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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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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霞客游记》记载了1536年9月徐霞客最后一次去见陈继儒的经过,同时回忆了之前两次到佘山的往事。事先,他致信陈继儒说:“每晋渴非祁寒即褥暑。犹记东郊雪色,佘坞松风,时时引人著胜地也。此旷古胜事,弘祖何人,乃每岁得之。”陈继儒的回信中也说他:“奇暑奇寒,辄蒙垂顾”。有些人读《徐霞客游记》中的“三顿而三改其观”,就以为徐霞客只去了三次,其实“三顿”,是截取三个时间节点的意思。1624年,徐霞客由一位福建朋友王畸海陪同,到佘山第一次见陈继儒,然后“每岁得之”他不仅每年来拜访陈继儒,甚至一年两次,并非仅仅三次,或者五次,至少也有十次了。他与陈继儒可谓关系密切,连徐霞客之名,也因佘山的陈继儒向人介绍他时称之为“霞客”而来,其本名徐宏祖反倒不那么知名了。
他这次来的目的,是要去“豺啤魔啸葱魅纵横之区,往返难以时计,死生不能自保”的西南。又得知丽江土司木氏是“夜郎之翘楚”,他要人脉极广的陈继儒为他写封去见木氏的介绍信。陈继儒回信劝他:“何必崎岖出入于颅山血海,而始快平山之奇游乎?”下了愚公移山的决心去出生入死的这个行动,确实令陈继儒为他担心。但徐霞客并没有“以安身立命为第一义”的意思,于是陈继儒与他“饮至深夜”,并留他住了一夜后,给了他“与丽江木公叙稿”,以及给鸡足山弘辩、安仁二僧等人的书信,又以“红香米写经大士”相赠。等到他数年后从西南回来时,陈继儒已于前一年过世了。
两人的性格截然不同,共同的特征是在明末宦官专权,党争惨烈的险恶政治环境中,要跳出圈子,开辟一个相对自由、自觉的自主文化领地。陈继儒给徐霞客的回信中还对他大加赞赏:“弟好聚,兄好离;弟好近,兄好远;弟好夷,兄好险;弟栖栖篱落,而兄徒步于豺嗥鼯啸、魑魅纵横之乡。”年龄大很多的陈继儒称徐霞客为兄,而且赞赏徐霞客的“不谒贵,不借邮符,不觊地主金钱,清也。置万里道途于度外,置七尺形骸于死法外,任也。负笠悬瓢,惟恐骇渔樵而惊猿鸟,和也。”并谦虚地称自己为“儒桃虫壤蚓”,不敢“逐黄鹄而问其所之。”虽然有行文上客套的成分,却也充分强调了他坚持的平等相待原则,徐霞客则称他为老先生。
徐霞客的伟大在于他“漫以血肉,偿彼险巇”,一往无前的行动精神。陈继儒的不同凡响,在于身处严酷的现实中,调合狂放咨肆与隐居自适、冷眼觑人与热肠报国两种不同的人生态度,集文学家、书画家、鉴赏家等多种文化成就于一身,从而广泛地影响了当时社会的文化氛围。就其其影响而言,《明史》说:“三吴名士争欲得为师友。”但到了清朝雍、乾之时,野史和小品都遭禁毁,那些被迫入考据一途的乾、嘉学者,对于明人学问也采取鄙视的态度。原因正如周作人在《燕知草跋》所说:“明朝的名士的文艺,诚然是多有隐遁的色彩,但根本却是反抗的。”清人蒋士铨在《临川梦传奇》中有一首讥讽他的名诗:“妆点山林大架子,附庸风雅小名家。终南捷径无心走,处士虚声尽力夸。獭祭诗书充著作,蝇营钟鼎润烟霞。翩然一隻云间鹤,飞来飞去宰相衙。”另一位清人赵吉士辑《寄园寄所寄》中也有一段汤显祖在弔唁王锡爵时讽刺他:“吾以为陈山人当在山之巅,水之涯,名可闻而面不可见者,而今乃在此会耶?”的故事,但陈继儒因为“幼颖异,能文章,同郡徐阶特器重之。”隐居之前,王锡爵又招他与儿子王衡读书于支硎山。他们之间有交往本是人之常情。王衡考取北京乡试第一名,有人怀疑他不一定有真才实学而建议复试,汤显祖表示支持,因此与汤显祖结下了梁子,但当遂昌知县的汤显祖也不可能跑到太仓去骂陈继儒,况且陈继儒还对他的戏曲褒美有加。
陈继儒29岁就“取儒衣冠焚弃之,隐居昆山之阳”了。他也不同于当时出生比较草根的泰州学派代表人物搞“布衣讲学”而被迫害至死。无论是顾宪成讲学东林招他去,还是侍郎沉演及御史等高官推荐他当官,一概被他婉拒,小心地躲过了知识人惹不起的迫害。只凭着才识潜心笔耕,又“性喜奖掖士类,屡常满户外,片言应酬,莫不当意去”而存在。这也是他的《小窗幽记》能与《菜根谭》、《围炉夜话》一起被称为处世三大奇书的原因。
原载香港《文汇报》2015年5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