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中 缘(长篇小说连载3)

第三章   掌上明珠

孟廷举是方圆数十里数一数二的大地主，拥有良田万亩，房屋数十间，雇有长工数十人，孟格庄村有一半以上的人家是他的佃户。

孟宅占地十亩，分为前院中院和后院，每个院子有正房和厢房，一律是带连廊的青砖瓦房。前院正房六间，三间是客厅，一间是书房，套房两间是孟廷举夫妇的卧室。东厢房六间，其中三间套房住着女儿小芳和奶娘阮妈。西厢房六间，管家李守业和账房先生各住一间，库房占两间。中院住着三房姨太太。后院一排房住长工，一排房饲养牛马和猪羊。三院有角门相通，中院与后院角门一般是不开的，后院另有大门通街道。

孟廷举信奉佛教，乐善好施。每到冬天，他在村头搭一排粥蓬，生起炉子，支几口大祸熬粥，专供过路乞丐充饥避风取暖，因此得了个雅号“孟大善人”，闻名乡里。

孟廷举最大的憾事就是没有生儿子。他先后娶过四房太太，年逾五十才生了一个千金小姐，取名孟亚男，小名叫小芳，成为他掌上明珠。

小芳年方八岁，天生丽质，好像天上掉下来的仙女。她皮肤白皙细嫩，面色红润，像熟透的苹果。瓜子脸型，线条优美，五官端正，比例匀称，细眉，高鼻梁，薄唇，樱桃口。尤其是她那长长的睫毛，乌亮的眸子，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格外有神。眼睛一眨一眨的，好像两颗星星一闪一闪的。她笑起来如花蕾绽开，是那么甜美，声如银铃，具有感染力。她留着像男孩子一样的短发，在那个年代的农村却是绝无仅有的。有人说她洋气，像个小洋人。有人说她更像中国仕女画中人，又胜似画中人，她是那样鲜活而灵秀。

美若天仙的小芳，人见人爱。过路行人不由得回头多看她几眼。男女长工都喜欢斗她玩，从小都争抢着抱她。但她并不情愿别人抱，往往挣脱跑开。

小芳最喜欢阮妈。阮妈是她的奶妈，从小把她带大，她与阮妈的感情胜似亲娘。阮妈曾几次提出辞呈，小芳听了又哭又闹，孟廷举夫妇极力挽留，答应阮妈把她的女儿小芹带在身边，这样一来，既解除了阮妈的后顾之忧，也给小芳找了一个玩伴和陪读。对阮妈而言，给女儿找了口饭吃，还意外有了读书识字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呢？从此阮妈照顾小芳更加上心。

小芳从小就具有反叛的性格，四岁那年，她娘为她裹脚，疼得她又哭又闹，说什么也不肯。她娘说：“不裹脚大了嫁不出去。”小芳哭诉道：“俺不嫁也不裹！”孟廷举在一旁说：“她不裹就不要裹了嘛。民国了，不实行裹脚了。”并亲自为小芳解开绷带。小芳破涕为笑，搂着她爹脖子亲了又亲，连声说：“爹真好，爹真好！”

小芳有着男孩的性格，多动，坐不住，喜欢做游戏，蹦蹦跳跳，嬉笑打闹，喜欢登高爬树。她聪明而顽皮，时不时做一些恶作剧。

有一天，小芳趁爹娘午睡，从书房里拿了支毛笔，悄悄走到她爹床前，在他脸上画了一副眼镜。她爹鼾声如雷，竟没有发觉。然后她又走到娘跟前，想为她娘也画一副眼镜，刚要画却发现娘的头上有一根白发，她便放下毛笔去揪白发。

随着一声尖叫，孟陈氏猛地坐起来，怒视着小芳：“臭丫头，你干吗？”

小芳说：“俺给你拔白发呀。”

孟陈氏说：“老娘在睡觉，谁要你拔？”

小芳笑嘻嘻地说：“早晨你还让俺拔了三根白

发呢。”

孟廷举被吵醒，问是咋回事儿。孟陈氏这才发现老爷子脸上画的乱七八糟，禁不住哈哈大笑：“你看你闺女干的好事！”随后递给他一面镜子。

孟廷举拿过镜子一照，不由得哈哈大笑：“好哇，画得挺像的。”

孟陈氏嗔怒道：“都是你惯的，她不管干什么，你从来都不说个不字，她要星星要月亮，你也给她去摘？”

小芳在一旁说：“俺没要爹去摘星星摘月亮呀，那星星月亮在天上，那么高，怎么摘呀？”

孟陈氏嗔怪孟廷举：”难道非得上房揭瓦、杀人放火你才管吗？”

孟廷举一声不吭。

小芳在一旁说：“俺可不敢杀人放火，坏人才杀人放火呢。”

孟廷举在一旁乐了：“俺闺女真行，八岁舌战老娘，大获全胜，我给闺女打满分。”  

孟陈氏气不打一处来，带着哭腔说：“好呀，你们爷俩合伙欺负俺，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呀！”

小芳喜笑颜开，走上前去，胳肢她娘：“娘，你别生气呀，你笑了，笑了…”

孟陈氏满床打滚，破涕为笑。孟廷举也禁不住哈哈大笑。

一天午睡时间，小芳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爬起来，悄悄来到院子里。她环顾四周，空无一人,于是直奔房前一棵树，敏捷地爬了上去。树距房屋一米左右，当她爬到超过房顶高时，便纵身一跃，跳到了房顶上。可是，当她要下来时却够不到树枝了。她有些害怕，四下张望，不见人影。她索性坐在房顶上四面观望，觉得挺好玩的。

阮妈不见了小芳，慌忙跑到院子里四处寻找。小芳看见阮妈，大声喊：“奶娘，俺在这里哪！”

阮妈循声望去，大吃一惊，吓得浑身发抖，飞也似地去招呼老爷太太：“可不得了，小芳上房了！”

孟廷举夫妇闻讯赶到院里，忙招呼管家李守业去搬梯子。

孟陈氏训斥阮妈：“你干吗去了？小芹呢？两个人也看不住一个孩子！”

阮妈诚惶诚恐小声说：“小芹睡着了，我打了个盹，哪诚想她溜出去上了房！”

此事惊动了整个孟家大院，家人长工们忙作一团。

孟廷举神情自若问小芳：“闺女，你怎么上去的？”

小芳说：“爬上树，从树上跳到房顶的。”

孟廷举哈哈大笑，连声称赞：“小芳真能耐，胆子真大！”家人和家丁大惑不解。又听孟廷举大声喊：“小芳，你敢不敢在房顶跑个来回？”

话音刚落，只见小芳飞也似地在拱形房顶跑了个来回。

孟陈氏和几个姨太太吓得神魂出壳，大气不敢喘，为小芳捏一把汗。

 孟廷举却哈哈大笑：“好样的！好样的！”

孟陈氏嗔怪道：“这成何体统！都是你惯的！”

孟廷举一声不吭。

这时管家李守业搬来梯子，亲自上梯去接小芳。

小芳连连摆手：“不要，不要，俺要自己下来。”

孟廷举说：“老李，你不要上，她自个上去的，让她自个下来。”

话音刚落，小芳已敏捷地扶梯而下。

孟廷举把小芳抱起来亲了又亲，连连

称赞。众人越发不解。

孟陈氏气不打一处来，扬手要打小芳，只见孟廷举怒目圆睁，大吼一声：“不许打！”孟陈氏收回举起的胳膊，觉得在众人面前有失尊严，掩面而泣，跑回自己的房间。

孟廷举将小芳交给阮妈，便向孟陈氏卧室走去。

孟陈氏倒在床上哭得越发伤心。孟廷举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只顾吸烟。待夫人消停下来，他语重心长地说：“咱家没个男孩子，只有小芳一个女孩。你想过没有？咱们百年之后，祖上传下来这么大的家业由谁来支撑和传承啊？还不是小芳嘛！小芳要是胆小怕事，唯唯诺诺，这个家势必败落…俺不是惯着她，俺是历练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