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第一刀》选载26）

向阳家用刀具厂的“飞球牌”菜刀出名了，李良辉的大名也被外界传开来了，而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烦也随之而来。他本来还是病退工人，厂里规定，凡是病退，就不能再到社会上谋职，更何况你现在是一厂之长？其实，李良辉一向做人十分低调，他甚至不肯见记者，更不出什么风头。他是吃技术饭的，只是一味着迷于他的刀具研究。他不图名，不图利。比如，鉴于向阳刀具厂在两个文明建设中做出的重大贡献，市里指定他为先进个人的候选人之一，但他却把名额让给儿子或妻子。直到２１世纪的今天，李良辉已经拒绝了无数次的个人荣誉，他竟然不去领取过哪怕是一次的奖状或证书，也不肯担任党政方面的任何闲职。他古板到不近人情地将任何的光环和鲜花弃之脑后，甚至不屑一顾，他就是这么一个实实在在的人。然而，社会上还存在太多的红眼病和妒忌症。就在他为向阳刀具厂源源推出新刀具，在生产工艺技术上不断有所探索之时，国营阳江小刀厂的领导找他来了。

“我们已经了解清楚了，你病退之后并不退休，反而做再多的事情，整天经营自己的刀厂。”厂领导居高临下，一针见血。

李良辉这时正在平磨机旁忙着，显然被领导抓个正着。他目无表情地扫了领导一眼，突然提高声音回答道：

“我病退后，身体虽然不很好，但胃病是少犯了，我还能熬得来，我干自己的活，难道犯法吗？”

“不犯法，但违反厂里的规定，你是私心重，一干公家的活就犯病，但一干自家的活就生龙活虎。”

“你知道，要说是违反厂里规定，那决不止我一个人，我愿意受罚，但你们要一碗水端平。要说私心，谁没私心？我也感到奇怪，我每天一进入自己的厂，就有用不完的劲，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那是你为自己挣钱，所以不用装病叫苦。你这样的态度，是该受罚的。”

“那就随你们好了，我不计较。”

　　“现在是１９９０年，你才５６岁，离正式退休还有４年，我们希望你提高觉悟，好自为之。”

……

其实，国营小刀厂正面临着市场经济的重大冲击，在和众多私营厂的激烈竞争中，节节败退，很多工人没活干，生产上不去，产品单一，效益一年不如一年。与李良辉一起工作的部分同事，要不是病退就是停薪留职，都出来“干个体”了。李良辉也清楚这一点，他知道领导找上门来的背后用意是什么，但他不愿出卖自己的人格。他绝不去送礼求情，他甚至做好被开除的准备，只要你敢“一碗水端平”。李良辉就是这么个宁折不弯的禀性。

他向来不求人，就是原来工厂在经营十分困难的情况下，他也是依靠饼厂的收入，维持刀厂的生产。他一般不主张借贷，这与现代企业经营是有些背时。但他认为那样不会冒大风险，所以他的企业发展模式，基本是依靠自身的力量，以滚雪球的方式，逐步发展、扩大的。可不，就拿扩建厂房这事来说，像他这样做法的，也一定不多。

整整的一年下来拼命做刀，每到腊月廿六，才给工人放假过年。但李良辉一家人是没有假的。反而每个春节，总比往日过得更紧张，更忙碌。

原因是他们要利用这十二三天，在工厂不开工的情况下，突击扩大建厂房。这种扩建方式，断断续续，一干就是４年。也就是说，连续４年，他们都是利用春节放假的１０多天时间扩建工厂的，而这２０００多平方米占地面积的厂房，竟然就这么建成了。真有点不可思议。

现任厂长李发，对老板这种扩建厂房的做法印象深刻，他这样告诉笔者——

“连续几个春节，工厂都是提前在农历十二月廿六放假。其实，工人放假了，老板一家却没放假，他们要利用这段时间搞厂房扩建。总是全家出动，将原来临时搭建的沥青顶棚拆开，然后请泥瓦匠来突击加班加点，搅混凝土、砌墙、铺水泥楼层，就跟打仗一样，一直干到大年初八初九，就建好两三层了。一般是两幢厂房一起建，每扩建的面积都有几百平方米，还是挺有效果的。到年初十，工人们来上班，一切已经准备就绪，继续开工就是了。我们老板办厂，就是一切围绕刀具生产开展，他讲求实际，不做表面文章，也不贪大求荣，而是根据工厂的生产实际，不浪费时间、人力、财力，一个心眼只为做一把刀服务。这是他人生奋斗的宗旨，也是他实际行动的写照。让我们这些小徒弟们十分敬仰，十分佩服！”

向阳刀具厂捎着李良辉和一家人的梦想，阔步走进了９０年代的春天。

这段日子以来，李良辉在加强刀具技术改造的同时，特别注重了国内外行业信息的收集，视野更开阔，技术更精湛。

他开始把精力集中到新产品的开发上来。

李良辉考虑到，本厂原有的不锈钢菜刀和碳钢菜刀，尽管质量上比同行同类产品略胜一筹，但已经几年一贯制，新产品开发严重滞后了。经过一番的市场调查、了解，他借鉴了同行某些产品的优点，很快就有了新发现、新构想。他看到目前国人在家具选择上，十分看好花梨木等红木家具，从中受到启发，便决定选择这种优质红木作刀柄，既显出其高贵大方，又坚实耐用，比起来传统的杂木刀柄来，明显高出一档。

选择好优质花梨木做刀柄后，同时又诱发了他对刀体改造的构思。经过多次的反复试验，李良辉的思路大开，信心大增，一举找到了“刀身刀柄连形式”的制造方法，攻下了这项技术难关。

“刀身刀柄连形式”——中国刀具行业技术的一次革命！一时间，消息传出，国内报刊纷纷报道。消息向人们披露：“我国菜刀在制作上刀身刀柄接驳形式的传统做法，被广东阳江市向阳家用刀具厂首创的“刀身刀柄连形式”所打破，这是中国刀具行业技术的一次革命。……”

这是通过引进了冲床设备，刀体刀柄直出，在刀柄部分钻上３个小孔，以镶上花梨木，而且刀身为两级开刃，支持了菜刀前切后斩的功能。也叫做“两刃刀”、“文武刀”，即是一把刀可以做到前段切肉，后段斩骨的两种使用。然而，怎样才能解决“两刃”做法呢？在很长时间内，这个问题一直让李良辉寝食不安。

其实原因出在“磨刀机上”，问题是这种磨刀机要自己按要求设计、制造，这都不是李良辉力所能及的。再说，尽管造出了这种磨刀机，还得配上郑州某厂生产的“苦棱土”桶形砂轮才能起作用。此前向阳刀具厂用的是传统的“棕刚玉”普通砂轮，根本无法达到分段磨的效果。这无疑是给李良辉出了太多的难题。

李积回得知父亲的设想，一时对此也很感兴趣，他立即建议父亲，再次把在市农机厂当经理的姑丈曾传威叫了来。曾传威曾在某大学机械制造专业毕业，为工程师，对机械设计制造颇有造诣。他在听取李良辉的设想和看了部分设计草图后，与李良辉合力攻关，很快，他们就把一台自行设计制造的“磨刀机”完成了。经过配上“苦棱土”桶形砂轮一块使用，“端磨”的功能就出来了——可以分两端打磨，一举解决了两刃不同效用的关键性技术问题。于是，花梨木柄直出刀——刀身刀柄连形式的“两刃刀”诞生了。

这便是人们所说的中国刀具行业技术上的一次革命了。

能斩能切，能文能武的两刃刀的问世，其实是李良辉苦苦追求经年的结果。还在很早时候，李良辉在与妻子一齐下厨时，有次要煲猪骨汤，却因手上只有一把切肉刀，而无法砍骨。妻子卢荣娟便随口说了句：要是有一刀两用，既能砍骨又能切肉，那就好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对呀，两用刀？一刀两用？李良辉一听，职业的本能让他顿时想入非非，虽然一时还不得要领，想不出什么道道，但是从那刻起，李良辉的脑子里，一直就没放下过思忖做一把两用刀的念头。

一次偶然触发的灵感，加上长期积极的准备和付出，终于成就了李良辉这次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创造，世间很多奇迹的出现，是不是都如此平淡无奇，缺乏色彩呢？

这却是一把带有神奇色彩的菜刀，试问，有谁能做到一刀两用，能文能武呢？这刀一经完成，就在全厂工人手中传了开来，大家都试着切肉斩骨，享受着两刃共同给人带来的快感，个个爱不释手。

还是李积回脑瓜活，他立即想到要为这把菜刀起一个名字。李良辉当场鼓励说：“这想法好，阳江还没谁给一把刀想名字呢，我们就打个头！”

“刀锋之皇！”李积回几乎是不加思索，随口而出。他显然是被这刀锋（刃）的奇特所震憾了，称它为皇，名副其实。

“好，就叫刀锋之皇！”李良辉拍手叫好。

相信市场的反应一定很好。他们立即日夜加班加点，赶制了５台“磨刀机”，并立即投入使用，像击鼓传花式的将各个生产流程调动起来，全力以赴生产“刀锋之皇”。

与此同时，李积回又从包装盒的外观上作了一次重大的改造，彻底抛弃了原来单色印制的纸盒，带着自己的构想，前往顺德某专业公司，用彩色优质进口纸印制了全新的包装盒。同时设计、印刷了有关“刀锋之皇”新、奇、特、优等宣传海报，隆重向消费者推出。

我们且听听厂长李发对当时有关“刀锋之皇”的叙述——

开发花梨木柄直出两刃刀，称得上是向阳家用刀具厂的一个大转折。我们这一仗，取得了大胜利。从价格上来说，我们原先用杂木做刀柄的菜刀，一号５元多，二号３元多，三号就少了，四号更少，一共有四个型号。加上不锈钢菜刀，全部是１２个型号，一般是每个品种一级差一元几角钱，但所谓顶级一号菜刀，最高也不超过６元。可“刀锋之皇”一推出，我们厂价就卖到每把13.5元，比原来最好的菜刀价钱还高出一倍多！这是非常了不起的。在当时，不光是阳江人，只要是一提到“刀锋之皇”这把刀，大家都叫好。在３２５国道，两边摆着七八公里长的卖刀铺，个个都抢着来我们厂要货，写着“刀锋之皇”横额标语招徕顾客。说实在的，很多人还不知道这刀是哪个厂生产的，但谁都知道“刀锋之皇”是一把好刀。以至过不了一个月，街上便出现了很多假冒的所谓“刀锋之皇”。据当时统计，每日销出六到七千把。还往往断市，供不应求，那时火得激动人心啊！这样一来，向阳刀具厂便有了点名气，老板大受鼓舞，工人干活的热情也越来越高，大家都在为向阳刀具厂争面子。这时，我们到专利局注册“刀锋之皇”，但认为这个“皇”字不确切，没答应。我们就在自己的刀身上打上这个字样，以保证消费者能买到正宗的产品。此后，“刀锋之皇”这把刀，一直风行了三年多时间。

通过自己设计生产先进设备，以机械加工代替人工操作之后，我们的产品上了一个台阶，又一次尝到了科技兴厂的甜头，证明先进设备对制作这把刀是必不可少的。同时也给我们向阳刀具厂走向更高目标，以至日后过渡到十八子公司，成为“中国菜刀中心”，打开了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