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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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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苍茫,峨嵋号把巫山远远抛之脑后。
便进入瞿塘峡了。
记得《方舆揽胜》上载:“瞿塘峡,乃三峡之门,两岸对峙,中贯一江,望之如门焉。”我不敢放过这一奇观,终于亲历这“门”的险峻,眼见长江到了这儿,突然被扼成一道缝隙——只有几十米,两岸被杜甫吟之为“赤甲白盐俱刺天,闾阎缭绕接山巅”,北面红石如鳞如甲,叫赤甲山,南面为白色石灰岩,颜白如盐,叫白盐山,南北两岸峭壁千仞,大有锁住大江之举,这便是著名的夔门,又称瞿塘关。
“欢水会涪万,瞿塘争一门”!
又想起白居易《夜上瞿塘》的“岸似双屏合,天如匹练开。”“逆风惊涛起,拔签暗船来。欲识愁多少,高于滟滪堆。”
那滟滪堆是横亘于瞿塘峡口的一座巨礁,随江水涨落或出或没,为夔门险关又套上的一个鬼门关。自古以来,这徒有美名的“滟滪“,不知索走了多少人类的魂魄,被视为谈之色变的“怪石”。北魏时就有《滟滪歌》曰之:“滟滪大如马,瞿塘不可下,滟滪大如象,瞿塘不可上…... 滟滪大如鳖,瞿塘行舟绝,滟滪大如龟,瞿塘不可窥。”听听就吓出一身冷汗,让人无所适从。
只是,已经天生的一道鬼门,却在人类的发展史上,被人为地再加上一把“大锁”。那是唐五代时,张武率其部属,“作铁链,绝江中流,立栅于两端,谓之锁峡”——说来何等壮举,又何等荒唐!然而历史的重演,更是让人“叹服”:宋景定5年,距今700多年时,守关将军徐宗武,“于白帝城下岩穴,设拦江锁七条,长二百七十七丈五尺,五千零一十股;又有两铁柱,各六尺四寸。”如此设防,以拒敌军,想想也真有几分豪胆!我试图寻觅这些历史遗迹,一番目光搜索,竟在暮色中依稀见到尚存在夔门旁边的铁柱,柱边的岩石上还有不少题刻,有人指出,那还是元代的遗址呢。又见游船驶近时,夔门上空,尚有一道铁索横扯两岸,只是不敢断定是宋景定战争年代的“江锁”呢,还是后人作其他用途的铁索。人有时候真的是十分了得,而且每个时期都有对大自然不同的“征服”——为我所用嘛。这座可爱复可恨的“滟滪堆”,待到新中国建设的步伐迈向九个年头,便在一声震天动地的爆响中,结束了作恶多端的历史,夔门从此洞开,天堑变通途。
这样,我们现在虽然与它擦身而过,却再也难见其真容了。那么,就干脆徒留满腔幽思,或凭栏远眺,或让其付之东流好了。
其实,与夔门对峙的那座高高山顶上,一个著名的民间传说已孤悬在那儿,摇摇欲坠了千百载,那是历久不衰的白帝城——白帝托孤。
白帝城
透过袅袅的山岚,顺着众人的喧哗望去,座落在高山上的城郭便进入视野,只是“城”给人的感觉更像峥嵘一角的庙宇,没什么奇特,许是因为距离太远,山也高,岚也障的缘故,正如李白所唱:“朝辞白帝彩云间”——白帝城高高傲立于茫茫彩云之间,相比之下,传诵久远的“白帝托孤”故事,反倒比面前的景象在脑海里更清晰:在吴国夷陵(西陵峡)被陆逊打败的刘备,退至瞿塘峡的蜀国地界,生怕重蹈新莽时期公孙述的覆辙,白白做了一场皇帝梦,开始不想在此逗留,却又死活不肯回成都,以至患疾卧床不起。临死时,把儿子阿斗和政事托付给诸葛亮,还悔恨起初不听劝告,导致惨败。丞相不计前嫌,听从嘱托,以致忠君报国,率领刘备遗孤血战到底,因而成了千古佳话。
那是一个悲壮的故事,听来让人总觉得太压抑:当初那个“三顾茅庐”、靠谦恭诚恳打动了孔明的刘玄德哪儿去了?一朝贵为霸主,就专横跋扈,难以从善纳谏,待到悔之晚矣,才将那烂摊子和无能的阿斗推给别人,想想死能瞑目么?当然,胜败乃兵家常事,但用生命作赌注的战争,主观上是不允许输的,更没后悔药可吃。
那就白“白”做你的皇“帝”梦去好了。昭烈帝,托孤也救不了你的汉室江山,安息去吧!
游船已跃过“鬼门关”夔门。
没带走的白帝城,继续留在那片彩云间,让人们去做没完没了的皇帝梦,同时也给李白的追随者们,留下放舟唱吟或引古思幽之所,这其实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只是我们面前,剩下的唯有满目的漆黑,还有灌满耳际的江风和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