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中 缘(长篇小说连载4)

第四章   青梅竹马

孟廷举在家娇纵小芳，但为了独生女的人身安全，他下令以后不准带小芳外出，就连长工住的后院也不准去。小芳长到八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她生性好动，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常在大门缝里往外瞅，或者是爬上墙去向外张望。

小芳唯一的玩伴是陪读小芹。小芹年方七岁，比小芳小一岁，身体瘦弱，长得俊巧，内秀，性格内向，少言寡语，脾性随和，两个人合得来，一起念书，一起玩耍，从未闹过矛盾。

有一天，阮妈教小芳小芹做针线，小芳兴趣索然，一个人跑到院子，打开角门跑到后院去玩。后院的大门平时是不关的，她跑去大门口四下张望。

此时，二楞子正赶着羊群进院 。小芳听到从二楞子身上传来一阵从没听过的美妙的声音，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声音，她很好奇地问二楞子：“小哥哥，你身上是什么声音啊，这么好听？”

二楞子说：“是蝈蝈的叫声，俺今天在山上逮的。”

小芳说：“给俺看看行吗？”

二楞子从衣兜里掏出自编的盛蝈蝈的小笼子递给小芳：“你喜欢就送给你吧。”

  小芳大喜过望，接过蝈蝈笼子连声说：“谢谢小哥哥，谢谢小哥哥！”她冲着二楞子灿烂一笑：“小哥哥，你是刚来的吧？你叫啥？”

二楞子说：“俺来了两个多月了。俺叫二楞子。”

小芳问:“大名呢？”

二楞子说:“俺没有大名。你叫啥？”

小芳说:“俺大名叫孟亚男，小名叫小芳。大人都管俺叫小芳， 以后你就叫俺小芳吧。”

此时，阮妈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大声说: “我的小祖宗，你叫俺好找啊，原来你在这里！快回去吧，再不回你娘又要生气了。”阮妈说着拉着小芳就走。小芳恋恋不舍地跟着阮妈走了。

蝈蝈对小芳来说是一个心爱的稀罕物，白天笼不离手，晚上睡觉放在枕边，她与蝈蝈形影不离。可是，没玩几天蝈蝈就死了，她很伤心。

这天傍晚，她又跑到后院门口去等二楞子。见了面，她眼含热泪，伤心地说:“二楞哥哥，蝈蝈死了。”

二楞子安慰她说:“莫哭，明天俺给你逮两只。”又问:“蝈蝈怎么死的？是不是你没喂饿死的？”

小芳说:“蝈蝈还要喂吗？喂啥？”

二楞子说:“蝈蝈跟人一样，要吃饭才能活。你每天要喂它萝卜或菜叶，树叶也行。”

第二天，二楞子又送给小芳两只蝈蝈。之后，隔三差五又给过她几只。孟家大院到处都能听到蝈蝈的叫声。

蝈蝈从早叫到晚，有时夜里还能听到叫声。几个姨太太很不耐烦，私下窃窃私语，但谁也不敢出面干涉。

后来，二楞子又给小芳捉蟋蟀、小鸟、小松鼠、小野兔，从此小芳天天生活在小昆虫小动物的世界里，其乐融融。

这一天轮到二楞子休假， 高厚德一人去放羊了。二楞子正想回家，小芳突然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二楞哥，快跟我去俺家。”

二楞子说:“前院俺不能去。”

小芳说:“俺带你去，没人管。”

二楞子说:“阮妈会说的。”

小芳说：“奶娘今天放假回家了。”她不由分说，拉着二楞子就跑。小芳带二楞子穿过角门，穿过中院,来到前院东厢房一个大房间，只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笼子，盛着各种昆虫、鸟儿，小松鼠，小兔。

小芳说:“二楞哥，这都是你给俺逮的，都活着呢。”二楞子逐一瞧了一遍，连他也记不清了，他竟为小芳逮了这么多昆虫和小动物。

小芳又带二楞子来到她的玩具室，偌大一个房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玩具，很多玩具二楞子从来没有见过，令他大开眼界。小芳说:“二楞哥，你喜欢什么你就挑吧。”

二楞子说: “俺不能要，俺娘不让要东家的东西。”

小芳又带二楞子来到她的卧室，只见好大一间房，周围摆着各种衣柜，中间摆着一张大床，床头摆着布娃娃和大灰熊。

小芳从柜里拿出许多点心糖果让二楞吃，说啥他也不吃。小芳一次次将糖果放到二楞子手里，二楞子又一次次放回食品盒里。小芳灵机一动，张开口指着自己的牙说:“你看俺的奶牙还没换完呢。二楞哥，俺看看你的奶牙换完了没有？”

二楞子说：“俺早就换完了。”

小芳说：“你张开嘴让俺看看。”

二楞子刚一张嘴，小芳趁机把一块剥好的糖果塞进他嘴里，随之格格地笑起来，她笑得是那么灿烂，其声如银铃般悦耳。

 二楞子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吃糖果，嘴里含着糖果，不知所措，急忙告辞回家了。

小芳小小年纪，又生在富贵人家，却是个有心计、知恩图报的孩子。她常常悄悄地跑去羊倌小屋，把自己爱吃的点心糖果塞给二楞子。起初，二楞子坚辞不收。高厚德在一旁说，“小芳给的，你就吃嘛。”二楞子也不是个自私贪吃的孩子，小芳送的点心糖果，他每次都分给高爷爷。他自己舍不得吃，收藏起来带给娘吃。

一次休假日，二楞子将点心糖果带回家。王刘氏见了脸色大变，厉声喝道：“二楞子你好大胆！实话告诉娘，你是不是偷东家的？’’

二楞子说：“不是，是小芳给俺的，不信你去问高爷爷。”

王刘氏连夜找到高厚德求证。高厚德说：“二楞子说的是实话，这孩子老实巴交的，你放心。小孩子交往，也不必太认真。”王刘氏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又到了轮休日，这天二楞子没有回家，而是悄悄来到私塾房后窗，偷偷地听先生给小芳小芹讲课。

小芳心不在焉，东张西望，当她发现二楞子，便向他招手。二楞子向她摆摆手。小芳再次招手被沈先生发现了，他向窗外望去，发现了二楞子，大声呵斥道：“滚开！不许来捣乱！”

二楞子吓了一跳，慌忙溜走了。这下小芳急了，跑出教室，跑到后院，追上二楞子，硬是把二楞子拉进教室。

沈先生看这架势，气不打一处来：“这书俺不教了，俺要向东家去辞呈。”说完扬长而去。

小芳拍手称快: “你走了更好，谁稀罕你教呀？”

二楞子感到大事不妙，认为自己闯了大祸，赶忙溜出私塾房跑回家去了。

沈先生见了孟廷举，说明了原委，提出了辞呈。孟廷举极力挽留沈先生，并同沈先生一道来到私塾房。

此时王刘氏带着二楞子也赶来向孟廷举和沈先生赔礼道歉。孟廷举说：“不怨二楞子，都怪小芳。”

小芳似受到天大委屈，愤愤不平地说: “都怪先生！”

孟廷举厉声喝道: “不许胡说！”

小芳从来没有见过她爹如此严厉,吃不消哭泣着跑开了。

孟廷举有些后悔，可是，为了维护沈先生和个人的尊严，他又不得不如此。

孟廷举安慰了沈先生一番，送走了王刘氏母子，便急急忙忙奔向小芳房间。

他走进小芳房间，只见小芳趴在床上哭泣，阮妈一旁好言相劝，他忙上前劝解。

小芳双手捂住耳朵: “不听！不听！”反而嚎啕大哭不止。

孟陈氏和几位姨太太也都闻讯赶来相劝。小芳腾地坐起来，指着家人吼道: “你们都出去！”然后拿起枕头、布娃娃扔向家人。

孟廷举束手无措，为了平息小芳情绪，他和太太姨太太们只好离开了小芳房间，留下阮妈一人慢慢相劝。

这一天，小芳不吃不喝，哭了一整天，直到深夜才慢慢入睡。

第二天小芳逃学了。阮妈劝不转就去报告了太太。太太劝不转又报告了老爷。孟廷举只得亲自出面来劝小芳。

小芳坚持说:“不让二楞哥上学，俺再也不去上学了！”

孟廷举说: “二楞子要放羊，他哪有时间上学？”

小芳说: “俺不要他放羊，要他上学。”孟廷举反复相劝，晓之一理，动之一情，小芳一句也听不进去，索性双手捂住耳朵，不耐烦地说:“不听！不听！”

突然,小芳下床拔腿向外跑去。孟廷举和阮妈尾随其后，只见小芳跑到树前，敏捷地爬上树，又从树上跳到房顶上。

小芳二次上房顶又惊动了孟家大院，家人家丁们闻讯赶来，搬来了梯子。

孟廷举和颜悦色地说: “好闺女，还像上次一样，你自个下来。”

小芳说: “不下，不下，就是不下！你不答应二楞哥念书俺就不下去！”

孟廷举说:“好孩子，你先下来，咱们好商量。”

小芳不听，一脚把梯子踢翻了。家丁们又连忙把梯子竖上房，小芳再次把梯子踢翻，大声喊道:“不答应，俺就跳下去摔死！” 

 这下可吓坏了孟廷举，连忙说:“闺女你别跳，千万不要跳，爹答应你了。”随命家丁竖好梯子。

小芳扶梯慢慢而下，走到她爹面前说:“爹，跟俺拉钩！”便伸手钩住她爹的手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这下给孟廷举出了一个大难题。 不让二楞子陪读吧，小芳寻死觅活的；让二楞子陪读，就少了一个放羊的。他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最后决定试试看，见机而行。

既然东家做了决定，沈先生也只好接受了二楞子，反正教两个也是教，教三个同样教。他安排座次，小芳居中 ，小芹二楞子陪读分坐两旁。安排妥当，宣布课堂纪律，随后便开始讲课 。

 自从二楞子陪读后，小芳上课专心，进步很快。二楞子除了听课外，还主动打扫教室，为沈先生打水沏茶，深得沈先生喜爱。

课余时间，二楞子就带小芳小芹玩游戏，当时流行在齐鲁农村的儿童游戏，他们几乎玩遍了: 跳绳、丢手绢、捉迷藏、跳房子、踢毽子、玩玻璃球、瞎子摸象，老鹰捉小鸡，捉蝉、捉蜻蜓、逮麻雀、斗鸡、斗蝈蝈、斗蛐蛐，赌泥钱、打耳、打钱球、抢鸦窝、凿杏核、掏土蛋，打雪仗等。

三个孩子玩得很开心，一天到晚，不时传来小芳爽朗的笑声。

经过数天观察，孟廷举做出决定：二楞子由外勤变内勤，除了陪读外，负责打扫院子，打扫羊圈。

经过长时间观察，孟廷举看二楞子忠厚老实，聪明机灵，又勤奋能干，于是将打扫客厅、来客沏茶等任务也交给了他。二楞子出出进进，孟家大院到处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太太和几个姨太太开始还防着二楞子，慢慢也都放心了。

二楞子是个有心计的孩子，嘴也甜，办事麻利，深得孟家上下信任与喜欢,更深得到小芳喜欢，她一天到晚跟着二楞子跑来跑去，形影不离。

一晃几年过去了，小芳二楞子从来没有红过脸、拌过嘴，互相谦让，互相关照，好像亲兄妹，胜似亲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