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最听使唤的“能人”

        管理人员不是官员，而是职员，因此不要打官腔，要实事求是。

       工作中遇到问题切忌袖手旁观，碰到困难力戒绕道回避。反而要

       一马当先，以身作则，敢挑重担，承担责任。

                                                               ——罗苏                     

    上个世纪70年代，南庄有两间陶瓷厂。此前，曾经过两任厂长经营，但始终严重亏损。南庄公社领导们十分焦急，便指望“福将”罗苏来扭转“乾坤”。

    这是1972年，南庄陶瓷厂第三任厂长罗苏上任。

    很快，罗苏就找到了治厂的“正穴”：把产品定位为生产瓦缸、酒埕、涵管、烟囱等农村急需的民用陶瓷，走“平民路线”，避免了与众多同质产品的厂家竞争。这样一来，果然风生水起。这个160人的“大厂”，由于经营得当，当年就扭亏为盈，且连续3年利润递增。南庄陶瓷厂从此成了“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展”红旗单位，多次代表佛山市社办企业到各地讲用，介绍经验。期间，也就是1974年，36岁的厂长罗苏，被吸收为中国共产党党员，继而兼任该厂党支部书记。此后连续13年，罗苏一直被评为南海市优秀共产党员。

    进入1975年，由于计划经济的影响，燃料由国家控制分配，陶瓷生产受到较大制约，所以南庄公社决定关闭陶瓷厂，改为电风扇厂。这样，领导便把罗苏调到南庄农具厂当副厂长。

   革命工作不分贵贱。让一个大厂的厂长去当个小厂的副厂长，而且还是一个红彤彤的优秀共产党员呢，不过上级认为合适就是合适吧。一向听话、服从安排、任劳任怨的罗苏，二话不说，就这么“连长升排长”，去当南庄农具厂的副厂长了，同时，还兼支部副书记一职。

   管生产，实质也是关系一个厂的生死存亡环节。罗苏其实也不是什么天生的“全能冠军”，但他是出了名的干一行，爱一行，专一行，成一行的好手。他坦承：谁都当不了常胜将军，但只要你喜欢自己的职业，就会干好它。

    罗苏很快就找到农具厂生产的要诀，他要改变传统的手工劳作，引入机械化生产，以提高产品的质量和产量。但那时生产用电十分紧缺，日常照明还隔三差五停电。罗苏果断购置了发电设备，从而保障生产的顺利进行。

   此外，根据市场的需要，罗苏为农具厂建立一套快速研发适销对路产品的机制，奖励技术有功人员，大胆把农具厂扩展为“面对市场需要”的多功能生产厂家。比如，那时的拖拉机齿轮配件十分紧俏，打制一吨齿轮，要价七八千元，相当于上万把镰刀、锄头的价钱，况且生产镰刀、锄头的“铁木社”到处都是，但生产拖拉机齿轮的厂却很少。这样一来，虽然前期研制有一定风险，却总能获得丰厚的回报。

   随后，从市场调查中，罗苏发觉一种人造皮沙发很有开发潜力，于是，主张农具厂“杀过界”，转而开辟了一个专攻沙发生产的家具车间。请来一批技术师傅，买回几把欧式沙发，拆卸开来，从中找到模仿的方式。很快，“南庄沙发”——波板凳、巴士椅、钢椅、仿皮沙发等，便成了珠江三角洲家庭的宠儿，成为一时热销的抢手货，很多销售单位派车提着现金到厂来排队要货。南庄农具厂的家具生产，日后便成了相邻的龙江、乐从家具重镇的开山鼻祖。对此，罗苏功不可没。           

   罗苏回忆说：南庄农具厂，原来年年亏损，我去了以后，每年至少赚6万元。

    罗苏在南庄农具厂一干就是4年。

   此时，南庄电器家具厂，成了南庄公社最大的负债单位，亏损达70多万元，全厂120多个职工，只发八成工资。这让公社领导伤透了脑筋，无可奈何，领导决定还得请罗苏来解救，任命他为副厂长。

有人戏谑地逗趣罗苏：“你真是党叫干啥，就傻傻干，那样的烂摊子也去？”

   罗苏点点头。他不习惯向组织讨价还价。他从小就听父母的话，长大后听领导的话。“反正是做公家的事，哪儿需要，就去哪儿呗！”罗苏没理会别人笑他傻。

   我们应该记得，从1960年起，罗苏已干过7家工厂，担任了7任厂长，每次都是充当起死回生的“救星”，且在救活了一个厂后，接着又被派到另一家厂，又充当“救星”……

   “感谢领导的信任吧，我其实没大家说得那么神，我只是肯花力气，做自己能做的事……”罗苏不无坦诚地向领导接过任务，就到新单位上班了。

   “肯花力气，就有好报”，这是父亲在他小时候讲的《农民与石头》故事所叮嘱的一句话，罗苏显然已把这人生感悟溶进自己的血液中，表现在行动上了。

  还是担任管生产的副厂长兼支部副书记，其实职务已降了，不是说信任他罗苏么？有些人出于对他的同情，抱打不平。罗苏只当作没听见，也不去计较。

   这是1980年，祖国改革开放不久，家电市场产品还比较单调。凭着良好的商业触觉，罗苏发觉家用风扇十分抢手，市场潜力相当大，于是大胆立项，从佛山、广州、上海等地“挖”来一批技术人员，就开始上马生产电风扇了。这些技术员一般只有几个月时间在厂里工作，但却优待发给他们100多元的高工资，而作为副厂长的罗苏每月只拿65元工资，以“重金”鼓励技术人员的积极性。由于南庄电器家具厂生产的电风扇质量好，成本低、价格合理，一时还满足不了南庄、佛山当地用户。工人们日夜加班加点苦干，水涨船高，企业和工人获利甚丰，就这么一条财路，便把南庄家具电器厂搞活了。

原南海市委书记李景滔，在谈到罗苏昔日这一辉煌时，至今仍为其感到自豪：“那是70年代末佛山市的第二家风扇厂，比美的还早，了不起，是我们南海的骄傲。老罗做企业很优秀，很有经济头脑，大家说他几十年不倒，是不倒翁！……”当日的工人、现任兴发公司销售副部长刘石明说：“我们做出的风扇很好销，效益很好，后来顺德美的也跟着办了风扇厂，还派人来我们厂偷师；乃至后来我们的家具生产，乐从和龙江镇都有厂家派人来我们这儿偷师。我们算得上珠江三角洲的风扇和家具的‘教父’了”。

   随后的第二个项目，再让家具电器厂“阔”了一把——生产家庭音响。此时，家庭影音器材成了珠江三角洲地区家庭流行的时尚品。罗苏与技术人员论证过后，很快就开发出生产音箱的流水线，且以最快的速度投放市场，又一次掀起人们抢购热潮。这时已升任为厂长的罗苏，还亲力亲为，经常开着一辆小货轮，把音箱送往佛山、广州等地客户手中。

   第三条赚钱的门路，是组装一种叫888型的电子计算器。这是1982年，罗苏获得这么一个商机，但他们厂没这个生产设备和技术，按一般来说，早就放弃了。罗苏却不这样，经过一番努力，他们竟然争得了100万台的订单。随后，罗苏动用一切力量，又临时招收了70多名工人，以来料加工的形式，每台收取加工费7角钱，仅此一项，就赚了30多万元。

   南庄公社厂矿中的“老落后”帽子甩掉了，120多员工的饭碗不仅保住，而且是工资福利最好的，每年都分到三五百元的年终奖。大家都感激厂长罗苏，都说：日后就跟定罗厂长了！

   可不，在随后罗苏担任兴发铝材厂厂长后，南庄家具电器厂工人百分之九十都投奔到其麾下。这是后话。  

   浸泡着罗苏4年心血的家具电器厂，已经走上坦途，这时，按罗苏以往的经验，他似乎隐隐感到，上级将很快又要“合理安排”他的工作了。

   没错，罗苏的预感很快成为事实。

   这是1984年，富有开放思维和敢先人一步的南庄人，从各地城市到处大兴土木、整个一片大基建工地的情景中，最早觅到一个商机——从事建材生产有利可图，而其中依赖进口的门窗铝合金型材生产，则还是一个空白。时任南庄镇党委书记范启亨，显然对现有的集体小厂生产规模和范围都深感不满，他和党委一班人对兴办乡镇企业的热望，较于其他各项工作更加强烈。就像珠江三角洲人习惯于“先生孩子后取名”的做法一样，他们先是请来有关专家论证一番，确认在国内生产铝型材肯定有搞头，于是，就把兴办一个铝型材厂的项目，作为镇委议事日程，第一把手亲抓，并下令：先办起厂来再说！

   人们后来提起兴发铝型材厂，都说镇领导敢想敢干，“大智若愚”，“模糊哲学取胜”。也真是，一个乡镇，当时敢去碰一个国家级的生产项目，你说要不要胆识和魄力！

   只是在安排由哪家厂来接管这个项目时，镇领导颇费一番心思。他们先是考虑到南庄镇机械厂，该厂这些年打打停停，换了4届厂长，仍没多少起色，镇领导认为，铝型材生产和机械厂的业务比较接近，就决定由机械厂接手。但机械厂一听这是个近千万元投资的项目，就怕了，坚决不干。

   那就只好新起炉灶，独立办一个铝型材厂了。这可是镇里这么多年来立项投资最大的一个项目啊！该找一个“有办法”的人负责起来。此刻，党委成员们几乎同时想到一个人，那就是罗苏，对，找罗苏去！

   罗苏被召到镇委小会议室，范书记亲手斟好了一杯功夫茶，递上，便笑着开门见山：

  “阿苏，我要你又当一回开荒牛，还是那句话，不准输，只准赢！”

   罗苏默默地自顾点头，认真地听了一遍范书记对新办铝型材厂的设想和要求，接着，在座的党委成员便听到罗苏有点犹豫却没有推却的回答：

  “我从没搞过这个，不过，领导信任，就试试吧！”

  “那好，我就知道你行！”范书记激动地站了起来，抛给罗苏一支555，然后“啪”地为罗苏点着，“明天，我们就去广州，先考察一家厂，回来就动手！”

   范书记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这与罗苏的性格十分合拍。翌日，范书记便带上罗苏，邀上佛山澜石的蔡厂长，来到广州员村——广东省铝加工厂，名义上说是参观，实际上是“偷师”来了。

其时，广东省只有两家国营铝材厂，一是广东省铝加工厂，二是广东省有色金属加工厂，都是在1982年前后建厂的，但都以生产日用铝制品为主，少量生产铝型材和板材。建筑领域使用的门窗铝合金型材，大都是在试产阶段，产量还相当有限。

   也不知道南庄人哪来的胆量和见识，就凭这次“偷师”和随后的香港“考察”，日后迅速成为中国铝型材霸主地位的“南庄铝型材厂”，随即揭竿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