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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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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门杂咏》中有竹枝词道:“新开厂甸值新春,玩好图书百货陈。裘马翩翩贵公子,往来都是读书人。”新年里到了北京,禁不住去琉璃厂逛了逛。只不过现在各地书店里书都很多,下载网络图书也方便,自己又不是「裘马翩翩贵公子」,宋版旧刻与古董珍玩,对我来说是毫无裨益的无聊之物,要看,远不如去博物馆。之所以想到要来这里,倒有几分宗教信徒般爱朝圣的意味。
琉璃厂得名,是因为元代定都北京,开始在这里设窑烧制皇宫用的琉璃瓦,清人的《宸垣识略》记载:清初仍然在此“设满汉监督董其事,烧造五色琉璃瓦。”而书肆的集中则始于明朝,《天咫偶闻》记载,那时一直延续下来的,仍然有“二酉堂”等老店。乾隆时窑上取土,发现了辽陇西公李内贞墓,从他的墓志上知道,这里原来为燕下乡海王村。故旧时有些人将这里雅称之为“海王”。
清初顺治年间,在京城实行“满汉分城居住”。而琉璃厂处在外城的西部,附近正是当时多数汉族官员居住的地方,后来全国各地的会馆也都建在附近,官员、赶考的举子也常聚集于此逛书市,终于形成了这个著名的“京都雅游之所”;乾隆三十八年,《四库全书》开馆修纂,当时参与编纂的人员也多居住在这一带。为了考证典故、详列书目,他们常常往返琉璃厂访书购书,切磋学问,进一步次让学人士子对琉璃厂心驰神往,趋之若鹜,促成了琉璃厂空前的繁荣。与此同时,古玩店也空前兴隆起来,最著名的当然是前身为“松竹斋”,光绪年间取“以文会友,荣名为宝”之意,而更了名的“荣宝斋”。文人墨客常相聚于此,清末民初时,于右任、张大千、吴昌硕、齐白石等人,都是这里的常客。
“势家歇马评珍玩,冷客摊前向故书”,收藏者另当别论,读书人与达官贵人来琉璃厂的目的自然不同,官员聚会,常常可以被认为是结党营私,喝酒赋诗,弄得不好会有文字狱的麻烦,关心时事,则更危险。于是他们找到了这种高雅而安全的消遣,因为他与现实关系不大,又可以显示自己有钱、有闲。就是到了穷愁潦倒的时候,把古玩送到店里,声称玩腻了,换点钱周转一下,也不失体面。
不过有些古董店却终日是静悄悄的,但正所谓“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完全用不着为他们担心。民国时的赵汝珍的《古玩指南》揭示了明清时,这些古玩店的奥妙,那就是他们与官场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分析说:“如果年俸不及百两之官吏,十年之后拥有千两以上之房产地业,明晃晃摆在街上,非为御史所必参,亦为社会之所不容。而古玩无定价,千元之物可以以一元得之。”明明巨款贿赂,通过古玩的形式,就可以做到不留痕迹;而且官员一旦到别处任职,房产地业也远不如古玩那样便于携带、管理,于是古玩就成了官场上的代用货币。与之相反,拿不值一元的破烂送到古玩店,要价万元,也没有留下犯法的把柄,双方装不懂就行了。权、钱、文化三者缠斗,古玩商则在应酬中摸透了双方的要价,所以发展到“完全由古玩商代办,其价值之多少,物品之如何本人概不知晓,不过年终开一笔总账付款而已。全国重要官吏,无不以购买古玩,接纳古玩商为晋身保禄之阶。”于是,在这里演绎出了权钱交易的疯狂。
要走门路就都想到了古玩店,科举考试、谋官职都可以代理。赵汝珍揭秘说:“古玩商代办一切,需费均由古玩商垫付,只于将来得缺后,由古玩商派一账房本息照收,否者即得缺亦无力到任。”同时,古玩铺又有了银行的功用,外地进京的官员,干脆将钱财都存在了古玩商铺里拿利息,这比频繁进出钱庄隐蔽多了。而古玩铺有巧妙地夹杂于书肆之中,又多了一层掩人耳目的掩护,于是琉璃厂就愈变得繁荣起来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古玩商的信誉就成了至关重要的因素,他们的办法是,在相互间的透明的前提下合作经营,一旦有信用不佳的记录,就无法在此立足。所以他们绝不欺骗,也不假充内行,靠的是过硬的本领。哪家店有什么东西,卖了多少钱都心中有数,也可以互为代理,加价也不会超出规定,买家可以放心地按价付账。
这种经营模式,大概是在民国时,才开始式微,而各地在京设立驻京办公处,使它受到了最彻底的打击。从有关资料中可以知道:甘肃督军驻京办公处设于1922年,由曾任督署总参议的董士恩任处长,另设代表三人;张作霖的驻京办公处处长是刘恩鸿等等。原来古玩商的很多功能,直接转移到了地方长官的亲信们手里。
如今的琉璃厂仍然保存了许多著名老店,如槐荫山房、古艺斋、瑞成斋等等,中国书店则是中国最大的古旧书店,在这里泡上半天,不觉又买了三、五部书。
原载香港《文汇报》2012年3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