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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我们这个核工业基地最大的官就是厂长了。厂长叫张向阳,他其貌不扬,并且脸上长着麻子,所以人们对他的称呼也就多了,有的叫他张厂长,有的称呼他是“麻子厂长”,还有的甚至直接叫他张麻子,他们家和我家都住在同一平房里。当时的我,一直在想这当官的到底是干什么的,也看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每天上下班从我家门口过,和其他工人一样,有说有笑。在我看来,和其它工人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他老把工作服披在身上,不管是严寒还是酷暑。我一度以为,厂长就应该披着衣服,这样人们就知道他是厂长了。
大家都说张厂长是个好人,因为他一直养着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哥哥。他的哥哥虽然没有工作,但也没闲着,他是一个喜欢热心帮助别人的人。不管谁事实胜于雄辩在干活,不需要叫,只要被他看见了,马上就会过来动手帮着干,而且脾气特别倔,不让他干都不行。干完了活儿,要留他吃个饭,他总是给人家留下这么一句话:“我弟是厂长,不吃他的,我吃谁的?”说完转身就走了。所以人们一提起厂长的这个哥哥都会翘起大姆指称赞他,同时也会惋惜的说上一句:“这么好的人,真是可惜了。”
一天, 一天, 厂长的哥哥正在帮我们家干活,厂长路过这里,父亲很不好意思的解释:“你哥真是个好人,
看我们家在干活,二活不说就参加进来了……。”厂长听后哈哈一陈大笑:“我知道,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要说给别人干活,不让他干他非给你干不可,要说给我干点活吧,叫他半天他也不动一下。”厂长的哥哥一听弟弟的话,不愿意了,一边擦着脸上的汗一边争辩道:“你是厂长,我给你干什么活儿,你应该自己干!”,他的话引来一片笑声。
春天到了,又该是上房泥的时候了。我们这一排房子有八户人家,上房泥在我们这儿是个集体的活儿,不是各管各家,而是以一排房子为一整体,利用休息日,住这排房子的人集体出动,大家并不计较谁家出的劳动力多与少,而是一起和泥巴,从这排房子的最靠边的一家开始干起,整排房子全部上完了房泥才算完工。那天上房泥,大家考虑到张厂长家冬天时就曾经漏过,而且他们家也在边上,大家决定先从张厂长家那头开始上房泥,当大伙都拿着工具集中到了张厂长家门口时,张厂长手里提着泥抹子正往外走,看见大家准备要给他先上房泥,他一脸严肃:“你们这是干什么?”“给你们家上房泥呀。”“怎么能先给我上呢?”“你的房子在边上,不先从你这儿上,从哪儿上呀?”“你们可以先从那头上,我排最后。”“你们家房子一直有些漏,你不说我们也知道,万一这两天再下雨怎么办?”大家你一言我语地劝说着厂长,张厂长有些不耐烦了“好了,不要再讨论了,因为我是厂长,所以今天上房泥难解难分不能从我这开始,我干么都占先,那我还怎么管别人,谁还会服我的气!”说着,他就招呼大家到那头第一家去了。
干了一天,等到该给厂长家上房泥时,天也黑了。大家想架上灯给他家干活,但张厂长执意不肯,“算了,算了,天这么晚了,大家也该回去休息了,下个星期再干吧。”大伙都知道他的脾气,无耐收工回家去了。大家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第三天的时候,天下起了大雨。这天晚上,张厂长领着两个孩子来到我们家,一进门就对父亲说:“哎,房子漏得一塌糊涂,学也睡不成,干脆让孩子们在你这儿挤一挤吧,我们大人好说。”“那天就应该先从你那儿上房泥,不就没这事儿了吗?”父亲有些埋怨的说道,而张厂长还是那句老话:“我是厂长,干什么就得排最后,要不然谁服我的气。”那一夜,他的两个孩子和我们挤一个被窝。也就是在那一夜,我对当官的有了初步的认识:噢,原来当官的就是处处要让着别人的人。童年时候这种对“官”的认知被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大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