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书法用笔

关于用笔，当年卫夫人有句话：多力丰筋者圣。多力，当然是有力度，而且力量强大。丰筋，不仅仅要有力，还要丰腴。这就非常像运动场上的体操、跳水运动员，那刚健有力的身躯，那光滑丰满的肌肉，那就是健康而美丽。颜真卿《多宝塔碑》，柳公权《神策军碑》，欧阳询《九成宫》都是这样。颜体的多力丰筋，成就了端庄豪迈；柳体的多力丰筋成就了苍劲质朴；而欧体的多力丰筋成就了劲险浑穆。历代楷书的多姿多彩，千变万化，那都是多力而丰筋演绎出来的风韵！书法用笔，力量有了丰润，还能给人咀嚼的余地，让人玩味。颜真卿楷书雄强大气，骨力涵于丰腴之中，在震撼人心之后，还能让人仔细回味。

有句格言: 百炼钢成绕指柔。这句话，用来说书法用笔，可以表达两个意思。一个是书法用笔要勤奋练习，坚持日久，会百炼成钢，用笔就会炉火纯青。还可以理解成：书法用笔，千锤百炼之后，就能任意驱遣，笔画柔韧。书法用笔，要写出来多力而丰筋，需要非同小可的功夫。唐朝颜真卿说的“屋漏痕”，就是这件事。南宋姜夔说：“屋漏痕者，欲其无起止之迹”。无起止之迹，笔画就圆润而光洁，需要借助的当然是笔墨的浸润。要使笔画符合心意，手里的笔得心应手，任意驱遣，那就要控制笔画墨汁浸润的痕迹。这不仅仅是蘸墨，也不仅仅是纸张，当然需要稳重自然的行笔。没有这些，笔画浸润就难以控制，就无法写出来多力而丰筋的丰润。凡是成熟的楷书，用笔必须柔韧。《神策军碑》正文开头：我国家诞受天命，“國”，颇能让人感觉出来。那个字的主要笔画，横折竖钩，仿佛千锤百炼的钢条锻打出来的工件，折痕俨然，柔韧至极。那一笔，因为柔韧，骨力千均，丰腴俨然，完全可以让人心灵震撼，过目不忘。多力而丰筋，因为丰润而柔韧，又因为柔韧而力道更强，风韵更足，当然风韵和力道，化成了精神，使书法能够表达书法家的性格气质，表现精神和气魄，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当然，后来评价这样的书法，曾经给出一个非常响亮的名字：颜筋柳骨。

    关于用笔，赵孟頫有句名言：“用笔千古不易，结字因时相传”。从钟繇楷书开始，到唐宋元明清，一直到今天，楷书的用笔并不是一成不变，而是恪守法度，因人而异。颜真卿用笔，跟王羲之不一样；苏轼用笔，又跟颜真卿有变化。赵孟頫用笔，跟颜真卿柳公权差异更大。但是，“点为側，横为勒，竖为弩，钩为趯，提为策，撇为掠，短撇为啄，捺为磔”却始终如一；其“多力丰筋者圣”也始终如一。始终如一的是法度，是千古不易；因人而异，各不相同的是个性，是特色，是因时相传。当然，这句话的理解，一定要用古代的修辞，要互文见义。否则，千方百计费尽心机也难圆其说。今天很多书法大师级的人物，写书法肆意妄为，异想天开，抛开千古不易的根本法度，用自己的刻意做作代替创新，还大言不惭大肆张扬，甚至吹牛皮说自己超过古人，那非常荒唐，会贻笑大方。当然，那些所谓的“一画开天”，“从头开始”之类的豪言壮语，傲气十足，视古人经典如无物，跟市井卖膏药打场子的信口开河有啥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