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太原，少不得要去晋祠看看。见砖雕照壁前来了不少年轻人，原来他们参加了高考，特地来这里看看上面的魁星，以求文运高照的。同样内容的砖雕，上海豫园里也有一块，其内容，不要说现在年轻人，见一些导游书也没能完全讲清楚。

   传说魁星因为相貌极丑，三次考状元都未中。他一怒之下将装书的木斗踢掉，投江而死了。而民间百姓却仰慕其才华，借“魁星踢斗”之题，将他塑造成一手拿笔、一手提斗，一脚站鳌头(或云端)，一脚向上后踢的神鬼形象。连鬼带斗，成一“魁”字，隐含魁星踢斗、独佔鳌头、克己复礼、正心修身，四句古代名言。寓意天庭折桂桂树旁的魁星点斗图案，和读书人信奉魁星的风俗早在宋代就有，至明、清大为流行。魁星统天庭、司文运、主科举，被视为功名财运亨通的守护神。于科举有关的，还有魁星所视的大雁衔芦，象征考中后的一甲传胪。科举为中心的主题，反映了长期不受重视的底层民众对于改变命运的渴望，也反映了官本位社会对于生产等诸多领域唯我独尊的傲慢，除了官本位社会也不愿为人提供多少存在感。

    砖雕中的第二个主题是福禄寿三星。左上为福星，手心书福字，是天官赐福之意，象征了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无福之人要认命。其童子捧花瓶，插玉兰、牡丹，意为玉堂富贵，是令人羡慕的炫富。禄星拱手，童子持象征贵人的障扇，他的童子为天聋、地哑，象征当官的第一要务是保守秘密，只是童子换成了发髻妇人，贵人当然不能没有女人。所处之台临水靠山，是蓬莱仙境的象征，但有福有禄活不长也是白搭，八仙尚且要仰寿，所以他们面迎的是手持仙桃的寿星。寿星的坐骑是仙鹤，仙鹤童子替他拿的拐杖，杖头上挂着书卷，就如药王孙思邈杖头的救世药方，古人画他也是手执挂书卷拐杖的，旧时人们是相信吃点补药的。两人以高仕、童子出游的形式出现。寿星拐杖也是大有来头的。东汉明帝在位期间，曾主持一次祭祀寿星仪式。他亲自奉献供品，还宣读了表达敬意的祭文，宴会上还颁发鸠杖。

    1981年甘肃武威发现一批汉朝竹简，上面记载了若干刑事案件，第一桩说的是汝南平民王姓男子殴打持杖老人，后来被判斩首弃市。第二桩说的是一位汉朝的基层小官，因一位持杖老人有触犯法律的嫌疑，便擅自扣留老人，虽然没有殴打行为，结果也被处以极刑，斩首示众。汉成帝颁佈的诏令中还规定，老年夫妻无儿女供养者可获淮经营酒类生意，并且一律免税，那也是特权的象征。魏晋以后，鸠杖换变成了长长的桃木手杖，其政治教化功能逐渐被削弱。据说桃木能祛病强身，延年益寿，过去象征特权的王杖，成了寿星手中祛病强身的长寿吉祥物，但曾经的特权也永远是令人留恋的。

     第三个主题是观音淨瓶洒水，达摩一苇渡江。如果把游戏玩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那就只好祈求观音菩萨来救苦救难了，强烈的欲望无法发洩时，就会试图求助宗教的虚无来抚慰，以取得内心的平衡。于是烦恼即菩提，就背转身去，了悟了人生原来就是一场空。

    整个图案具有三教合一和唯有读书高的主题，也反映了世俗出人头地跻身权贵与安身立命的矛盾，对于社会人生的思考和无奈。

                                         原载香港《文汇报》2016年7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