以来,日本殖民朝鲜、灭亡中国、建立大东亚帝国一直是其基本国策。福泽谕吉时叫嚣要“把旅顺变为直布罗陀,把金州大连湾变为日本领有的北支那之香港”,到了田中义一就变成了“惟欲征服支那,必先征服满蒙;惟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支那”,而他们的理论皆源于吉田松阴的方略:“实行富国强兵,开垦虾夷,夺取满洲而逼俄,霸占朝鲜而窥清,控制南洋而袭印度,是天下万世可继之业也。”,后则“挫败美国,制服欧洲,继而吞五大洲”。
从1874年进攻台湾清政府赔款、1879年吞并琉球、1895年甲午战争中国再割地赔款、1900年参与八国联军侵华、1910年吞并朝鲜、1915年对华21条、1931年开始扶持伪满洲国,到1937年全面侵华,再到后来所谓的大东亚战争,直到1945年战败,日本沿袭吉田扩张的路线异常清晰。
民国建立以来,统治中国的精英阶层盖由“知日派”把持。从孙中山、段祺瑞、汪精卫、蒋介石、何应钦,无不对日寄予厚望。9.18战端开启后,又畏日如虎,不敢正面抗日。数十万东北军面对区区日本铁路守备队望风而逃,国民政府鸵鸟政策亦尽显,转而求助无所作为的“国联”主持公道。即使到了77事变,日本举全国之力,夺取上海占领南京之际,蒋介石仍没忘乞求陶德曼的调停。起始于1931年的9,18至1941年凡整整十年,日寇占领大半个中国,国民政府竟不敢对日宣战,直至太平洋开战后才跟随美国勉强对日宣战。此情此景,恐举世不可多见矣。
不可讳言,即使建国后中国吃日本的阴招也比比皆是。近年来,日本强调建设海洋大国,安倍晋三、麻生太郎也身体力行践行价值观外交,其背后潜藏更深层的歹毒心态。川胜平太在《海洋联邦论》中,提出“日本异质论”,进而强调“海洋文明论”甚至“海洋联邦论”。他的理论目前在日本列岛尘嚣甚上:日本民族源流出自太平洋诸岛屿,原是海洋民族。“此后与异质的中国、朝鲜长期交流”,但又从它们的影响中走出,形成自立的文化而自具特色。战后亚洲出现的新兴工业国家群、东南亚国家联盟,这是“日本锁国以前形成日本町的地区”,也是日本希图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的地区。梅棹忠夫说得更赤裸裸:“大陆亚洲”即中国的亚洲是“恶魔之巢,是破坏之源”,日本唯脱离“大陆亚洲”才有可能找回独具传统的日本。“脱亚”就是“与野蛮的亚细亚诀别,与停滞的亚细亚脱离”。他指出;“回首日本现代化的历程,究其根本,战前日本主义者冈仓天心强调东洋文明与西洋文明“对立”,而当下的问题是亚细亚内部“对抗”,此即“海洋”与“大陆”的对抗。”
安倍晋三七月份参议院选举胜利后,回到老家山口县在吉田松阴墓前长跪不起。我们不知道这个二战甲级战犯岸信介的外孙子彼时彼刻在想些什么,但观其二进宫大半年来的所作所为,不难想象其萦绕脑际的复活大日本帝国主义之梦想。但愿一个半世纪以来吃尽日本苦头的国人能真正能吃N次堑长一智,真正能做到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不被安倍晋三一遍遍“回归日中战略原点”呼吁所蒙蔽,认清其大日本帝国孽子的本来面目,埋头发展自身实力,富国强军,才是唯一沧桑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