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英雄为何替制造惨案的敌人辩护

（《解读美国》14）

——熊飞骏 

亚当斯是美利坚合众国的开国元勋，也是美国第一任副总统和第二任总统。

亚当斯是美国《独立宣言》的起草人之一，也是《独立宣言》的签署人，是美国独立运动的主要领导人，和华盛顿，杰菲逊一起被誉为美国独立“三杰”。 是他致力于把早期的抗英基地扩大到美国南部殖民地；是他提名乔治·华盛顿担任大陆军总司令。在美国独立战争期间，他临危受命出使法国荷兰，参与缔结和平协定，使这两个当时主要的欧洲大国站在“鸡蛋碰石头”的美国一边，为不被当时绝大多数国家承认的“幼而且弱”美国争得了极其宝贵的物质道义援助，为新生的美利坚合众国打开了外交局面……

没有亚当斯的杰出贡献，美国独立运动很可能功亏一篑，就算能成功也要走更多的弯路付出更大的代价。

亚当斯是美国独立运动的早期鼓动家。1776年潘恩的《常识》发表以前，北美殖民地绝大多数居民虽然对英国的税收政策强烈不满并奋起抗争，但没有几个人想到要脱离“祖国”玩独立。

亚当斯是认识到殖民地必须脱离英国独立的极少数远见智者之一。他的独立逻辑其实很简单：殖民地和大英帝国有着完全不同的政治文化生态，分家搞单干是迟早的事。如果我们今天害怕战争与流血回避独立，我们的子孙后代就会流更多的血！为了下一代的安全与幸福，我们这代人必须承担起最艰难的责任！

亚当斯有一句名言：我喜欢数学和哲学，不喜欢政治和战争。我也希望下一代能够远离政治和战争，潜心钻研数学和哲学。但如果我们这代人不学习政治和战争，子孙后代就没条件钻研数学和哲学……

亚当斯是杰出的理论家和演说家，越多越多的北美人民在他的启蒙下认识到了独立的必要和可能。

1770年以前的北美，很多名流的反英是首鼠两端留有后路的，亚当斯的反英则是一往直前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并因此在北美人民中赢得了巨大的声誉，被北美“自由之子”誉为“人民英雄”。

1769年，北美4名水手奋起反抗英军抓壮丁，杀死英国军官。身为律师的亚当斯出庭为水手辩护，坚持水手的行为属“正当防卫”无罪！4名水手当庭释放。

可亚当斯终生引为骄傲的壮举不是什么开国功勋和总统业绩，而是1770年那场辩护，才是他一生中为美国所作的“最杰出、最明智、最勇敢也最公正的事”

1770年，麻萨诸塞首府波士顿市民的反英情绪汹涌澎湃。英国国旗被四处焚烧，征税员被淋上柏油游街示众，打死英国兵的口号声此起彼伏……

3月5日波士顿响起了钟声，大批市民拿起棍棒包围了英国海关，暴雨般的石头、冰块、雪球飞向英国水兵的头颅，“打死他们”的喧嚣震耳欲聋。

8名没有经验的英国水兵惊慌失措，没有接到开枪的命令，在自卫本能下条件反射拉开了枪栓，子弹飞向了站在最前沿投掷石块的平民。

5名北美平民倒在血泊中。

这就是我国教科书上的“波士顿惨案”。美国教科书普遍称为“波士顿事件”，压根儿就没有“惨案”两个字。

“波士顿惨案”的本质就是擦枪走火。

波士顿为5名死难者举行了空前盛大的葬礼。人口才1.7万的波士顿，参加葬礼的居然高达5万多人。

波士顿的枪声，使北美人民对大英帝国同仇敌忾。

英国就是英国，法治是立国和执政的基石，连国家统一这样的大业也得给法治让路，第二天就把肇事的8名英国水兵逮捕，投入法庭审判。

那时北美人民反英情绪激昂，英国军官很难找到象样的律师替水兵辩护。

英国就是英国！居然找反英斗士亚当斯给肇事的水兵辩护。他们认定亚当斯心中“法治”的份量大于北美独立。

亚当斯争取独立也是为了争取给北美人民更充分的“法治”。如果“法治”因独立被践踏，那独立还有什么意义？

亚当斯就是亚当斯！他回复英国官员：“要是上尉认为没有我出庭就无法得到公正审理，那么，我接受此案。”

亚当斯心里比谁都清楚，如果他出庭为英国水兵辩护，他在北美立马身败名裂，由众人敬仰的人民英雄坠落成千夫所指的官僚走狗。

亚当斯接受此案不是为了钱！英国是一个法治国家，政府钱袋掌握在民选议会手中。官员根本没权利为了政治影响给他正当法律服务费之外的任何黑金。事实上亚当斯为此案忙活了整整一年，可拿到的法律服务费只是象征性的，几乎就是免费！

亚当斯接受此案的全部动因就是尊重“法治”！

作为一个民权英雄，亚当斯当然对“波士顿事件”全程关注。当他透过汹涌的民愤了解到真实全部的案情后，痛心地发现肇事的英国水兵暴行属“正当防卫”。

1、民众投掷石头、冰块在先，英国水兵开枪在后。

２、英国水兵的开枪很节制。

３、当军民发生暴力冲突时，对于传统强势方的官兵来说，防卫手段不能超过民众的袭击手段，民众没开枪军队不能率先开枪，只能用冷钝器械防卫。但美国人民是有持枪权的，现在飞过来的是石头、冰块，没准下一次飞来的就是子弹。更何况水兵身边不容易拣到石头、冰块等冷钝器械，没经验的士兵在被石块击中头部后，很容易在惊慌失措下把子弹当石头。

４、官民冲突时官兵虽然是传统强势方，但在波士顿事件中，数量占绝对优势且有佩枪权的民众则成为强势方。一个姑娘面对十个手无寸铁壮汉的强暴威胁时，持刀乱砍致对手死亡属正当防卫，那么弱势水兵在袭来的石雨中有节制开枪也属正当防卫。

５、在民众一片“打死他们”的呐喊声中，胆子小的士兵面对雨点般袭来的石块，很容易恐惧到极点擦枪走火。

…………

“正当防卫”权是公民的天赋权力，不讲政治不认立场不分敌我。平民有正当防卫权，官兵面对突如其来的暴力袭击时一样有正当防卫权。今天你倚仗一边倒的舆情民意不认可强势官兵的正当防卫权；明天弱势平民的正当自卫权就会荡然无存。在正当防卫权面前，尊重敌人也是尊重自己。

亚当斯虽然在法律上站得住脚，可激动起来的平民大众通常只认立场不认法律。你拿起法律武器为北美的敌人辩护，无论敌人有没有理，你都是北美人民的敌人。

亚当斯虽然长时间为北美人民的自由独立奔走呼号，可他心中的敌我意识相当模糊。法律是不讲政治不分敌我的，既不是为统治阶级服务的工具，也不是人民口号的应声虫；不是哪边权大哪边就有理，也不是哪边声音大哪边就有理。法律只认“真相和公正”！

如果美国的独立是以牺牲“真相和公正”为代价，独立就是一个危险的陷阱，那样的独立不要也罢，还不如留在有法治传统的大英帝国卵翼下更安全。

北美人民要独立，要争取更多的自由，但独立自由不能不择手段！不能为了抹黑敌人而不顾“真相公正”这个自由的基石。

亚当斯的远见卓识给美国带来了千年福祉！

美国的独立建国强国之路一直没有偏离“真相公正”。

亚当斯的辩护大获全胜。包括上尉在内的6名英国士兵被无罪释放，两人被判处过失杀人。

亚当斯则为代理此案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名誉扫地众叛亲离，相当长时间无官司可代理，连基本生计都陷入困境。

但亚当斯的坚守给新生的美国种下了千年福荫。

正因为美国在亚当斯等人的坚守下没有偏离“真相公正”之路，没过多久美国人民就重新认识到了他的伟大，最终被美国人民誉为“开国三杰”之一，当选为美国第一任副总统和第二任总统。

为“真相公正”付出巨大代价的俊杰终于笑到了最后。

二０一八年三月三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