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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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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狮子的造型可以追溯到苏美尔人的角兽,以及亚欧草原游牧民族的格里芬神兽形象。进入本世纪,国内外学者似乎又对“睡狮”发生了兴趣,写了不少文章。其中具代表性的,国内有施爱东、单正平;国外有费约翰(John Fitzgerald)、石川祯浩等人。台湾杨瑞松的《病夫、黄祸与睡狮》一书虽然出现较晚,但很受关注,凤凰卫视“开卷八分钟”也做了介绍。
我感兴趣的是,睡狮与英国著名浪漫主义诗人雪莱的第二任妻子玛丽.雪莱(Mary Shelley)的科幻小说《弗兰肯斯坦(Frankenstein)》发生的联系。学者们细致地考证出,由王学廉译自英国《国运报》1898年1月1日《如后患何》一文说:“我英现任陆师大元帅某君,曾于数年前论中国事谓:中国民众四百兆假天生拿破仑于其中,奋其才勇以为之君,振长策以鞭笞宇内,数年之后,欧洲之人将绝迹于亚东而太西种族将为所逼处。中国既寤之后,则将为佛兰金仙之怪物。斯怪者任其卧则安寝无为,警之觉则大奋爪牙起为人害。”严复的按语是:“佛兰金仙怪物者,傀儡也,见于英闺秀谐理之小说,傅胶革,挺筋骨以为人,机关枨触,则跳跃杀人,莫之敢当,惟纵其酣卧乃无事。论者以此方中国,盖亦谓吾内力甚大;欧之人所以能称雄宇内者,特以吾之尚睡未醒故耳。”这就告诉我们:“佛兰金仙”就是英闺秀玛丽.雪莱《弗兰肯斯坦》中的人造怪物,原本与睡狮没有关系。
1904年,江苏留日学生在东京创刊的《江苏》杂志上,有一篇《德人干涉留学生》的时评中提到:“德人者,素以瓜分中国为旨者也,数十年前,德相俾士麦(Otto Von Bismarck)已有毋醒东方睡狮之言。”胡适在1915年为自己的《睡美人歌》补写了一段说明:“拿破仑大帝尝以睡狮譬中国,谓睡狮醒时,世界应为震悚。百年以来,世人争道斯语,至今未衰。”这都是在借助外国名人的名义,在扩大宣传效果。连1905年的《东京日日新闻》也认为:“盛享清国近世大外交家之名、至今声望不衰之曾纪泽氏,十数年前介绍清国于列强时曾称,清国乃睡狮也。即卧龙二字译作睡狮,由此于当时欧亚外交界风靡一时。”但鲁迅在《黄祸》一文清醒地说:“现在的所谓‘黄祸’,我们自己是在指黄河缺口了,但三十年之前,并不如此。那时是解作黄色人种将要席卷欧洲的意思的,有些英雄听到了这句话,恰如听得被白人恭维为‘睡狮’一样,得意了好几年,准备着去做欧洲的主子。”实际上也并没有拿破仑或者俾士麦论中国是睡狮的证据。
1898年4月,梁启超在北京的保国会第二次会议上演讲中提到:曾纪泽“作《中国先睡后醒论》,英人乌理西(Wolseley)谓中国如佛兰金仙之怪物,纵之卧则安寝无为,警之觉则奋牙张爪,盖皆于吾中国有余望也。”1899年他又在《自由书.动物谈》中提到佛兰金仙:“梁启超隐几而卧,邻室有甲乙丙丁四人者,咄咄为动物谈......丁曰:吾昔游伦敦博物院,有人製之怪物焉,状若狮子,然偃卧无生动气。或语余曰:子无轻视此物,其内有机焉,一拨捩之,则张牙舞爪,以搏以噬,千人之力,未之敌也。余询其名,其人曰:英语谓之佛兰金仙,昔支那公使曾侯纪泽,译其名谓之睡狮,又谓之先睡后醒之巨物。余试拨其机,则动力未发而机忽坼,螫吾手焉。盖其机废置已久,既就锈蚀,而又有他物梗之者。非更易新机,则此佛兰金仙者,将长睡不醒矣。惜哉!”不用说,这是科幻的科幻,精通英语的曾纪泽,对于当时英国大家都在议论的《弗兰肯斯坦》一定有所了解,所以他的文章中,并没有类似表述。现在《弗兰肯斯坦》也有了多种译本,依据该书拍的电影也很容易看到,其中也并没有“状若狮子”的怪物,大英博物馆也不会收藏科幻小说中的怪物,因为那个怪物只是虚构的畸形人。但梁启超的这种即兴发挥,却是饱受列强欺负的国人听了无疑是很受用的。问题是,醒狮论在当时虽然起到了积极的效果,但其明显的局限性是这种说法和当时讲的:“夫中国,东方之病夫也。”说成只是中国人体质不好一样,淡化了政治上昏昏欲睡的弊端,把希望寄託于对未来盲目的乐观而平衡面临的失落。所以在鲁迅眼里,那仍然是“阿Q”的精神胜利法;在胡适眼里则与其无谓地嘴上斗狠,不如默默地把事情做好。
原载香港《文汇报》2014年4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