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身陷绝境,严重缺少食物,你愿意吃同伴的尸体活下去吗?抑或是当你去世后,愿意把自己的身体贡献给同伴吗?
今天要讲的,就是这样一个故事。事隔48年,有无数人称它为“奇迹”,而它的全名叫“1972年安第斯空难”。
当飞机坠落雪山后,幸存者们被迫吃同伴的尸体维生。当他们获救后,引发了巨大的轰动和争议。
1993年,好莱坞将这起事件拍成了电影《天劫余生》(Alive),准确还原了当时幸存者们面临的种种困境。
影片对于人性赤裸的写实描绘,再度激起了美国社会的激烈辩论:生命与道德,究竟该如何抉择?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必须回到1972年,彻底了解那场空难。
1972年10月12日,为了前往智利首都圣地亚哥参加橄榄球比赛,乌拉圭的一支19人的业余橄榄球队包下了空军571号飞机。
这支球队叫老基督徒球队。出发的前一晚,队长安东尼对大家说,飞机上还有不少空座位,可以带家人或朋友坐免费飞机。
上世纪70年代,坐飞机还是一件稀罕事,更何况免费。故事的主角纳多·帕拉多,便带着母亲和妹妹共同开启了这趟旅程。
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决定成为了他一生最大的遗憾。
当这架飞机飞到安第斯山脉附近时,因为天气糟糕临时降落在阿根廷。第二天早上,他们再次启程,但由于山脉上空云层叆叇(ài dài),在不知不觉间偏离了航线。
下午3点多,飞机出现了轻微的颠簸,队员们并没有在意,反而相互打趣。却不料飞机颠簸不停,突然撞向了一座山峰。
在猛烈的撞击下,飞机尾部瞬间折断,坐在后排的乘客接连掉落。机身前半部分从山体向下滑行,最后停在了厚约1米的积雪上。
“最初的几个小时里,我几乎没有什么感觉。后来天渐渐亮了,意识也随着血液慢慢流回我的大脑,我听见周围有人声。我慢慢伸出手去摸自己的头,发现头发被干了的血块粘在了一起。”
当昏迷的帕拉多醒来后,才发现飞机失事。自己的两个好友已经去世,母亲也进了天堂,19岁的妹妹遍体鳞伤,虚弱地躺着。
坠机之后,队长安东尼迅速恢复了冷静,他把未受伤的人召集起来组成救援队。两个学过医的队员卡内萨和古斯塔沃,主动担起了照顾伤员的职责。
虽然全力施救,奈何天意难违。飞机上包括机组人员共45人,11人当场死亡。主驾驶员丧命,副驾驶员奄奄一息,不久后也死去。
然而他们根本来不及悲痛,因为安第斯山脉的顶端,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
冰天雪地,空气稀薄,严寒虐待着身体,鼻子吸不到足够的氧气。连阳光都充满了紫外线,照得他们嘴唇和皮肤起泡。
白天还算温和,夜晚才叫致命,温度降到了零下30℃。为了腾出机舱内的空间,他们把尸体搬到外面,然后用行李和木椅堵塞漏洞,使机舱内比外面高5℃。
虽然他们挤在一起睡觉,并用缝合的座椅皮套盖在身上取暖,但零下25℃的低温,还是让5个重伤的幸存者在第一夜死去。
为了更好地生存,他们在白天制订了严格的分餐计划。每人每天喝一小杯红酒,吃半块巧克力。然而一天又一天,他们依然没有等到救援。
直到第4天的时候,一架飞机出现在天空。他们高声呼叫,飞机倾斜了一下翅膀。
幸存者们顿时沸腾起来,都以为是对方的回应。他们憧憬着请大家吃披萨的场面,激动得把剩下的食物全部吃完,以慰问多日来的饥饿。
但是,他们失算了。由于浓厚的云层遮挡了视线,飞机根本没看到他们。
有天夜里,向来坚强的队长突然崩溃:“我不是上帝,我救不了你们,我是因为队长才试着做,但是谁做得到?谁有这种力量?我控制不了,我想念妈妈。”
一位女士也哭着喊道:“我想念孩子。”
在第8天的时候,帕拉多的妹妹去世。在接连失去了母亲和妹妹后,再见父亲一面,成了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抓住一根稻草就不会放弃。虽然没有等到飞机,但他们彼此激励,与其说是安慰别人,不如说是安慰自己。
第10天的时候,队长从收音机中听到政府停止救援的信息。当这个信息公开后,大家不得不面对现实。
与此同时,另一个问题也迫在眉睫。所有的食物都见底了,连行李箱上的牛皮和座垫下的稻草也已经吃完。
在饥饿和伤心中,帕拉多对身边的人说:“我想把飞行员吃掉,毕竟是他们害我们受难。”
如今弹尽粮绝,想要活下去必须吃东西,而身边的食物只有同伴的尸体,他们不得不考虑这个残酷的提议。
当帕拉多把所有人召集到一起商议时,遭到了多数人的反对。
“我做不到,这好恶心。”
“我宁死也不要这样做。”
“为了求生吃人,怎么保持清白?”
“我恐怕狠不下心,回去如何面对亲人?”
但也有少数人异常冷静,试图说服大家。
“你相信人死后,灵魂会离开躯体吗?如果灵魂离开了,那剩下的只是一具尸体。”
“我们与世隔绝,就好像在月球上,最早的人类一定遇到过这种情形。”
在一番激烈的争论后,大家在傍晚再次聚到了一起。
多日来照顾大家的卡内萨说道:“如果我死了,我的躯体能帮助你们活下去,我希望你们吃它。”
在他动情的讲述下,许多人默默称许,共同立下了一个恐怖协议——如果我死了,你可以吃掉我。
只有一位女士,由于宗教信仰坚决不肯吃人肉。
第二天的时候,卡内萨第一个走到尸体边,费力割下了一片肉,慢慢放进了嘴里。
吃完后他颓然倒地,将刀片递向前方。在他的引领下,幸存者一个个走上前。
从此他们开始以人肉充饥。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生存还是道德,这同样是一个问题。
“你的亲人想再次见到你”,这个信念最终战胜了道德的羁绊,成了所有人活着的理由。
《肖申克的救赎》中有句台词:“万物之中,希望最美;最美之物,永不凋零。”
但世间有些希望,会像气球一样破灭。在知道政府停止救援后,他们决定展开自救,主动创造机会。
他们从中挑选了3名强壮的年轻人组成冒险小队,去寻找飞机尾部的电池。只要能够找回电池,就可以用机舱里的无线电机求救。
在熬过了一夜的严寒后,冒险队在第二天找到了机尾残骸和失踪者。他们带着遗物,兴奋地返回了机舱。
寻找到残骸他们群情振奋,推断机尾就在附近。一直不肯吃人肉的女士,也因为对生命的感悟想要一个小孩,在丈夫的劝说下开始吃人肉。
但灾难却仿佛商量好般,再一次降临。
他们在夜里睡觉的时候,突然发生了雪崩,机舱完全被大雪掩埋。又有8人去世,包括那位刚刚决心生小孩的女士。
频繁的死亡,已让人麻木到不知伤悲。
在经过50天的雪地生活后,天气渐渐变暖,他们再次组建了冒险小队寻找电池。令人意外的是,机尾离他们竟然只有3个小时的路程。
但是面对着错踪复杂的线路,没有人能够把电池连上无线电机。功亏一篑的失败最让人心痛,但他们仍没有放弃。
第61天,他们用机尾中的物资做成了睡袋,同时又一个人离世,只剩下16名幸存者。
帕拉多、卡内萨和另一名同伴再次组队,进行最冒险的探路:翻越西边的高山,直抵智利境内。
险峻的峰峦,湿滑的山石,使他们在攀登时差点摔下。好不容易登上了山顶,却看到更高的山峰矗立,仿佛在向他们挑衅。
有次卡内萨想走小路,没想到前方竟是断崖,踏上后就滑了下去,还好用手抓住了峭壁。帕拉多一点一点地下挪身体,小心翼翼地将他救了上来。
在与死亡擦肩而过后,他们继续前行。在经过9天的跋涉后,他们终于看到了森林、湖泊和骑马人的身影,兴奋得跳入了水中。
当他们再次归来的时候,是坐在救援直升机上,所有的人都欢呼不已。这16位最后的幸存者,终于得救了。
从坠机到得救,历经整整72天。
电影的画面,停留在了他们被救时的喜悦。
然而回归现实中,他们在获救后却遭到了极大的争议。当时报纸上登载着一篇文章《靠同类相食生存?》:“16名幸存者是靠吃亲友的尸体活下来的。”
对于没有经历过那种灾难的普通人来说,吃人是一件不能想象的事,哪怕吃的是尸体。于是,这群幸存者背上了“食人族”的恶名。
对此两位幸存者认为,虽然过程痛苦,但是结果值得。
卡内萨曾说:“靠吃人肉活下来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经历,我问自己这样做是否值得,答案是值得。这样做是为了活着的人继续生存,如果当时地上是我的尸体,我也希望你做同样的事情。”
帕拉多则认为:“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人类社会的规则不再属于我们,山中的规则由大自然决定,我们为了生存必须适应这一规则。一开始我们有27个人从坠机中生还,我们将手全都搁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圆圈,然后我们立下了这个协议。”
站在他们的角度来看,真的很难谴责这种行为。
在那种生存状态下,已经不能用简单的人类道德来衡量。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就像最初登上陆地的鱼类,如果按照鱼的生存方式要求它们,那么进化将被阻断,陆地上的生物根本不会存在。时移势易,必须调整对策。
与其说他们靠吃人存活,不如说是因为“再一次见到家人”的信念。
他们用主动代替了抱怨,才赢得了生存的机会,成就了所谓的奇迹。
生活在阴沟里,也要抬头仰望星空。坠落在深谷处,切勿自怨自艾地认命。
无论是新冠疫情,还是人生中遭遇的各种意外,信念都是人类最强的武器。
就像帕拉多说的那句话:“要丧命,也要丧在征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