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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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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曾坐飞机去广西,写了首《飞行小赞》:“看尽柳州山,看遍桂林山水,天上不须半日,地上五千里。古人辛苦学神仙,要守百千日戒;看我不修不炼,也凌云无碍。”陶行知对学生说,这种诗是“害了贫血症的文艺。”它脱离了现实,应该“把一些活的血输进去。”他还仿照原诗写了《另一种看法》:“流尽工农汗,还流泪不息;天上不须半日,地上千万滴。辛辛苦苦造飞机,无法上天嬉;让你看山看水,这事太稀奇。”他还接受了学生的建议,将最后一句改为“还是吹牛皮。陶行知到美国宣传抗日,集会上讲到上海一名叫胡阿毛的司机被强迫为日军运军火,他毅然将装满军火和押送日军士兵的卡车开进了黄浦江。说到这里,他又针对驻美大使胡适调侃道:“恭喜胡家出好汉,不是胡适是阿毛。”1937年他又看到胡适《秋柳》诗,“但见萧萧万叶摧,尚余垂柳拂人来。西风莫笑长条弱,待向西风舞一回。”又为秋柳抱不平,说:“这是先生自写照,诬我献舞亦奇哉,君不见我鞭但一指,任尔东风西风都滚开。”胡、陶两人是安徽老乡,又同是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的校友,都受到过该校哲学家约翰·杜威的熏陶,但因为生活环境和经历的不同,产生过一些隔膜和歧见是难免的。陶行知在美国读书,转入哥伦比亚大学之前,和孙中山之子孙科同住一个宿舍,后来他还说过这样的话:胡适,靠外国人吃饭;孙科,靠老子吃饭。但这些都不足以说明胡陶两人的水火不相容,他们在很多问题上还是相互支持的,私交也不错。1930年胡适离开上海北上前夕,陶知行在上海租界一家徽菜馆为胡适饯行,徐志摩夫妇作陪,吃的是徽菜“一品锅”,临别,两人还以:“这样的世界,知己朋友应该以同怀视之!”相互共勉,并决心“一定要为继往开来,震古铄今的经典文化教育不付诸阙如而努力。”
陶行知原名陶文俊,出于对王阳明“知行合一”学说的推崇,更名为陶知行;胡适原名胡嗣穈,学名洪騂,因为对达尔文适者生存理论的推崇而改为胡适之。由于胡适发表《新文化运动与国民党》,批评国民党为“反动派”,遭到了国民党文人的群起而攻之,安徽老乡杭州西湖汪庄别业的主人汪惕予设宴为胡适排遣,请了蔡元培、蒋梦麟、陶行知、徐志摩、梁实秋、叶公超等陪同。席间又议及困扰过很多人的“行与知”关系。这本来就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农民和地主究竟谁养活了谁的问题。如果一定要说行是知之始,那么,婴儿一生出来就知道要吃奶了,行和实践之前也非盲目,已经经过了知的检验,所以不同知的人,就会选择不同的行,对其后果也没有“唯物”与“唯心”的评判。不过当时大家还是站在了“行是知之始”一边,胡适对陶行知说:你的思想观念也早已叛逆了阳明之说,你“知行”这个名字是否可以掉过头来,称呼“行知”了呢?而他自己提倡写白话文,与之乎者也似乎也有些尴尬,于是胡适之改成了胡适,陶知行又改成了陶行知。
1937年胡适和陶行知在美国相见,陶行知10月给胡适的信中说:“这次在华盛顿相见,很为高兴,只因时间不足,不能畅谈,最是遗憾。”可见胡适和陶行知都在同心努力为国出力。据黄艾仁教授对胡适与陶行知交往情况分析,胡适和陶行知在上个世纪二十年代一直能配合默契,有深厚交谊,都有一番教育救国的雄心壮志,并一起倡导“工读互助团”,一起草拟合译《中华教育改进社简章》,一起筹办“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一起进行“平民学校实地试验”。胡适起草《我们的政治主张》宣言,想邀几个“好人”加入,陶行知也首先赞成,他也明确肯定胡适“整理国故”的观点。在教育问题上,两人着眼点不同,胡适专注要在中国创办一流大学,重点在于提高;陶行知则主张从当时中国社会现实出发,推行乡村普及教育。但他们终极关注的目标,都是为国富民强振兴中国,不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
原载香港《文汇报》2016年3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