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花没回应我的话,她转了话题,用郑重的口气说:“你不要再说我饱汉不知饿汉饥,我现在真觉得养孩子太操心,还不如不养。”
我心念一动,问她:“你小刚是不是病了?”
她问我怎么想到的。
我说:“一般情况下你不会到另一个有女主人的家去住的,一山不容二虎嘛。再说不逢年不过节,以前都是小刚回来看你,现在是你去,那小刚身体不便的可能性就大了。”
姜玉花咬咬牙跺跺脚,把本来不想我知道的事(我猜的)告诉了我:小刚巳经回加拿大了,他在美国时因为和媳妇爭吵,外出飙车出了车祸,身体留下了残疾。
虽然姜玉花的话没使我大惊失色,但心里也狠狠的颤了颤。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句话真可以说是至理名言了,它是所有家庭的真实写照,像姜玉花这种令人羡慕的家庭,也存在着表面上看不见的矛盾。
姜玉花强烈要求丈夫读博,为此家庭受到了不小的压力,儿子对这一切也有不满。姜玉花对儿子的各方面管理的十分严格,儿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弄出了各种招数对付她。
有一次她又跟我抱怨,我对她说:小儿子不乖,大儿子不是被培养出来了吗?有一个乖就行了,知足吧。
她哈哈大笑起来,一笑解千愁。
直到在上大学的小刚谈恋爱,姜玉花的家庭亲情,真正受到了最严峻的挑战。
在姜玉花眼里,女方的外貌身材、家庭学识均无可取之处,儿子却在女方的热烈追求下非她不可。姜玉花不付学费,儿子停学一年打工赚取学费,可见决心之大。
小刚大学毕业后不久就结了婚,为了避免家庭干预,他不要父母的任何财物。女方也不负所望,婚前婚后对男方看得很紧,宁愿不工作也要守在身边。
不过,关于小刚的婚事我与姜玉花看法相同,我也觉得他们二人并不相配,外貌不是重点(其实也挺重要的),关键是双方的成长环境、性格爱好、文化教养都有一定的差距,他们在一起,不过是对双方忍耐力的检验,无论他们什么时候分手,我都不会感到意外。可惜的是,年轻人阅历浅薄头脑简单,很容易草率做出决定,也许小刚当时享受着被人追求的愉悦,也许他有潜在的逆反心理,总之他是赢了母亲,但输了自己,不知他现在后悔吗?
耳边又传来了姜玉花的声音:“小刚父亲曾经有段时间和小刚的关系紧张,甚至要登报脱离父子关系。”
我哭笑不得地想:这老博士真逗,登报就能脱离父子关系?
我问她为什么?
她说:“他嫌小刚的学习不够好,他一直很喜欢因因,觉得自己的孩子就应该是像因因这样的。如果小刚当年追求因因就好了,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因因是我女儿,小刚比她大两岁。那时候我很清楚姜玉花的小心思,她觉得因因什么都好,就是戴眼镜这点令她不满意,她认为她儿子值得更好的,我理解她,哪个母亲不想要孩子得到最好的?我也是同样,对小刚的身高不满意,他的个子与女儿不相上下,又有小刚的学习成绩、才艺还不如女儿。大概我们俩是心照不宣,从来不谈儿女亲家的事,连开玩笑也没有过。
姜玉花是聪明人,她不会像方力苇那样对我造成困扰,但我必须对她说些宽慰的话,一是要她好过一点,二是让她知道我不是那种看别人倒霉就幸灾乐祸的人。
我对她说:书上讲人生不如意是常态,有少许满足即可,没有哪个人能活的事事称心如意。虽然我们有时可以选择命运,但有时候坏运气来的猝不及防,我们根本没有机会和它对抗,那就只能接受。人们常说因果循环,但我相信相同的因可以有不同的果。我的意思是,遇到了坏运气,也能用不同的心情去对待,就算是终身残疾,也无需付出终身痛苦的代价。
姜玉花,你懂的。
……
放下姜玉花的电话,我想起了一句听的耳熟能祥的话:性格决定命运,以前我对这句话是笃信不疑。
人的性格是天生的吗?
人的性格可以改变吗?
人的命运真的能由性格决定吗?
姜玉花和方力苇,一个苦心经营家里的一切,一个总是以自己的需求为重,她们的性格完全不同,可结果是谁比谁好?如果非要二选一,选择哪个更好?
人非圣贤 ,又没重生,怎能预知天命。既然结果一样的不尽人意,那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我想来想去,倒是明白了一点:无论我有多少负能量,都不可能转发到别人身上,要想心情好一点,我能依靠的也只有我自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