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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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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了官,大概都是喜欢别人称呼他们官衔的,那样,最起码可以享受领导优先的待遇,让他们有一份在周围人群中的优越感。
但也有意想不到的例外,比如《唐语林》记载:那个著名的诗人李绅当上了尚书,他的手下在开封桥上抓了一个没为他车队回避让路的人,结果那人的一段话,却反而令李绅大惊失色。那人道:“某勤政楼前,尚容缓步,开封桥上,不许徐行?”难道“汴京大于帝都?尚书尊于天子?”原来对方是皇族!于是,李绅只好无话可说了。
唐朝裴休被任命为宣州观察使,赴任前游览京城。“值曲江池荷花盛发,同省阁名士游赏。”他们来至紫云楼下小坐,见五六个人在水边饮酒,其中有个穿黄衣服的人,笑语轻脱,旁若无人。让裴休不舒服了,于是上前问道:“君所任何官?”对方正在兴头上,不无炫耀地回答:“诺,即不敢,新授宣州广德县令。”回头又问裴休:“押衙所任何职?”裴休学着对方的腔调道:“诺,即不敢,新授宣州观察使。”竟然正好是顶头上司!于是黄衣人和他的同伴们赶紧狼狈逃散了。《松窗杂录》说:结果此人要求去了远离宣州的罗江县。在官本位的体制中,当官的总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好容易爬上了一个台阶,四顾再一望,其实仍然是在底层。更何况,京城里大官多如牛毛,哪是一个小小县令张狂的地方。
不仅当了官要亮出头衔,官员亲友故知也喜欢亮出他们的身份。王彦辅的《麈史》说:有个监察地方的提刑官到某地,“辱县尉张伯豪,斥使下骑而步,且行且数其不才。”等到了招待所,有人告诉他:“适骂官员,乃陶中丞女婿。”顿时让这位提刑官吓了一跳,于是立即换了副面孔,将张伯豪宪召来,“与之坐,茶罢,乃曰:‘闻君有才,适来聊相沮。君词色俱不变,前途岂易量耶!’即命书吏立发荐章与之。”正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衙门里的生态,总是要讲究背景的:一等人物往往是上级的关系户;二等人物往往是现管官员的关系户;三等人物则是其他相关利益的关系户;然后才轮到有没有才能之类。这对乍来初到的关员,都是必须小心对待的,不然,等到对方亮出身份就不大好收拾了。
《麈史》还记载:一个巡察官员到 军营,见一监察军务的军官已经老态龙钟,就对负责军官说:“护戎老不任事,何可容也?”可是大家却都对此默然无语。没想到这位监察军的护戎高声道:“我本不欲来,为小儿辈所强,今果受辱!”巡察官问他:“小儿谓谁?”回答是:“外甥章得象也。”原来是宰相的舅舅!巡察官赶紧打岔改变话题道:“虽年高,顾精神不减,不知服何药?”听他回答:“素无服饵”后,赞道:“好个健老儿!”于是请他喝了一顿酒才敢离去。
不过,也有不愿意亮出身份的人,《唐语林》记载:唐懿宗时相当于宰相的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毕諴,其舅舅仍然在老家太湖县当“伍伯”,还不是“干部编制”。毕诚觉得很没有面子,但经过多次做工作,他舅舅仍然不肯去当正式官员。于是毕諴“乃特处选人杨载为太湖令。”把为其舅舅改变编制的任务交给了他。没想到他舅舅竟然不肯承认外甥是毕諴,说:“某贱人也,岂有外甥为宰相耶?”最后,经不住杨载的软磨硬泡,他终于说了实话,原来是:他做伍伯,“每岁秋夏征租,享六十千事例钱,苟无败缺,终生优足,不审相公欲致何官耶?”让他担心的是,做个什么官以后得到的,也许未必比得上这么多稳定的灰色收入。
具有比官衔更能引以自傲的身份的人,也不喜欢提起官衔。宋朝时,马涓中状元后,被授签书雄武军节度判官。在拜见知府吕大中时,就自己通报称:“状元马涓。”吕晋伯就委婉地提醒他:“状元者,及第未除也,即为判官,不可曰状元。”另一个状元时彦,去拜见颍州知府韩持国时自称状元,韩持国就怒叱道:“状元无官邪!”状元毕竟不多,《随园诗话》说:唐朝的进士都可以称状元,但宋朝靠中了一甲,才能称状元。在没有中过状元长官面前炫耀状元,这不是让上司找不到优越感吗?而报官衔,则不过是小小签判而已。
中国的皇权时代特别长,衙门阶级的东西,就像女人裹过的小脚,直到今天,总还时不时地要从裙底露出那一份丑陋来,有些人竟然还不以为耻!
原载香港《文汇报》 2011年5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