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筹建”的陶瓷厂长

 在担任南庄水利所长两年后，也就是1990年秋，命运之神给叶德林出了一道两难的选题——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妻子有了第二胎，一下子让叶德林夫妇乱了方寸。妻子身体本来就不太好，按医生的说法，若施行手术，可能会严重影响健康，留下后遗症。如果要保留孩子，却触犯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几经权衡，在十分无奈之下，叶德林选择了妻儿的平安。而他要面临的就是，接受组织的处罚，离开南庄水电所。

  然而，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没想到，若干年后，南庄镇少了一位水利所干部，中国却多了一位优秀的民营企业家，陶瓷王国也因此诞生了一位出色的领袖！

20世纪90年代第一个冬季，显然有点冷。在南庄吉利河临江茶楼，正在“待业”的叶德林，终于有空坐下来“叹”一次久违的早茶。热腾腾的烧卖、虾饺摆上来时，陪在一边的南庄镇委副书记挑明了请他喝茶的原由——请他出山，筹建一家陶瓷厂。副书记说：“大家都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人，所以考虑让你来负责比较合适，我们这也是顺从民意，希望你能应承。”

副书记说得情真意切，其实民意是对的，在南庄，谁不知道叶所长搞副业顶呱呱，现在他不在水利所了，让他负责给大家办厂，确实最好不过。

叶德林是个重情义、淡功利的人，他和副书记有多年交情，而自己一时也来不及梳理下一步的“出路”，既然领导和群众看得起自己，那就服从好了。

翌日，带着华雄陶瓷厂长的头衔，叶德林正式走马上任。

首先是规划设计厂房。叶德林回忆说：“我们到对岸石湾的一家陶瓷厂走了一圈，说是‘参观’，其实是‘偷师’。过后我就可以画出图纸来了，包括配置设备等等，这话讲出来谁也不信，但事实却是这样。”

华雄陶瓷厂为镇属企业，叶德林连工资报酬也没提个要求，就全心全力投身到办厂中去。他做什么都讲究效率，才用了4个多月时间，厂房、设备一应俱全，呼啦啦就点火烧窑了。

旁边一家早两年开厂的“老厂长”觉得这速度惊人，过来打听是谁当这个厂的头头，当知道是原南庄水利所长叶德林时，顿时便释然了：原来是那个“周身刀”，难怪开个厂像变戏法似的！

其实，叶德林也不是什么三头六臂，只是他这些年来曾连续组织副业队，建起过六七座陶瓷厂，已有丰富的经验。正如他所说的，这也算是他的本行。

正当叶德林决意“舍身”为华雄厂大施拳脚时，情况突然有了变化。

一个周末的傍晚，叶德林接到邀请，请他参加一个由某主管部门主办的“宴会”。说是宴会，其实也就一席人。酒刚过一巡，主管部门领导就有点迫不及待了，站起来宣布：感谢叶德林同志几个月来为兴建华雄所做的努力和贡献，其任务已初步完成，是去是留，任由选择。接着，就是对旁边的“新人选”的介绍和祝酒。

没有任何前兆，也没谁打过招呼，更没说出任何理由，但是，领导的意思已经很明了。华雄陶瓷是镇属企业，有关人事包括经营管理，都得听从上级安排。于是，晚宴不属于“鸿门宴”，却成了叶德林在华雄厂的“最后晚餐”。

一个用信用和实力挣钱的“包工头”

叶德林习武终于可以睡了一次时间最长的懒觉。此刻，“早晨” 醒来是午后，他开着那辆从水利所就开始陪伴他的嘉陵摩托，漫无目的地在紫洞墟闲逛。转悠了几条古巷，然后沿着吉利河岸，慢腾腾地行驶着。眼下的一切，触起了叶德林一幕幕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身下这条45公里江堤，去年还是属自己管辖的责任范围，每天他都得巡视一遍，沿江边哪儿放一堆石，备一堆沙；哪个闸门白天起多高，晚上降多低，他都烂熟于心。自从当上所长后，堤围修建和河床治理，便成了他的“主业”。从1975年起入职水利所，他在这一带足足泡了16年，他把自己最美好的青春时光，全部贡献在其中了，他这才觉得仍然对它有着深深的“依恋”。于是，他停下车，一屁股坐到堤坝上……

河岸弯弯，像舞动的长龙游向远方；河水悠悠，静静地流向不远处的珠江……叶德林发觉，自己从未如此认真地欣赏过家乡的景色，尤其是面前这默默流淌的河水。蓦地，高中时读过的毛主席那句诗词一下子便滑了出来：“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岁月就如这飞逝的流水，自己16个春秋已成了昨日，留恋也罢，叹息也罢，都一去不再复返。然而，人生还在继续，自己才35岁，还有很长的路子在后头，唯有像流水一样，不管沙石险阻，不管河道弯曲，照样向前奔流才是出路……

叶德林呼地站立起来，跨上摩托车，加足马力，一溜烟就开进了自家的大院。他冲着正在厨房里忙活的妻子大声说：“今日起，我是自由人了！我可以做自己该做的事了！”

只是此时，妻子李要才从丈夫的口中得知，昨日他已离开华雄厂。作为贤内助，李要多年来对丈夫的事业支持有加，她信任他，理解他。于是，李要点点头，安慰丈夫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人家不要我们，我们自己来。”

叶德林并没有迷失，更没有停止思考。反思像阳光一样照射出来，茫然像晨雾一样散去，前方的路开始清晰。

正所谓“马死落地行”。与生俱来用心处事处世，做人有目标，并且不达目标誓不罢休的叶德林，没空闲让自己“消沉”半刻，就要去做一件事。原来，在那天赴“宴”之前，叶德林经过溶洲村道时，遇上村干部老何，老何向他透了个“口风”：自己近日被安排筹建一家陶瓷厂，麻烦他帮助推荐一个工程队。叶德林想了想，这不正好是一条现成的门路么？叶德林立即把自己的想法和妻子说了出来：“我们干脆自己组建一个建筑队吧，先拿下这个工程再说！”妻子一听，也认为合适，说：“这行是你的专长，应该有得做！”

叶德林一向做事雷厉风行。当天，他就把组建一个靠挂某建筑公司的施工项目组申请报告上报给有关部门；就在当晚，他答复溶洲村干部：由他组建的建筑队，为村里建厂！

溶洲村干部一致同意了。因为，溶洲村的自来水工程建设，就是由叶德林组织水利所的副业队一手搞起来的，工程质量好，造价低，受到群众一致好评。村干部都知道叶德林有这方面能力，而且为人老实，讲信用，做事让人放心。所以，村干部几乎没怎么“研究讨论”，当场就决定把这项工程交给他。

叶德林一时感动了！他一气打开几瓶玉冰烧，逐一给在座的村干部斟满，然后自己抓起酒瓶，他要先饮为敬，一仰脖子，咕噜噜倒了个精光……

叶德林已不是昔日的水利所长了，凭什么人家可以在你“光棍司令”都不是，连“皮包公司”也没有的情况下，就应承把一座成千上万元造价的厂房交给你？只有叶德林心里最清楚，这都是自己多年来在家乡人中留下的“好印象”，还有良好的人脉关系，才获得大家的信任的。

就这样，几天前还是个没有工作的自由人，眼下，已组织起一个“包工队”——挂靠某建筑工程公司的施工项目组，叶德林也“转型”为当时人称的“包工头”。自负盈亏，自主经营，只要客户满意，就不担心有人炒你。这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创业。

做了“包工头”的叶德林，也是要做“出色”的，这是他的性格，不做则已，做则最好。“不管做哪行，叶老板总要比人家做得出色。”原祥兴陶瓷厂厂长何志伟说，“八十年代初，他带队来我们溶洲搞自来水厂，我是村委会干部，头一次就给我留下很好的印象，他与我们谈项目时很专业，很有水平，在谈到某些技术问题时，不怕争论，坚持科学的态度和原则，以最终达到最佳的方案。后来他做‘包工头’时，帮我们建陶瓷厂，我们昨晚交下的任务，他通宵达旦，第二天早上就把图纸交出来了，很快的，很厉害的，他又能搞设计，又能施工，又会管理工地，很内行，别人是做不过他的。”

90年代开始，南庄镇传承了一河之隔的“中国陶瓷名镇”石湾的薪火，18个管理区纷纷兴建建筑陶瓷厂，一时热火朝天，村村一派建筑工地景象。而叶德林带领的建筑队，由于技术好、信誉高，一时成为各村的首选，很多是主动找上门来的；但凡与别人招标的工程，也因其报出的工程成本总是比别人的要低而取胜。因此，自组建建筑队那天起，工程项目就一直应付不过来。

“我做建筑包工头时，正好遇上南庄陶瓷大发展，到处起厂房，这时做了不少工程。因为我有很好的人际关系，处处都有人关照，尤其是在银行，当时拍拍朋友膊头，就可以借到钱，因为我这人讲信誉，借钱总是提前还。我接工程，一般是包工包料，大多是再包给盘生，我出材料，他负责带人马施工，各负其责。盘生做事很认真的，我与他1984年开始认识，随后一直跟我施工，到96年时又跟我到明珠厂，现在我们集团物业部任职。可以说，从91到92年这两年，我做包工头赚了几百万元，算得上是我挖到的第一桶金。”叶德林这样谈述自己做包工头时的日子。

两年赚了几百万元，这笔数字在90年代初，也会令很多经营中小企业的老板羡慕。

叶德林选准了目标，凭着自己的智慧和努力，尤其是良好的“人格魅力”，在赤手空拳的境况下，用相当短的时间，就迅速打开了属于自己的另一个人生，这是让人惊诧和佩服的。

做事素以“速度”与“效率”取胜，在后面的日子里，叶德林这一风格同样一脉相承。

一个“背着瓷砖跑市场”的厂长

1992年，国庆节后第三天，溶洲陶瓷厂办公楼建筑工地，叶德林正领着伙伴们在紧张地施工。几天来，连国庆节也没空休息，总是没日没夜地“赶工”，同期还有另一管理区的一家陶瓷厂工程呢。叶德林这支施工队特别“抢手”，工期都排到明年六七月了，他感到既兴奋又心急。

中午时分，南庄镇政府干部老霍来到工地检查工作，与叶德林一起在厂饭堂用餐，席间，老霍像开玩笑似地对叶德林说：“德叔，你包工头这碗饭，可能无得捞了！”

叶德林一听，感到很突然，莫明地问：“为什么？我犯什么:错啦？”

老霍哈哈一笑，连忙正色道：“当然不是，是政府要重用你呢，准备让你组建一个新陶瓷厂，组织上已初步定下了。”

叶德林还是半信半疑，他在心里捉摸，自己出来做这个“包工头”，才刚刚找到点眉目，顺顺当当呢，但之前辛辛苦苦办起个华雄陶瓷厂，不到半年，上头让走人就得走人，担心这下会重蹈覆辙。而自己眼下已36岁了，也经不起一再折腾了。还有，最主要的是自己当老板没人束缚，自由自在，年挣二三百万轻轻松松，若是算经济帐，可能当一辈子集体厂长的薪酬也没自己一年挣得多……他一时态度也不积极，权当对方说笑便是。

没想到，几天后的一个早晨，他的摩托车刚开进工地，就见到镇长站在一边“恭候”他了。镇长递给他一支“红塔山”，笑着说：“知道你没这个习惯，但我想看看你的诚意！”

叶德林一时有点尴尬，他向来讨厌抽烟，甚至达到极度，更别说自己去抽烟，但他知道镇长眼下是在试探他，他得给领导面子，便犹豫着接过镇长递过来的香烟。只是镇长却突然收了回去，哈哈大笑起来：“德叔，这就表明你确有诚意了！”

此刻，叶德林对镇长的来意已猜出几分，果然，镇长开诚布公，拍着叶德林的肩膀说：“好了，那就这样定吧，下个月起，你去组建一家陶瓷厂，当厂长！”

镇长似乎已摸透了叶德林的脾性，他并没有过多的客套，也不去做什么思想动员，他用老朋友般轻松、玩笑的形式，与他的老下属下了一个严肃却充满民间性质的战书——“任命书！”

相隔15年后，谈及这一“任命”经过，老镇长显然有几分“事前诸葛”的骄傲：“我知道德叔的为人，我有对付他的办法。按理他不该丢下每年二三百万，来当个每月只领一千多元工资的集体厂长的，但由我来出面请他归山，他还是给足面子的。”

要知道，叶德林一向不为上，不为名，不为利，他看重的是情义，是相互间的信任，是一个人的社会价值，当他看到镇长亲自到工地来给他“兄弟般”的信任和重用时，他当场就在心里充满感激，一下子就从命了。叶德林在忆及此事时坦言：“让人家镇长亲自来到工地，给你安排工作，看得出领导们的信任。既然这样，我也就只有服从了”

其实，这个“服从”，对于叶德林来说，内心深处应该是痛苦的，是不情愿的。想想看，这三年来，他先是从水利所长职务上被辞退回家，后被聘任筹办起华雄陶瓷厂，才做了几个月厂长，又遭让位辞退；而在自找出路，当上建筑包工头，事业正红红火火之时，上级却要他放弃这些，再去筹办一间新厂，假若日后筹办起新厂，又遭遇同样的命运呢？尚且不说每年经济上的损失，就是心灵上的重创也难以让人承受。他不是算命先生，他无法预料“上级”日后怎样“摆弄”自己 ，他也无法预测自己日后有什么样的前途。还有，这个“算术”特别优秀的人，当然是“算”得出自己这个角色变换之后，在经济账上的巨大落差的。在明珠高级装饰砖厂《96年员工管理计酬方案》原件中有这样的字眼：“正厂长月工资1800元，副厂长、厂长助理1500元”，这已是叶德林办厂三年后的工资了，想来开头一两年的工资还要低。

“若光是从个人经济收入上考虑，我是绝不会回来做什么厂长的。” 叶德林说，“一个人在社会上，其实不该只为钱活着，而应该有一份事业心，一份责任感，应该为社会多做一点有益的事情才好。”

叶德林竟然没有向镇长反映一下自己私底下的一丝想法，更没像一般人那样向上级讨价还价，他只是一如以往那样，有点腼腆地笑笑，回复了镇长：“既然领导上信得过我，那就再试试吧！”

叶德林已是个非党人士，但他却以共产党员般的“党性”，毫无条件地听从了党和政府的召唤，放下了个人非常丰厚的利益，毅然接受了这一痛苦却是高尚的安排！

在半个月内，叶德林忍痛把两个工地的工程按“亏本”价格“盘”给一位同行；还把已签约的两个明年的工程订金搭上违约金退回给别人；再给那班跟随自己做了两年工程的伙伴们每人多发了一个月的工资……圆满“善后”之后，1992年11月15日，叶德林便走马上任——到镇里报到，筹建新陶瓷厂。

对于叶德林的这一做法，所有亲戚朋友，几乎没有一个赞成。大家都说，放着包工头一年赚几百万不干，却去做一个集体厂长，吃力不讨好，这亏吃得太大了，都不明白他到底怎么想。叶德林却不管大家怎么说，也不出来解释。他后来和朋友谈及时说：讲到底，其实这一关，开头我也想不通，何况是其他人呢？

5天后，也就是11月20日，一份由叶德林起草，以南庄镇农工贸发展总公司名义发文的《关于生产经营无釉砖的可行性报告》以及申请成立“广东省南海市明珠高级装饰砖厂”的报告，便递交给上级有关部门。12月1日，南海市计委以[1992]200号文件作出批复。12月8日，由南海市工商局发给营业执照。

这也体现出叶德林一向办事的效率和速度。

在决定给新厂取名时，叶德林颇费一翻心血，经过再三权衡，他把即将诞生的这个新厂，看作是行业内一颗“明珠”，寄寓自己对未来事业的希望和追求，因而便选用了“明珠”作为厂名。砖厂选址在吉利管理区杏市西面樵乐公路旁；注册资金一千万元；为镇集体所有制性质；经营范围主营釉面马赛克、瓷化墙地砖；项目用地为40亩，土建面积为1.85万平方米，计划总投资3800万元，资金来源除自有资金400万元外，其余部分由企业向银行贷款解决。按叶德林在报告中的预算，该厂年产无釉瓷质砖150万平方米，以市价每平米40元计，年产值可达6000万元，除去成本3589万元，年毛利润为2411万元，即正常投产后，19个月便可把全部投资收回。

南庄镇政府认为叶德林的计划和设想是切实可行的，对他的工作能力和做法，也是放心的。

新成立的南海市明珠高级装饰砖厂，组织上归属镇农工贸发展总公司下属企业——中南企业集团管辖，其时，中南企业集团已拥有华雄陶瓷公司、水电综合公司、华星墙幕厂等8家公司。作为下属单位，其生产管理、经济核算等都是独立的。明珠砖厂，成为中南企业集团属下最晚生的一个小弟弟，正式加入了南庄镇经济建设的大合唱。

人们对这位“小弟弟”和其掌舵人叶德林，一时充满期待。

明珠厂投产后，叶德林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产品卖出去——他竟然选择了一个集体厂长绝不会干的吃力活——亲自背起一袋耐磨砖，到广州天河、海珠一带跑市场。

耐磨砖是我国建筑陶瓷第二代产品，也是国际上流行的新型铺地陶瓷材料，于两年前即1990年1月由石湾工业陶瓷厂成功试产。它采用高温烧制工艺，降低了瓷砖的吸水率，玻化度和耐磨度高，易于清洁，特别适用于人、车流量大的场所。耐磨砖比之第一代的彩釉地砖，显然是建陶产业的又一次技术革命，标志着该行业迈向一个新的发展里程。正因为这点，叶德林一开始就盯上了这个产品，并以专业生产厂定位，提前介入耐磨砖的生产推广。

然而耐磨砖毕竟是新产品，在市场上还需要一个被消费者认识与接受的过程。作为在中国出世才两年多的耐磨砖，推广的力度还在考验着厂家的韧性与能力。而此时我国的建材装饰材料，只是一种“大排档”式的低级销售方式。一些城市虽然开始出现专业的建材市场，但却把钢材、水泥、石材、墙纸、板材、卫浴等建材混杂在一间店铺摆卖，坐等顾客上门。此时的厂家，基本上是负责生产，由建材销售方前来批发，按所谓“出厂价”销售，没谁会主动出击，舍身到市场推销产品，更不会有后来的市场营销、经销商、大展馆等销售模式。

叶德林却敢于改变这种形式，不能等客上门，要主动出击，好货也要上街吆喝！

还在筹建进行中，叶德林就提前从原来的华雄陶瓷厂挖角——首先挖来技术与销售两方面的第一批8个成员。做好技术生产和供销安排的计划、培训，并首先配备了关兆安为经营副厂长兼供销科长。叶德林认为，在通过先进技术生产出好品质的冠珠产品后，最关键是把产品卖得出去，还要卖个好价位。所以，关于产品质量与销售，后来一直成为叶德林办厂严抓不放的两大环节。

1993年6月16日，也是明珠厂投产后的第三天。南国羊城已进入盛夏酷暑天气。叶德林邀上副厂长老关，,揣着和眼下天气一样火热的劲头，开着一辆工具车，装了半车耐磨砖，闯进了广州天河珠江新城。

停好车，两人便一人装满一“蛇皮袋”的耐磨砖，分别找建材店推销。

叶德林一连走了几家建材店，不厌其烦地把袋里的耐磨砖一一摆出来，让人家观看定夺。但开头几家有的说自己铺面窄，放不了，有的说可以寄放试销，但要你出租位费；有的则认为这耐磨砖只适宜于公家场所，不适宜自己的小门店摆卖，便一口拒绝。此时，已过了午后吃饭时间，叶德林还未找到一家愿意接受销售的店铺，他便在冼村西街旁歇息一下。在一家凉茶铺前，他要了杯凉茶喝起来。就在这时，他看到右边有间饭店正在装修，临街边正在铺荡水泥浆，他便颇有兴致地走上前去与工人搭讪起来。接着，只见他从蛇皮袋里掏出一块耐磨砖，送到对方跟前，美美地说：“给你们老板看看吧，我们这瓷砖，是铺地板最好的。”

没等对方回答，叶德林便送上一张名片：“要是觉得好，就给电话，我们即刻送过来”。

对方显然觉得他有点唐突，不屑地接过名片扫了一眼，跟着惊讶地笑了起来：“厂长？还是厂长呢，自己背地砖随街走哇，哈哈哈……”

叶德林听得出对方是在奚落自己，但他忍住了。他留下两片瓷砖，便匆匆离开了。

又气又饿，他回到小货车那儿时，副厂长老关已一副懊丧的样子，倚在车旁等他。看来这沿街推销的活儿真不好做。两伙伴便找了个云吞面店，吃饱了再说。

从午后一直到傍晚，两人顶着烈日，全身被汗水湿透，累得筋疲力尽，也只是走了30多家建材店，即使如此，叶德林仍然是满意的。他想，有付出总会有所回报，这是省城广州呢，要是能从这儿打开市场，日后形势就会大好。

功夫不负有心人。

翌日一早，厂办公室的小罗便接到一个要找叶厂长的电话，对方称自己是广州天河一家饭店的老板，昨晚看了叶厂长留下的耐磨砖，认为很不错，想先问问价格。这便是昨天中午见到的那家装修饭店的老板，他看了留下的样品后，便照着名片的联系电话找上门来。

接下来，叶德林首先在价格上让对方感到物超所值，还亲自押车把600多平方米耐磨砖免运费送上门，直让饭店老板感动得要请吃晚饭。而令叶德林更想不到的是，饭店老板有感于叶厂长的诚意和服务，后来把这门生意介绍给他在海珠区做建材批发商的江姓亲戚，江姓亲戚日后便成了明珠厂在广州最大的一位经销商。

这便是日后各大小媒体报道的关于叶德林“背着瓷砖跑市场”的故事。

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多年后，叶德林在回答儿子叶永楷提到“如何面对人生的低潮”时，说了这样一席话：“既随遇而安，顺应现实，又善于利用机会，改变现实。始终树立正确的做人目标，做好自己，就一定能战胜困难，走出属于自己的一番天地！”

这不能不让人想起了《孟子·告子下》里的这么一段警句：

“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孟子的意思是说，那些杰出的人物总是经历最低层的磨难而成大事：舜从田野之中被任用，傅说从筑墙工作中被举用，胶鬲从贩卖鱼盐的工作中被举用，管夷吾从狱官手里释放后被举用为相，孙叔敖从海边被举用进了朝廷，百里奚从市井中被举用登上了相位。上天将要降落重大责任在这样的人身上，一定要先使他的内心痛苦，使他的筋骨劳累，使他经受饥饿，以致肌肤消瘦，使他受贫困之苦，使他做的事颠倒错乱，总不如意，通过那些来使他的内心警觉，使他的性格坚定，增加他不具备的才能。

也许是上天对叶德林的爱护，让他在创业伊始，就经历了这样的磨难。给这个未来的企业家上了最宝贵的一课：挫折迫使他操起了命运之桨，让他不再随波逐流。从中总结出的两条经验教训，更是让他在日后的发展中受益无穷，这第一条就是：欣然对待人生的磨难，磨难会让你焕发光彩；第二条就是：时刻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而决不要让自己掌握在命运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