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工人地位：理论与现实无法跨越的鸿沟

――“中国选举与治理网”首发

作者：磬无语

来源：本站编辑部

来源日期：2010-6-4

本站发布时间：2010-6-4 11:4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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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小到大，在几乎所有类型的政治课本中，我们背诵的都是“我们国家政权的性质是人民民主专政”，“工人阶级掌握国家政权、成为领导力量是政权的根本标志”，“工人阶级是中国社会最有觉悟的阶级”，“人民民主专政是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且不管说，当下的中国工人阶级的现状与理论的差距会如何逆向地加深我们对这些内容的印象，根据心理学关于记忆的周期原理，可能这些经过周期循环背诵的内容，在我脑海中刻下的烙印恐怕是这一辈子都挥之不去了。

同样，对于“资本从来到人间，每个毛孔都滴着鲜血”的印象，资本家剥削工人的贪婪和丑陋的嘴脸，处于资本家残酷剥削之下的可怜工人，我们也一再被学习，天堂与地狱之间的差距，更让我们自幼便从本能上似乎与西方的资本主义制度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们习惯了仇视和憎恶资本主义、资产阶级、资本家。

现实中，工人的权利被边缘化

下跪的、自焚的、跳楼的、杀人的，种种扭曲的、极端的做法已经成为中国进步不可承受之重，他们用自己的惨剧和连带他人的惨剧一次次地表明：“人民当家作主”对于我们来说是那么美好的理想，但又是那么的遥不可及！试想，在你当家作主的时候你有必要拿自己的尊严和生命来换取你的所谓的“权利”吗？

在富士康出现的N连跳后，资本家、政府官员、专家都不愿意去触碰“个人”之外的任何问题，在这种类似“共谋”的遮捂下，年轻的生命尽管接连纵身而跃，沉重的肉身尽管叩碎了坚硬的地面，却丝毫触动不了资本家、政府官员、专家冷血的心肠。什么样遭遇会让的工人绝望到丝毫不留恋这个世界，丝毫不珍惜自己的青春年华。他们宁愿用自己的生命和鲜血来表达对这个“非人”世界的不满。当我们痛惜年轻人员工放弃生命的软弱，怀疑现代社会人的精神状况时，是否曾想过也许这些对生命的冷漠也可能是他们不愿苟活的理由？

当我们还依稀记得有一首气势磅礴、振奋人心的“咱们工人有力量”的歌曲时，工人们的现实处境除了他们能带来巨大的经济利润，他们改变了中国的面貌，但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他们是“有力量的”，有足够的力量来维护自己的权利和应得的报酬。

紧张的劳动、连续的加班、简单重复的工作、简陋的住所、封闭式的军事化管理、单调的业余生活、稀缺的人间温情――这就是那些工人们的生活。这种生活并不是某一个血汗工厂，某一家外资企业的特殊情况，试想一下当“中国制造”在全世界遍地开花的时候，中国要多少这样的血汗工厂才能满足“世界工厂”这一“美誉”，满世界的中国产品又凝聚了多少中国工人的艰辛和血汗？

记得有一次上课，一位留法的教授谈及与法国朋友的交流，法国人说法国是一个革命的国家，人人喜欢闹革命，中国革命之后，就是一个专制的国家。教授虽然认为中国政治体制需要改革，但还是跟朋友据理力争，说中国人不闹革命是因为中国人民勤劳温顺，而并不是由于政府的专制。法国人反驳，除了奴隶，人民在自己的权利受到侵害的时候是一定会反抗的，这是一种人的本能，农民和工人生活的并不好，为什么不反抗以争取自己应有的权利？

的确，我现在也开始逐渐相信法国人的话了，在一个民主社会，一个合法的民间组织，即使向政府请愿、组织罢工、甚至上街游行示威等，也都属正当权利，而既是行使正当权利，也就不存在“煽动”、“造谣”之说，更不会被认定犯下“聚众扰乱社会秩序罪”。无论希腊大罢工、欧盟航空业的大罢工，还是美国工人罢工我们都看到了工人的力量，看到了组织的力量。没有人任何人能任意鱼肉"小人物"，恰恰与工会强大的势力相关。一个文明的社会，必须给予劳动者政治上的声音，这一点至关重要。

在1982年之前的颁布历次宪法中，都有规定工人有罢工的自由。毛泽东也提出来：要允许工人罢工，允许群众示威。游行示威在宪法上是有根据的。以后修改宪法，我主张加一个罢工自由，要允许工人罢工。这样，有利于解决国家、厂长同群众的矛盾。

    但在近期发生的罢工事件中，我们却看不到工人可以通过罢工来保障自身的权利不受侵害。日本本田汽车集团广东南海零部件制造工厂近两千一线工人举行罢工，工人喊出“罢工到底，重整工会”，“不达要求，誓不复工”的口号。工人罢工事件5月31日出现肢体冲突，多名工人被官方工会的人员打至头破血流。

（图片说明：南海工会人员（戴黄帽者）和工人发生冲突。）

   
    可能工会与工人形成的这种局面在世界上的许多国家也并不多见。工会是职工权利的代表，他们应该成为工人向国家、向社会、向企业表达自身利益的机构。而在这次罢工活动中，工会与工人的利益不仅不一致，竟然还会分歧到产生冲突的地步。

在这次罢工事件中我们可以看到，工人仅仅是希望能够通过一种和平的方式，保护自己的经济利益而已，他们并没有其他更多的政治和社会诉求。但无奈，他们的行为在宪法中找不到保护，在1982年的宪法中就已经取消了公民具有自由罢工的权利，所有的罢工都必须经过全国总工会的批准。

近期发生的无论是本田汽车零部件制造厂，北京现代汽车车身框架及零部件供应商工厂，还是河南省平顶山市国企平棉纺织集团工厂发生的大规模工人罢工事件，都是工人自发组织的，工会组织并没有起到代表作用、利益调节作用，他们甚至对突入其来的罢工还不知道自己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虽然不知道修改宪法是出于何种考虑，但是权利的收回事实上给工人通过有组织的渠道表达自身的利益诉求人为地设置了一些障碍。工人没有了代表，便集中不起力量，通过罢工想要获得预期的目标，很难！

体面地劳动，尊严地活着

据有的学者研究，目前在中国的GDP蛋糕分配中，政府拿走了40%左右（包括财政和预算外、制度外收费），企业资本拿走了40～45%，劳动者报酬仅获得15～20%（包括劳动者工资和各种福利）。在这样的分配模式中，谁还能说工人阶级掌握了国家的政权，是国家的领导力量？劳动者应该是指“无产阶级”吧？是那些为中国经济作出最大贡献，既流血又流汗，然而又生活水平处在社会最底层的广大的工人阶级和农民阶级吧？虽然笔者不太愿意提阶级这两个字，因为在和谐社会中，阶级这样的词太刺眼、太不和谐了。

当我们听到富士康的员工这样说“人还不如那台机器，它至少还有声音，我连话都不能说。它至少还有价值，我却分文不值，”想想我们曾经带着怎样的感情痛批资本主义是如何将人变成了机器，造成了人的异化？事到如今，我们却有过之而无不及，人连机器都不如了。

而在另一个“拜金主义盛行”，“资本家毫无人性可言”的资本主义国家――美国，却出现了与我们印象截然相反的情景。在一个全球竞争的时代，对劳动力的过度保护，已经削弱了美国许多行业在国际上的竞争力。就美国的某些行业来说，这种保护有时候已走到了矫枉过正的地步。

当美国《时代》周刊把年度人物送给了“中国工人”，并且评论道：“中国在世界主要经济体中继续保持最快的发展速度，并带领世界走向经济复苏，这些功劳首先要归功于中国千千万万勤劳坚韧的普通工人”。对于我们来说，者是不是一种无声的讽刺？在一个资本主义国家，在一个由贪得无厌、唯利是图、毫无人性的资产阶级统治的社会里，竟然会对外国德尔工人阶级也表示崇高的敬意。且不管美国的真正用意如何，至少他们对中国工人的贡献和付出的承认是值得我们肯定和学习的。

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程度如果仅仅用GDP来衡量，就未免太肤浅了。如果占中国人口的大部分的工人和农民感到不幸福，他们做出的贡献与所得份额极不相称，并且总感觉到自己被相对剥削，就算GDP保持每年百分之十的增长率，就算每年进入世界富豪榜的有半数以上的是中国人，就算所有的大型国企都进入世界五百强，那有能代表什么呢？只是一堆无用的数字而已，中国人多，在数量永远不会落后于其他人。最关键的是质量，社会分配相对公平而不是绝对贫困化人数不断攀升，人民生活水平提高而不是相对被剥夺，社会因正义和矛盾的缓和变得和谐而不是强力“维稳”之下的暂时平静。

在现代化进程中，工人阶级是崛起的中国巨人的脊梁，无论它是否真的是作为领导力量的存在，作为社会的个人，中国的公民，他们也有要求政府保障自身权利的资格。对于那些已经用生命来表达对社会不满的工人，我们希望他们至少能够震醒处于缺位状态的政府，唤起企业家的良知，唤醒广大工人和农民为自身的权益作斗争。

工人罢工，是他们争取权利的最直接、最有效的手段。这是一种时代的进步，在工人阶级逐步意识到自己的权利，并积极维护和要求这些权利的时候，以廉价劳动力为代价的经济发展模式是不可持续的。当工会真正能够以代表和维护工人的利益为己任，罢工成为一种合法的利益诉求渠道，那种无视人权血汗工厂应该很快就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了！

我们翘首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