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交公粮”

交公粮，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当年的公粮，老年人还有个说法：“皇粮”。农耕社会，生产力不发达，经济不活跃，税赋来源不多，粮食，理所当然成了征收对象。

咱记事时候，年年都要交公粮。那时候生产队，夏季收获，队里一般有四五万斤。种子饲料，队里的留存约摸万把斤，公粮一般就有两万多斤，多的时候，能交到三万斤上下。剩下来才是口粮，一般一个人多则七八十斤，少了五六十斤，甚至三四十斤也不奇怪。那时候，打下来小麦，要在场上晾晒，晒干扬净才往粮站里送。这小麦，夏天太阳毒辣，晒一天，到下午才能装车，往往到后半晌才能拉车出发，到粮站一般就是四五点钟以后。到了粮站，人家先检验，用一根长长的空心锥杆，插进装粮食的袋子里，取出样品，然后检查水分杂质等级。交公粮，一级小麦价格一毛三，还得扣去水分和杂质。倘若水分杂质过大，小麦还得继续晾晒过筛。

小麦过磅入仓以后，生产队会计或者跟车的干部，去粮站财务结算。那时候，生产队要缴纳的税有土地税和农业税两种。交公粮的结算的时候，要先扣除税费。常常前面的七八大车小麦拿不回来一分钱。那时候交公粮，队里出大车，不用牲口，因为要卸车入库，去的劳动力多，就干脆人拉车。每一次从粮站出来，一般都在八九点以后，晚的甚至十一二点。那辛苦劳累可想而知。然而，卖了粮食，扣了税，回家不要说吃饭，就是喝碗白开水的钱也没有！公粮任务完成以后，扣完税，生产队才有少许收入，那钱少得可怜！当然，一个夏季，乡亲们最大的收入，就是分到手的小麦。每人尽管只有五六十斤，最多不过百来斤。然而，那是一年口粮的精华，过年过节，招待客人，给坐月子婆娘或者病号老人补充营养，就指望这可怜的麦子！当然，夏天里吃上一顿蒜汁捞面条，那比今天在饭店雅间里吃大餐似乎让人记忆更深。

交公粮，源于国家的统购统销政策。上面对于农民，早就定好了口粮标准。当年有句话：够不够，三百六。一年三百六十斤，其中还多是玉米红薯干之类的粗粮，那绝对不够吃。特别是小麦，乡亲们从头一年秋天整地开始，一直到第二年夏天收获，长达八九个月，收获后分的麦子太少了！肚子填不饱，吃不着白面馍馍，生些办法，投机取巧，理所当然。有时候大伙儿偷偷多分点儿，人家称作私分，一旦发现，当然要追究。再就是割麦子的时候多掉些，然后给大伙儿划片包干收拾，然而，这样的事情若是让上面干部发现，一般不允许。记得当年有个生产队，队长保管几个人一商量，打场时候故意不把麦粒擞干净，就上了麦秸垛，想着冬天里铡草喂牛的时候，能再抖擞出来，好多分些铡草麦。然而事情不机密，有人报告给了上面的驻队干部。结果，刚垛好的麦秸垛被扒开，麦秸重新抖擞一遍，偌大的麦秸垛，抖擞出来四五百斤小麦。其实，那个生产队当时也有二三百人，合计下来，一个人顶一斤多麦子，动那么大干戈，今天看来，功夫钱都不够！不要以为那时候干部太负责太死板，或是多余，或者那二三百斤小麦不值得。其实，那时候，生产力低下，小麦产量太低，一亩地就一二百斤。国家要保障城镇居民供应，还要履行所谓的国际主义义务，支援越南老挝亚非拉，少不了捉襟见肘。每逢夏收时节，公社，县里的干部早就派了下来，一来督促夏收，二来确保夏粮征购。

说到这儿，有人可能会说，粮食上交了，乡下人不够吃，城里人一定吃得不错吧？其实，那时候城里的粮食也很紧张，相比农村稍微好些罢了。谁不相信，看看那时候的粮票粮本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