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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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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以为:上古原无牡丹之名,统称芍药。所以《诗经》中:“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其实是赠之以牡丹。这种说法值得商榷,欧阳修的《洛阳牡丹记》说唐以前,牡丹“大抵丹、延以西,及褒斜道中尤多,与荆棘无异。土人皆取以为薪。”谢灵运也说:“永嘉竹间水际多牡丹。”。不是后人用了人工的嫁接之道,野生的牡丹是绝不会变得现在那样绚丽的。牡丹之名在现有的记载中,最早出现在汉朝的《黄帝本草》中,是以一味草药的面貌登场的,实际自然早于记载,所以应该不会迟于秦汉,因此,说《诗经》的时代没有牡丹之名,过于武断。只是“与荆棘无异”的东西,不宜用来馈赠罢了。
如今,牡丹的笑容是灿烂的,就像天真的儿童以及无邪少女的欢笑,总能令人陶醉于幸福之中。牡丹哲人般的雍容中和,又让投向的审美的目光感应到某种满足。所以,无论走到哪裡,只要有牡丹绽放,都容易令人愉快地走进赏花的人流中去。
居住在江南,每年都可以观赏几座着名园林中的牡丹,但与中原的牡丹园相比,其格局总过于侷促,倒是几处寺院中的百年牡丹开放时,让人联想到迦叶的拈花一笑,以及阿难憨厚的笑容。曾随允观监院看了一回他们天台国清寺“姚黄”,与洛阳白马寺的牡丹相比,也大有美人独立与群芳满园之别。牡丹传到日本后,也有了变相,特地去奈良的石光寺,欣赏了一回冬夏二季开放的“寒牡丹”,又听他们这样形容美女:“站着像芍药,坐着像牡丹,走起来像百合。”不知为什么,这总让我觉得其绰约,有几分频变换的机械,少了几分内心真诚流露的雍容。
欧阳修已经指出:牡丹不嫁接则不佳,而且容易退化。包容异质是创造多样性美的前提,而美的价值,往往不能用价格来衡量,凡是被拿来炫耀的,多半只是它的价格。所以欧阳修说:权势之家愿意出五千钱,请人嫁接一次“姚黄”。为此,“洛人甚惜此花,不欲传,有权贵求其接头者,或以汤中蘸杀与之。”宁愿用开水把芽烫熟了给他嫁接!在这些花匠看来,这是他们创造性技艺的骄傲,其中包含了更多难以置换的精神财富。通过牡丹这个美的形式,实现的是心中的梦想,更重要的是梦想的坚持,梦已经溶入了他们的血液与生命。
当一种美被大多数人佔有了,也就不成其为美了,因为大家会说:这有什么稀奇?牡丹之美,也在于难以为人独佔,因为那是需要不断创新和昇华的。江南的百年牡丹,之所以在人们眼裡相貌平平,就是因为疏于创新的打理而一成不变,甚至不断退化,使观赏者难以得到自身的审美观照。历史上名贵的“姚黄”、“魏紫”,至今仍然在流传,但也许早已不同于往昔,正如历史的不可重现一样。也很难说清楚究竟是今天的还是那时的更美一些?
唐宋以后,洛阳牡丹开始衰退,取代之地是陈州,张邦基有《陈州牡丹记》;然后又到了天彭(今四川省彭州市),陆游有《天彭牡丹谱》。宋室南渡后,杭州牡丹得到发展,出现一些新奇品种,如“重台九新澹紫牡丹”、“白花青缘牡丹”等等。沿着向南迁徙的历史路径观赏牡丹,可以知道,牡丹一直与国运、民族命运密切相关,到了异族统治的元代,就出现了姚燧《序牡丹》中说的“千叶独难遇”的惨状。正如自然主义文学流派的领袖左拉所说:“形而上学的人死去了,由于生物学的人的来临,我们整个领域都发生了变化。”生计的艰难,不可避免地沦陷了越来越多精神审美的领地。到了明代,才有了亳州、曹州(菏泽)牡丹的复兴。
和古人只把黄河称作河一样,洛阳自古只把牡丹称作花。如今,又到了洛阳的赏花季节,古都的牡丹已在各个景区次第绽放,再一次徜徉其间,仍然让人有乐而忘返的兴味。
原载香港《文汇报》2013年5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