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泉媛（1913—2009）本是从江西参加中央红军并一起长征过来的老同志，在中央苏区与湘赣省委书记和中央局秘书长王首道结婚，长征途中被调往红四方面 军，后由随军西征，在河西作战被俘。按照当时马步芳的土匪规矩，抓到的女红军一个个都要被侮辱，并把她们分给自己的手下做小妾，团长分配给团长，营长分配 给营长，年轻漂亮的王泉媛也被捕了，并被分配给当时国民党的团长马进昌，出于对革命的信仰和对王首道的忠贞的爱，王泉媛只好以死抗争。在一个偶然的机会， 王泉媛认识了当时国民党师长马步青的太太，又拜其为干娘而逃过了做别人小妾的命运，并利用这个机会于1939年3月和另外一名女红军逃离了惨无人道的马家 军。其时，国共已经开始合作，共同抗战，八路军在兰州设立了一个办事机构，专门用来解决那些曾经被国民党俘虏的西路军战士问题。当王泉媛知道有这样一个机 构后，经四处打听终于找到了组织。但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三年内不屈的斗争和坚强的支撑，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抚慰，八路军和党组织不要她回来了。

  八 路军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对王泉媛说，“上级有指示：离开组织（被捕或者失散）一年后回来的，可以直接接收；二年后再回来的，需要经过调查再决定是否接受；三 年后回来的一律不收，再说你是马步青的干女儿，马进昌的小老婆……”为了适应当时严酷的战争环境，党组织对失散人员的收留确实作出了严格的规定。在一番解 释后，八路军办事处给了她五块大洋，叫她自谋出路。王泉媛后来说，当捏着那五块钱大洋的时候，她感受到了这辈子从来没有过的痛苦。敌人打她，她没有哭，敌 人侮辱她，她没有放弃，但当历经艰难逃回来却得知党妈妈不要自己的时候，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王泉媛痛不欲生，说：“你们可以不要我，但我生是共产党的 人，死是共产党的鬼啊。”

  后 来，才知道有传言说她被俘后变节，其实是敌方故意散布的流言，因为她身为妇女团团长。对这种无从申辩的流言，王泉媛拿不出说明自己清白的证据，她想回到延 安和王首道要求，经王首道向中央报告后，也遭到拒绝，中央的答复是不必回到延安，让她自己会江西老家去。这意味着王泉媛的革命经历以及个人婚姻，从此一笔 勾销。为此，兰州八路军办事处的伍修权十分为难，但也只能执行中央的决定，便给了王泉媛，让她离开革命队伍自谋生路。这样一个活跃在革命队伍中的坚强女战 士，从此命运发生逆转，跌入低谷。这位用双脚走完了不止两万五千里路的女红军团长，最终没能到陕北，相反她又沿着当年长征的路，靠乞讨回到了家乡。 1942年7月，当王泉媛衣衫褴褛、腿脚溃烂地回到老家时，家里人都不敢相认，乡亲们都说她不是王泉媛。在她准确地说出以前家里的情况后，母亲才相信这就 是自己的女儿。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当地人都不知道王泉媛是红军中远近闻名的女团长。回乡后不但成了一个普通的农妇，历次运动中都被作为“叛徒”、“逃兵” 挨整批斗。到后来落实政策时，伍修权也曾出证明，说明她是根据中央指示服从组织决定，才离队回家的，不是自行脱离革命队伍，也没有变节投降，她的离队是经 过他一手操办的，是用5块银元打发她走人的，

    八 十年代初，王泉媛的养女来到北京找到王首道（1906—1996），，说到病中的养母总是说到王，没有别人，“她说，只要看到你好，她就没有什么别的什么 不放心的了。”王首道的心里一阵阵酸楚。他当着姑娘的面，讲述了他与那位红军爱人分离的过程：“这是战争留给人们的遗憾！我同你妈妈是战友,十二万五千里 长征路上的战友，生死与共啊，是从水与火的煎熬中拼过来的。但在到达陕北之后，她又去了西路军，队伍刚到新疆就被打散了，他们是被包围的，被打了伏击。全 军将士所剩无几，回到延安的只有几个人，还残缺不全。当时我在中央办公厅工作，外面传来的消息说，没回来的都死了，或被国民党军队捉去杀了。你妈妈没有任 何信息，都说她死了。但后来，你妈妈和几个同志突然回到延安。快两年时光了，真想从天上掉下来似地，大家惊喜万分。这时候，我因为工作需要，在那个环境 下，由任弼时同志做主，同易纪均同志结了婚，纪均同志也有心爱的人，是被国民党枪杀的，是革命烈士，死的时候非常英勇，他是一位热血知识分子。纪均的名字 就是为了纪念她失去的人而改的。我和纪均都是失去亲人的人，我们结合了，但是你妈妈回来了。”

王 首道说，“我有过思想斗争，但身为中央重要部门的负责人，不能有别的作为，也不可能有别的考虑。就这样，你妈妈离开了延安，说是去了前线，一去就没有了任 何消息，以后连年战争，全国解放后我曾打听过，但没有任何人知道。你妈妈是为了开辟更广阔的内地抗日根据地主动报名参加了西征。我不可能阻拦她，她很英 勇，是一个坚强女性。”

   当 王首道听到王泉媛离开延安后的痛苦遭遇后，眼泪再也止不住了，这位坚强的老人，从血与火绞杀出来的征程万里的老人，终于哭了，不住地擦拭着止不住的泪水。 他拿出400元钱，让姑娘拿回去给母亲，他深深理解前妻离开延安后的困苦磨难。这是王首道第一次亲手把钱交到他要送的人手里，在以往，凡是类似资助性质的 事情，他都是交给秘书去办理。他都是当时他的月工资是国务院副总理级的待遇，一个月也只有480元。

　 王首道的前两任妻子都是“铁女人”，第一位妻子王绍坤为掩护丈夫在受尽酷刑后被杀害，人头被挂在浏阳城墙上……第二位妻子王泉嫒身为西路军女子先锋团团 长，西路军被打散后又被党妈妈拒之门外，过上了孤苦伶仃、灾祸不断的后半生。可想而知．王首道的情感世界所承载着的是怎样的一颗滴血的心!（韩三州/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