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翼然”“泻玉”与“沁芳”

今年有高考语文作文题目，把《红楼梦》第十七回“大观园试才题对额”内容搬出来了。那第十七回的主要故事，就是贾政通过给刚刚竣工的大观园题对联匾额，测试贾宝玉的才情。有一处景致，宾客们拟出的名字叫“有亭翼然”，贾政跟宾客合作的名字叫“泻玉”，贾宝玉给出的名字叫“沁芳”。

“泻玉”。在这时，贾政看到清澈流水，刚刚说出“泻”，一个宾客就接上了“玉”。那个宾客，应该有些文学功底，要不然这马屁不会拍得这样妥帖及时。“泻玉”当然有一定文采。把清澈的流水比作玉，应该有情感的成分。在这里，流水带着情感，成了意象。在文学作品里，意象一般都是美好的，都带有作者情感。泻玉，虽然不恰当，不能引人入胜，但是也能给人愉悦。那个马屁拍得及时，拍得有些精彩。但是马屁的层次，要远远高于审美。

贾宝玉的“沁芳”，层次最高。首先，它的意象多多，把清澈的流水，把小溪边的花木，把花木的倒影，都包涵在这两个字里面。意象多了，有花，有水，有影，就成了美丽的环境氛围，那就是意境。那意境美呀，小溪清澈，涓涓细流，花木繁茂，倒影水中，此时此地，小亭，那只是点缀，只是衬托。这“沁芳”，带着灵感，当然神来之笔！说到这儿，贾宝玉，当然没有讨好贾政的意思，也没有哗众取宠，一路过来，当然在意风物美景，此时只是直抒己见，娓娓而道。记得《红楼梦》第三回里贾宝玉第一次出场，《西江月》词里有这样的话对贾宝玉作总结：

可怜辜负好时光，与国与家无望。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

其实，那是反语，反过来用在贾政身上更合适。贾宝玉，绝对有才气，而且是大才，最起码有着不同凡响的文学天赋。若不是后来因为婚姻不如意而出家，一定会有锦绣前程。当然，对家庭无用的，应该是贾政。那人当天带着贾宝玉和宾客小游的大观园，就是他为了当妃子的女儿回家探亲而修建的！那大观园，大拆大建，工程浩大，浪费巨额资财，使本来就寅吃卯粮的贾府雪上加霜，更加剧了家族的没落。为了女儿回娘家而动这样的干戈，简直迂腐透顶。在这儿，咱还得说，这《红楼梦》里写修建大观园，最重要的并不是“有亭翼然”、“泻玉”、“沁芳”，那没落贵族的极尽奢华，挥金如土，打肿脸充胖子，才是本节矛盾的关键，当然也是曹雪芹要表达的重点。天下名著，林林总总，学生阅读，难免顾此失彼。高考作文出题，选择在重点之外，难免偏冷偏怪。再加上阅读玩味需要大量精力，需要文学天分，对于功课压力巨大的高中学子，那简直就是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