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关于美国精神·人才战略

两次世界大战，打的是工业技术，打的是人才。第一次世界大战，德国是战败国，却在很短的21年时间（1918－1939）就能挑起第二次世界大战，就因为德国有很强的工业制造及其研发能力，即便现在，也只有日本或有超越。全世界诺贝尔奖获得者，德国有108人，居第三位，仅低于美国、英国。德国在两次世界大战期间，凭藉强大的工业力量和科学技术优势，制造出许多先进武器，比如当时的V2导弹、虎式坦克、喷气式战斗机等，而且是最先研究原子核能，距离研制出原子弹仅仅一步之遥，足见当时科学和技术的领先地位。

美国是战争打出来的国家，从独立战争、美加战争、南北战争，美墨战争、美西战争，尤其是两次世界大战，给了美国教育：战争是催化剂，人才是武器库。因而，也只有美国真正理解了战争，赢得了战争，仍死死抓住战争。军事与人才一旦形成良性互动，既能带来直接财富的增加，又能促进科技高地的构建。人类战争，一路走来，从冷兵器的石器、青铜器、铁器，到热兵器的轻武器、重武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再到现代化战争的核武和准核武、制导武器、电子武器；现代战争从战争样式到武器装备，已经踏上高技术、高强度、高合成之旅。

1、人才战略

美国的人才战略，最初得益于移民潮。从1815年到1920年百余年间，美国一共接纳了大约3350万移民，被称为“伟大的人类迁徙运动”。尤其是1815～1860年第一次移民潮，由于欧洲产业革命、政治宗教迫害和长期战乱，先后500万人移民美国，其中以西欧北欧为主，爱尔兰约200万，德国约170万，英格兰岛约75万，德裔现成为美国第一大族群，高达6000万，约占17%。

19世纪30年代起，美国就开始致力于从海外尤其是欧洲吸纳优秀人才。从那时起，抢夺全世界人才就是美国的一项基本国策并被历届政府贯彻执行。世界顶级科学家爱因斯坦（Albert Einstein）、诺依曼（John Von Noumann）、冯卡门（Theodore von Kármán）、费米（Enrico Fermi）等来自欧洲帝国。1930年，匈牙利犹太人诺依曼成为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客座教授；1932年12月，德国犹太人爱因斯坦因反战被定为“叛国罪”而出访美国；1936年匈牙利犹太人冯卡门加入美国籍；1938年12月，意大利人费米（妻子是犹太人）接受诺贝尔奖后取道美国。1939年8月，爱因斯坦致信美国总统罗斯福（史称《爱因斯坦—西拉德之信》），建议抓紧原子能研究以防纳粹德国抢先掌握原子弹，直接促成了“曼哈顿计划”的启动，费米选为原子能反应堆即核反应堆攻关小组组长，诺伊曼参与曼哈顿计划。之后，美国选中了丹麦科学家高德施密特，混进德国实验室，搞到近五十名可能参与原子弹研究的专家详细资料。冯卡门是“航空航天时代的科学奇才”，中国的钱伟长、钱学森、郭永怀皆为弟子。

二战前期，美国“阿尔索斯谍报队”专门收集轴心国的各项科学技术。攻克柏林之前，美军方与情报部门联手制定了“回形针”计划，制定了1500名德国顶级科学家的名单，特别行动队拿名单着抢人，即便苏占区也去抢，在黑辛根找到参与原子弹实验室的众多科学家，在巴伐利亚州找到“德国导弹之父”冯•布劳恩及其团队，“回形针”行动抢获700人。为了抢人，美国可以不要战争赔偿，甚至罔顾人道底线，日本“满洲731部队”是细菌战秘密部队，是人类史最大规模、最灭绝人性（用活人做实验）的细菌战研究中心，战后竟达成全部研究资料交换不追究昭和天皇和细菌战负责人战争责任的幕后交易。正是这些抢来的科学家，使得美国在军事、医学等各方面飞速发展。

美国人极其重视教育。1636年建立哈佛大学，1708年非清教徒校长上任而走出思想管制，1727年设立了数学和自然科学教授职位。美国独立之前，1636年哈佛大学，1693年威廉玛丽学院，1696年圣约翰学院，1701年耶鲁大学，1740年宾夕法尼亚大学，1742年莫拉维亚学院，1743年特拉华大学，1746年普林斯顿大学，1749年华盛顿与李大学，1754年哥伦比亚大学，1764年布朗大学（Brown University），1769年达特茅斯学院，等等。办学，钱怎么来？1862年通过《莫雷尔法案》，规定各州凡有国会议员一名，拨联邦土地3万英亩，用收益维持、资助至少一所学院。二次世界大战，走向世界的美国，更加重视国民教育。1944年通过了《退伍军人安置法案》，对退伍军人进行职业技术培训。1950年通过国家科学基金法案，激励科学研究。1958年出台《国防教育法》，把外语、数学、自然科学和技术教育列为教学核心。1963～1965年，陆续出台《职业教育法案》《研究生公共教育与培训修正案》《高等教育法》《中小学教育法》，加强国民基础教育。20世纪80年代中叶，教育改革呼声益高，1991年颁布国家教育战略，提出到2000年实现有数学和科学坚实基础的教师增加50%。（蓝志勇 刘洋《美国人才战略的回顾及启示》）

20世纪90年代特殊专业人员/临时工作签证（H1B）法典化，进一步提高移民素质门槛。高素质人才中，从事STEM（科学、技术、工程、数学）的人才尤其受到美国政府的重视。2006年，布什政府实施《美国竞争力计划》，提出培养具有STEM（科学、技术、工程、数学的缩写）素养的人才是全球竞争力的关键，投资1360亿美元支持科技与教育的发展，实施配套改革，重视培养STEM人才，吸引和保留外国STEM人才。2008年金融危机后，奥巴马政府对持有STEM学位的外国留学生推出延长实习工作期的特别优惠。至于专业人士（包括律师、会计、医生和工程师等）更容易获得移民许可，移民签证分为“优秀人才”“杰出人才”两类：拥有学士学位及五年相关工作经验，得到美国雇主背书可申请“优秀人才移民签证”；更高级的人才（专业领域取得很高成就、特定学术领域取得很高声誉、跨国公司经理或总裁），无论身在何处均可申请“杰出人才移民签证”。2012年国土安全部出台政策，对STEM学科学士、硕士、博士学生延长实习期签证。

2019年，世界大学排名中心（CWUR）发布的2018－2019年世界高校排行榜：美国包揽前3名，前10名占有8 个，前100名占了51个。中国大陆，北京大学排行第92，清华大学排名第98。

“诺贝尔奖”，至2018年共授予了904位个人和24个团体，其中4位个人、1个团体（联合国难民署）曾两次获得诺贝尔奖，1个团体（红十字会）曾三次获得诺贝尔奖，故总计908次授予个人、27次授予团体。美国一共有377个诺贝尔奖获得者，其中移民70多人。第二名英国130人，第三名德国108人，第四名法国69人。中国2人，莫言文学奖，屠呦呦获生理学或医学奖。“爱因斯坦科学奖”到2019年已经颁奖33人，美国13人，中国1人，王中林。菲尔兹奖，至2018年获奖61人，按国籍统计，美国16.5人（还有加拿大国籍），中国没有，华裔2人，丘成桐（美国），陶哲轩（澳大利亚）；若按教育、工作背景，美国高校有绝对优势。前5名占有3所高校。前10名占6所。沃尔夫数学奖，至2010年获奖49人，美国有25人，其中有华裔2人陈省身、丘成桐。沃尔夫物理学奖，至2005年获奖41人，美国有27人，其中有华裔1人，吴健雄。

2、技术成就

技术革新，尤其是技术革命，需要科学原理的支撑和掌握。发现原理，发明技术，再到精准运用，有一个过程。加速这个过程，关键是人才。大学是人才特别是科学理论高度集中的地方。1951年，世界上第一个科技园“斯坦福研究园”（Stanford Research Park）由斯坦福大学副校长特曼教授创建，至1955年，园内共有7家公司，1960年增至32家，1970年达到70余家，全部是高科技企业，逐渐形成了科技工业园区。斯坦福科技工业园区发展成“硅谷”（Silicon Valley），总面积约3880平方公里，成为世界著名的电子工业和计算机业的王国，集结着世界各国科技人才100万以上，美国科学院院士近千人在硅谷任职。90年代科技园建设快速发展，马萨诸塞州“波士顿128号公路园区”、北卡罗来纳州“研究三角园区”都是成功的典范。

科学发现是技术发明的基础，但从经济效益来看，科学发现是高投入低产出甚至无产出的“行业”，它需要国家高度重视和大力投资。从发现原理，到发明技术，再到精准运用，战争无疑是这一进程的加速器。最为人熟知的是“曼哈顿计划”，该工程集中了当时最优秀的核科学家，动员了10万多人参与，历时3年，耗资20亿美元。小项目，例如雷达。1842年奥地利物理学家多普勒发现“多普勒效应”；1887年德国科学家赫兹、1897年俄国科学家波波夫先后发现电磁波反射现象，1922年美国泰勒和杨建议在两艘军舰上装备高频发射机和接收机以搜索敌舰。1935年英国沃森•瓦特等研制成第一台实用雷达，雷达站很快投入实战；1937年美国第一个军舰雷达XAF试验成功；1941年苏联在飞机上装备预警雷达。战时麻省理工学院五百位科学家和工程师研究雷达，1943年研制出机载雷达平面位置指示器，可柏摄动态飞机，不久，同时分辨几十个目标的微波预警雷达出现了，标识雷达技术以臻完善。1959年，通用电气公司开发了一种弹道导弹预警雷达系统，可以跟踪3000英里外600英里高的导弹。预警时间为20分钟，这预示导弹防御时代开始。1964年，美国安装了第一个空间轨道监视雷达来监视人造地球卫星或太空飞行器，这预示太空战开始。1971年加拿大发明了全息矩阵雷达，美国同时出现数字雷达技术，这预示雷达智能化；1993年，美国发明了多塔查克超智能雷达。再看看美国大兵的单兵武器配备，普通大兵全身装备是一二十万美元，特种兵全套配置需要近百万。技术含量可见一斑。这是任何国家没法匹敌的。

专利（patent）数量，是衡量一个国家整体技术水平和力量的重要指标。截止2015年底，美国专利总量为5739851，其中国内3030080，国外2709771。世界各国获美国专利局授权专利量排名：日本第一，中国台湾第四，中国大陆第十二，中国香港第二十。2017年，全年全球专利数总量24.35万件，中国国际专利申请量首次升至第二：美国56676件，中国48905件。2018年全球专利总量达到25.3万个，其中美国56142件，占22.1%；中国53345件，占21.0%；日本49702件，占19.6%。

美国自两次世界大战以来，科学和技术走上了日新月异的腾飞之旅。有人对美国人近100年来的发明进行了统计，说明美国成为世界头号强国，根本动力在于科学和技术。

日常生活方面。电灯（钨丝灯），电动洗衣机，电冰箱，空调，微波炉，收音机，电视，电影，电话，手机，复印机，电脑，网络，等等，无不有美国的先行者足迹。

1946年，美国建成第一个同步加速器，标志人类认识物质世界进入渺观时代。1963年，美国成功发射第一颗人造同步卫星，一年后首次通过卫星实况转播。1964年全球定位系统（GPS）投入使用，开启信息传播全覆盖时代。1990年，哈勃太空望远镜进入轨道，标志人类认识物质世界进入宇观时代。

1953年，格雷戈里•平卡斯等发明口服避孕药，两年后上市；避孕药解决了人类自主控制生育问题，被列为二十世纪最伟大的科学成就之一。1953年，沃森、克里克发现DNA双螺旋结构，揭开“生命之谜”；1973年科恩、博耶创立基因工程学，标志进入生命科学用时代；1990年实施人类基因组计划，开始检阅“生命之书”。

军事航天方面。1903年12月莱特兄弟发明飞机并飞行成功，至1957年，波音707飞机首次飞行，开辟了地球村时代。1911年，“科蒂斯”号飞机首次航降装甲舰，拉开舰载机之幕。1945年，第一颗原子弹在美国新墨西哥州爆炸，开启核威慑时代。1952年，美国在太平洋上的马绍尔群岛试爆成功了世界上第一颗氢弹，开启核聚变时代。1954年，第一艘核动力潜艇“鹦鹉螺”号初航，宣告核潜艇时代到来。1958年，发现激光，两年后第一台红宝石激光器诞生，开启激光时代。1977年，中子弹投入生产和装备部队；中子弹是强辐射的战术武器，虽然从未投入实战，但开辟了准核武时代。

1960年4月1日，第一颗气象卫星“泰罗斯-1”号发射成功，开启卫星运用时代。1961年，美国人发射载有黑猩猩的宇宙飞船成功地返回地面，开启航天时代。1969年“阿波罗”飞船升空，第一次实现人类登月，1976年“海盗”号火星探测器登陆火星，1981年“哥伦比亚”号航天飞机首飞，开辟往返的航天时代。1986年宇宙探测火箭飞越哈雷彗星上空，1997年探路者号火星探测飞船成功着陆火星；标志迈向星际时代。1995年6月，“亚特兰蒂斯”号航天飞机与俄罗斯和平号空间站对接成功，标志着人类空间活动的国际合作趋势。1998年6月，用来发现反物质、暗物质的“阿尔法磁谱仪”搭载“发现”号航天飞机升空，于2011年安装在国际空间站，开启了人类认识宇宙从何来之旅。

电子技术方面。⑴无线电。1906年，福雷斯特（Lee de Forest）发明真空电子管，从二极管改进出三极管，从此打开电子时代大门，被称为“无线电之父”。1906年，费森登发明了无线电广播，开辟无线播音时代，开始SOS紧急呼救时代。⑵电视。1933年，兹沃里金（Zworykin Vladimir Kosma）研制成功可供电视摄像用的摄像管和显像管，于1938年制成了第一台实用电视摄像机，现代电视系统从此基本成型；1940年古尔马研制出机电式彩色电视系统，1946年第一次播出全电子扫描电视，从此电视进入电子扫描时代；1958年安培公司推出第一盘彩色录像带；1983年，美国推出数字式电视机。⑶电脑。1946年，宾西法尼亚大学建成多用途电子数字电脑，标志着电脑时代的开始。1947年12月，贝尔实验室研制出第一个晶体管，打开微电子大门，1971年第一个通用微处理器、第一台微型电子计算机在英特尔公司诞生，标志着芯片时代开始。1984年上第一台多媒体电脑由苹果公司推出。⑷手机。1973年，摩托罗拉公司库伯（Martin Lawrence Cooper）发明手机，1976年开始使用第一代无绳电话系统，标志信息传播进入无绳时代。⑸网络。1969年，五角大楼首创因特网，开启局域网时代，1991年英国人李（Tim Berners-Lee）爵士发明万维网，开启全球互联网时代，主根服务器在美国，12台辅根服务器9个在美国（英国、瑞典、日本各一台）。⑹机器人。1959年，恩格尔伯格（Joseph F.Engelberger）制造出第一台工业机器人，1962年工业机器人上市。1968年，斯坦福研究所研制出第一台智能机器人；1997年5月，IBM公司研制的“深蓝”两胜三平一负，战胜国际象棋大师卡斯帕罗夫，拉开了机器人挑战人类的时代。

【结语】

美国是近代欧洲移民国家，移民所能有的时代理念、所面临的生存环境、所向往的未来理想，基于中下层平民社会、原生态的丛林社会、少王权的自由社会。这就是所谓“五月花号公约”的原始根源。在这种人际相对平等的生态环境，人权理念也就必然成为最高的公共标准。这种基础铸就了美国文化之魂，它可以精炼为：民议精神，牛仔精神，现代精神。换言之，商人品行+牛仔气质+救世主心态。极言之，清教徒+牛仔。

人际难免争论，社会难免争斗，平权也好，人权也罢，必需民议，民议谁来裁决？文攻武略也。平权是好战的前提，好战是平权的继续。好战，图啥？利也。利者，为谁？我也。从英属殖民地而始，到美国独立，再到南北内战，美国佬就是这样走过来的。最终铸就了美国佬立国外交的价值取向：民议立本，人权至上，美国唯大。

支撑美国的核心战略是什么？军事，人才，美元，道德。军事战略赢得霸权地位，人才战略赢得科技实力，美元战略赢得经济根基。道德，军事力、经济力量赢得话语权。美国死死抓住利润率高的金融业和高新尖产业及其所谓服务业，而放弃了制造业。这个对于美国的良性循环，对于世界是一个恶行循环：基本生活需要的大量的制造业，制造业是依靠低端低利、高耗高污来维持，这造成了事实上的国际贸易不平等。这就决定了美国只能依靠军事霸权和美元霸权，并以此肆意话语权，打贸易战、金融战、经济战、军事战，及“道德”战。

世界需要平衡。美国自己争取独立，立国之初选择三权分立，是基于对绝对公权力的敬畏和制约；但当它走向世界并成为老大以后，却一味坚持霸权。这美国唯大的精神和霸权，不合乎世界人“民议”和“人权”的平等精神。在国家利益至上的当今世界，多极制衡才能带来整体平衡，欧盟之所以联盟，也就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