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开创中国铝型材新纪元

                                                                现在是市场指导生产，而不是生产指导市场；

                                                                只有失败的企业，没有失败的行业；

                                                                只有淡季的思想，没有淡季的市场。

                                                                                                     —— 罗 苏

罗苏有个多年的习惯，每天早晨6点，他总能准时起床，然后自驾车上西樵山晨运。西樵山素有“珠江文明灯塔”的美誉，早在6000多年前，就创造了“双肩石器”文化，是“南粤理学名山”和“南拳文化”的发源地，现为“国家森林公园”和“国家级风景名胜区”。罗苏对家乡这座名山一向顶礼膜拜，平日一有空，总爱到山上游阅锻炼，而晨运则一直着迷于这里。尽管昨夜睡得晚，但此刻，他已在黄大仙圣境园八卦广场，打了几轮太极。夜里那场酣畅淋漓的大雨，让扑面的山风更显清新，多日的闷热在这儿明显消失了。罗苏的心境一如眼下的天气，感到特别的清爽惬意。他站在太极坛中央，脚踩阴阳交界线，一声呐喊，顿闻天地同时嗡嗡回响……

“今天是个好日子！”

一个钟头后，罗苏以比平日快半拍的步子，一身轻松地小跑进工厂大院，门口的保安给他敬个礼，他也带点调皮地回了个礼。

远远地，罗苏就看见厂房檐下，几时已经拉了一条鲜艳的红布横幅，他轻轻地念出上面的大字：

“热烈庆祝兴发铝材厂成功投产！”

他知道，这肯定是办公室主任老招的“杰作”，还在十多天前，老招就一直在念叨，哪天调试成功了，他会连夜庆祝的。果然，他昨晚熬夜把条幅大字写好，一早工人上班，就看到了这个喜讯。

笔者在老招那本发黄的《工作日记》上，看到这么一行记录：

“1985年5月23日，我厂铝型材生产正式投产。”

这是一个让兴发人兴奋不已的日子；

也是一个让兴发人终生难忘的日子；

更是一个让兴发人放飞理想，追寻光荣与梦想的日子！

下午四时许，罗苏才从车间回到办公室。这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个不停。罗苏接过，对方告知是从广州打来的，已经打了好多次，一直没人听。

广州方面的电话，是广州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基建处一位姓张的干部打来的，罗苏并不认识他。对方在祝贺投产过后便解释说：我认识你罗厂长，我家里用的电风扇，就是你们前些年生产的。我们之所以找上你，是由广州某铝材厂领导介绍的，他们告知，你们厂已上马门窗铝型材生产，我们正在大搞基建，需要大量门窗铝型材，进口的太贵，我前些日子去过你那儿，也知道你办企业一路很出色，相信你们的产品一定不会差，所以，先在电话上打个招呼，几天后将带订单和订金来，请把第一批产品优先供应给我们。

对方说得情真意切。

罗苏连声说：“谢谢支持！”一口就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这是正式投产的第一天哪，就有了自动找上门来的客户！罗苏把对方的联系电话转告给销售科，大家都高兴得不得了，都说是一开张就大吉大利。

从立项、建厂房、引进设备、人员培训、机器安装调试，到正式投产，兴发铝材厂的创立，仅仅用了9个月时间。相比后来那些起码要花一年以上时间才能投产的同类铝型材厂，其速度和效率是惊人的。

直到今日，连罗苏也坦言：“我们这班兄弟也真算有本事，开头还没人真正接触过铝门窗的技术和工艺啊，光靠着几个工程师的传帮带，这些原来只是做过家具电风扇的员工，就做出了只有洋人才有本事做的大文章，真值得赞一赞！”

我国的金属门窗加工行业，发韧于上海。旧时代的中国，自洋人在上海开埠以来，19世纪末20世纪初“洋楼”大行其道，如1901年建成的“华俄道胜银大楼”，1905年建成的“惠罗公司大楼”、“沙逊南楼”以及以后逐年兴建的建筑群，所采用的金属门窗除了部分从国外进口外，其余均为外国资本家在上海开设的制造厂利用中国劳工进行加工生产，门窗型材及部分工装设备亦均由国外运入。当时在上海的美商慎昌洋行、英商的怡和、格力道、恒大等洋行制造金属门窗，其技术、业务均为外商控制。其后由于上海建设的畸型发展，建筑工程的逐年增多，部分中国民族资本家和在外商钢窗制造厂任职的中国雇员开设工厂加工钢窗与外商争夺市场，外商逐步告退，有的盘让于中国民族资本家，如英商格力道洋行盘让给中国铜铁工厂等，此后中国在上海先后有中国铜铁工厂、桂正昌铁工厂、胜利钢窗厂等10余家。但规模较小，生产人员少则十几人，多的也不到一百，年产总和也只有近十万平方米，材料依靠进口，产品为工业厂矿和少数官僚卖办别墅私宅所服务。到解放前夕，更是由于材料短缺，部分钢窗厂先后关闭转产，几乎奄奄一息。

解放后，钢窗加工行业获得了新生，那些民族资本家开设的钢窗厂走上了联营、公私合营的道路。初期15年中，上海地区的金属门窗加工业，肩负着全国重大工程建设的钢门窗需要量，如1959年首都10大建筑的金属门窗，均由上海钢窗厂等两家承担。随着建筑业的飞跃发展，钢门窗的需求量激增，“以钢代木”方针的贯彻，致使金属门窗加工业仅赖上海一处的局面逐步打开。60年代初，北京、山东、广州、昆明、武汉、大连、天津、无锡等城市先后建立了金属门窗制造厂，钢窗型材也由依赖进口发展为自行轧制，在我国冶金工程技术人员的努力下，先后自行轧制了3个系列的“比式”实腹热轧窗框钢和空腹薄壁窗料，为我国的建筑物带来了新的风采。

我国的房屋建造量，从70年代末期起逐年有很大的增长。以城镇住宅为例，其建筑面积自1978年的3700多万平方米增至1985年为1.3亿平方米，增加3.5倍，根据城乡建设部《建筑技术政策纲要》预测，我国从1986年至2000年房屋总建造量约达165亿平方米。由此可见，建筑门窗必然随之兴旺发达，门窗作为工厂专业化生产、社会商品供应，首先完成工业化过程进入现代化行列的建筑产品之一。

须知，门窗是建筑物的重要部件，在一般住宅中，约占总建筑面积的三到四分之一，而普通钢门窗的造价占土建造价的五到七分之一，从数量和造价来看，门窗无疑是建筑中的主要工业产品。

我国木材资源缺乏，从1979年开始，国家强调了全面节约木材的政策，许多省市政府下令，禁止在城镇房屋建筑中使用木制门窗，以钢门窗代替传统木门窗得到迅速推广。

然而，一种比钢门窗更时尚、更具使用价值的产品——铝门窗的出现，打破了国人对金属门窗的单一认识。伴随着祖国改革开放的脚步，铝型材门窗虽然姗姗来迟，却在很短时间内，首先成为沿海城市各地建筑用材的“新宠”，随后很快便风靡全国。遗憾的是，诺大一个中国，尚没有哪家铝型材加工厂，可以生产批量的、能替代国外进口的铝门窗型材。

终于，这个局面，由广东南海这家刚刚诞生的乡镇企业一举打破！

这是一个民族产业“零”的突破！

同时，也向世界宣告：中国铝型材的新纪元已经到来！

这些天，最让罗苏骄傲的，则是头十天生产的铝型材，全部供应给广州经济技术开发区。对方为拿到这批铝材，竟然是带齐现金上门，还自己派车来拉走。这点开始也让罗苏犯嘀咕：凭什么这么看好我们呢？毕竟，这是一个国际大都市最讲究“经济技术”的开发区，他们花的可是国家的大钱，本来可以去买洋产品的，为什么偏偏指定要我们这些“试验品”呢？

这时，市面上的铝锭每吨进货价4200元，经加工后每吨销售价15000元，也就是说，每吨毛利达10800元，可以看出，铝型材产品确实十分暴利。不过，比起进口美国、德国的门窗铝型材，兴发厂的每吨要便宜5000多元。莫不是客户冲这点“差价”而来？

“当然不是，最关键的是兴发产品价廉物美”，笔者在采访当年负责广州经济技术开发区基建工作的李工时，他一语道破天机，“我们在采购材料前，先是去了员村砧板岗那儿的某铝材厂看过，他们生产的主要是铝板，不合适，但他们给我们提供了个信息，说南海有家兴发厂，半年前曾来参观考察过，厂长叫罗苏，引进台湾的最新设备，专业生产门窗铝型材。恰好我们原来和南海市政府领导相熟，后来就接上头了。为了保障，我们在下订单前，专门要了样板材交给省有色金属研究所检测过，认为这国产的质量一点不亚于进口的，所以就大胆采用了。说的也对，每吨便宜5000元，我们是新开发区，整个区域建设进货约400多吨，光这项材料就节省了好大一笔钱呢！

笔者在开发区看到的满眼都是“兴发牌”的铝型材门窗，尽管已经历了20年风雨侵蚀，但仍然傲然屹立，色彩依旧鲜亮，这不由得你不服。李工指着管委会大楼巍峨的浅蓝色玻璃幕墙，对我说：“我们后来镶的这些幕墙铝材，也是兴发头一批生产出来的，因为用过他们的门窗铝材，觉得质量过硬，待到他们第二年试产幕墙铝材时，我们又是头一个投他们的票。”

以实打实的质量和合适的价格，还有罗苏昔日当厂长形成的“人格魅力”，兴发牌铝型材甫一投放市场，就被广州开发区这么大的客户看中，并成为兴发牌后续产品的热心追随者，这不光是用户的福音，也是厂家的荣幸。

20年后，在兴发创新股份有限公司办公大楼，罗苏和笔者忆及兴发正式投产的那天，只记住了两件事：一是庆祝投产的红条幅；二是接到一个祝贺和订货的电话。

其实，厂里没搞任何形式的庆祝活动，因为，罗苏向来强调，不准许在厂里搞什么表面文章，搞那些与生产无关的花架子。所以，随后诸如5年、10、20年什么周年小庆大庆，兴发公司从来没有一次声张过，甚至于一束鲜花，一串鞭炮。

“最实在的只是订单”，罗苏说，“尤其是投产第一天，又是人家主动找上门来，还是这么大的一个客户。这才是我最看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