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大山里的早晨格外寂静。五部拖拉机排着队绕行在盘山公路上，这是前去收牛的车队。此山叫牛山，翻过前面的牛头岭就是牛家寨。

卖牛的是牛家寨的老牛头。牛老头可是个思想解放赶时髦的人。想当年积极响应国家号召，一对夫妇一个孩，膝下有一子小名叫大牛。当时这大山里计划生育不像城里那么严，二胎属正常，三胎也是一般情况。就凭这时髦劲，他年纪轻轻就入了党 。前几年，老牛头又积极响应国家号召，勤劳致富，养了十头大奶牛，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如今大牛已娶了媳妇，牛年上又添了一口小牛，一家三代十五口。按大山里的说法那叫过得恬静。在外人看来，老牛头在牛家寨也算得上是牛力牛气。为什么老牛头放着恬淡安静的生活不过，却还要卖牛呢？原来，前段时间当地发生了一起牛奶投毒事件，这人命关天的大事，谁还敢喝奶呢！眼看着牛奶往地里到。于是，老牛头决定，再找别的活路，卖牛。所以就发生了开头的那一幕。今天，老牛头爷俩天不亮就起来了。先是打扫牛棚，紧接着给牛填料、上水，另外在牛槽里多穵上两瓢黄豆，收拾停当。老牛头蹲在牛棚门口一边抽着旱烟，一边紧盯着里面那头叫玛丽的奶牛。心里想，这几年过日子多亏了这些牛啊！吃的是草挤的是奶，尤其是那头叫玛丽的头牛，体大奶多还特别有灵性，今天就要卖到屠宰场去，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此时，收牛的车队已来到门口，车上下来几个人在门口高喊：牛大爷在家吗？老牛头应声开了门，把人让进院子里，眼睁睁地看着大牛从牛棚里一头一头的把牛牵到车上拴好，最后轮到玛丽时，它趴在牛棚的紧里边，头朝里贴在地下，闭着眼，任凭你怎么牵就是不走。牛老太太和大牛媳妇不忍心看眼前的情景，都躲到屋里去了。这时，老牛头叹了口气，慢慢地走到玛丽边下，蹲下身子一边抚摸着玛丽的头，一边伤心的说，不是我不要你们了，只是我们一家这样坐吃山空，这日子往后怎么过啊！我也是无法啊！玛丽好像听明白了什么似的，睁开眼看着老牛头，四目相对泪两行。此时，老牛头再也忍不住心里的酸楚，竟就势跪在地上抱住玛丽的脖子哽咽起来。院子里很静很静，仿佛能听到玛丽的心跳声。说来也怪，只见玛丽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抖一抖身上的土，甩了甩尾巴，随那牵牛人走向最后的那辆车，它的神态是那么地安静，步伐走地又是那么地从容！就在拖拉机要上路的一霎那，玛丽昂起头冲着天，哞、哞地叫了五声。

老牛头站在门前，看着车走得越来越远，一直翻过了牛头岭。耳边仿佛还是听到那牛的叫声，那声音一会儿高亢激昂，一会儿深沉闷长，回响在这山谷之中……老牛头回到院子里，点上早准备好的三炷香，拿在两手之间，面对牛去的方向，看着慢慢飘去的清烟，良久、良久。牛老太太从屋里出来走到老牛头身后说，大牛他爹，进屋歇着吧，这会儿它们应该都已上路了。看牛老头还没动身子，转身看到空空的牛棚，自言自语地说，玛丽临走时那叫声也不知道是想说些什么？此时老牛头抬起头望着天空一字一句地说，我知道它说了什么，它是对着天说：苍天啊！该杀的是人哪！为什么拿我们牛去顶罪？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