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  油

    我最早接触炸货，也就是今天说的油炸食品，大约是在七八岁的时候。要过年了，家家户户的灶屋里都飘出油香。它对于一年到头把红薯稀饭做主食的小朋友们，实在诱惑太大。我和几个伙伴一起，谁家过油，我们就呆在人家灶屋的土坯窗户外面，嗅那浓浓的油香味儿。偶尔，大方的主人家还会给我们每人一个方块油馍！终于，除夕前一天晚上，常年在外奔波的父亲回来了，我们家也要过油了。那一次，我放开肚皮，大吃大嚼！油馍炸好吃油馍，丸子炸好吃丸子，豆角炸好吃豆角。每一样新鲜的炸货出锅，父亲都要喊我过去，给我抓上一把。那一次，实在太过瘾了，那味道太香了。我吃饱了，就去睡觉。第二天一觉醒来，发现堂屋的小桌上放着满满的一小筛子炸货和一小筐子油馍。那年春节，每顿饭只要有炸货，父亲都要给我盛上一勺子，只要有油馍，我都要大吃大嚼一番！

    从那年开始，我们家每年过油，我几乎都要大吃大嚼，只是不再和伙伴们呆在人家灶屋的窗户外面嗅油香味儿了！后来，我的弟弟妹妹们，也加入进来，大吃大嚼。

    这些年，我们兄弟姐妹都成家立业，各自过年。每年春节，不外乎年内回家一趟，送些钱物，表达心意，大年初一再领上孩子回家拜年。父亲过油成了习惯，每年都要拿出炸货和鱼肉招待我们。在我们一年一度的聚会里，父亲的头发渐渐白完，身体也变得老态龙钟。这几年，一到年近，我和弟弟妹妹们回家，差不多都要问他：馍，蒸了吗？油，过了吗？我们给你蒸好、炸好拿过来好吗？每一回都被他拒绝：我能做着哩，你们初一回来就成，我和你妈等着呢！

    今年腊月二十七，我照例回去看望他们二老。我没有跟他商量，干脆炸好炸货带过去。这一次，父亲没有拒绝，只是叹了口气：我老了，今年馍已经蒸了，实在累。初一你们都回来，我和你妈等着呢！